纵兵夺鼎-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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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车不能像步卒一般散开,也不能排成锋矢。最好的战斗方式便是以战车成排,挟大股步卒向敌军战阵平推过去,碾压一切敌人。
燕北就是这样做的,以二十乘战车为前驱,后面的战车逐渐调转方向,在冲锋中逐步将方阵转为线阵,全面向敌军战阵冲击。
战车对步卒阵形的破坏能力无与伦比,没有谁能在高速奔驰的战车面前站稳脚跟,任何人都会心生畏惧,继而挤压阵形,使敌自乱,从而冲破敌军的阵形。
望着大批两匹甚至四匹骏马拉着战车奔驰而来在战阵中横冲直撞,黑山军士纷纷避让不惜互相践踏。躲闪不及的幸运儿便被战车上探出的索命长戈夺去性命,快速奔驰的战车上武士哪怕仅仅横出一根棍棒都会拥有无匹的杀伤力,何况锋刃足有尺长的铁戈。
划开脖颈割去头颅就像裂帛一般轻松!
血花在战车掠过的大地上四处绽放,这却不是最令黑山军士惊心的场景。最令黑山军士胆战心惊的,是那些躲避战车不及的不幸者,骏马的体格远远要比士卒强悍,猛然间被骏马当胸撞上,上百斤的好汉子能被撞出数步之远,胸膛上转眼便被自己的骨头茬子扎个对穿,五脏六腑糊成一片,人却还能活上半柱香的时间,只能无力地哀嚎。
求死不能,比求生不得更为令人恐惧。
长戈与战车便已令人惊惧,再说那战车上提着强弓或劲弩不停向周围抛洒箭矢的弓弩手,还有战车之前策马提戈左挑右砸的骑手……眨眼间,战车阵在战场上撞出上百步的血路,随后大批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卒更是趁此机会涌入阵线,将被分割成好几个阵线的黑山军卒残杀殆尽。
在战车阵前,只有太史慈一个骑手。
太史慈策马于燕北战车右前,一杆丈五长戈左挑右刺便拦住了一切可能会伤害到燕北的敌人,雄武的身躯在燕北眼中有一种似曾相识……就像辽东南的关云长,掌擎长兵大开大合,便叫贼众授首披靡。
燕北手攥刀柄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机会,只能持着一面令旗左右挥舞,指挥车阵向前推进。
三百乘战车分为三阵,自战场右侧向黑山军碾压而去,逐渐扩散至小半个战场,在战车阵之后便是源源不断的步卒,伍什成群地追赶一个又一个不战而溃的黑山军,结果他们的性命。
右翼的骚动逐渐影响整个战场,随着燕北驾驭战车出现,恐慌在黑山军阵中蔓延,左翼眨眼溃败也同样令中军感到不安。
麹义立于射台之上,提弓扫视战场,猛然间发现城寨右翼冲出一支庞大的战车阵在黑山军阵中横冲直撞,驱赶着右翼敌军潮水般地向后退,竟比他们先前冲来时更要快上几分,不由得大为惊讶,转头喊道:“将军,战车出动了,咱们也冲……将军呢?”
先前混乱的战局令他没有注意身后高台上的燕北,此时回过头定睛一看高台上哪里还有燕北的身影,就连那些近卫武士也跑光了,只剩下乌桓人在营地里乱窜,麹义不由大惊,向苏仆延问道:“峭王,将军呢?”
“将军?”其实苏仆延也对这群汉军对燕北的称呼感到奇怪,明明是校尉干嘛要叫将军啊?抬眼看到战场上纵横无敌的战车阵,抬臂指着说道:“你看那不是将军么,挥舞令旗那个。”
麹义定睛一看,以拳击掌长笑道:“哈哈,此战赢了,儿郎们听令,打开寨门随我追击溃军!”
“溃军?”
苏仆延看着整军列阵的战场,中军大阵乌泱泱两千多敌人在哪站着,这个麹校尉是疯了吧?
“峭王,你要是想立功赶紧叫你的人骑上马从右翼跟着将军冲啊!”麹义兴奋地手舞足蹈,上好的长弓随手丢下,拾起一杆长矛便朝城下奔去,拽过前头一个士卒大声说道:“告诉张儁义,击溃敌军!咱们赢了!”
麹义对战局的把控极为敏感,当他看到右翼敌军已溃便知晓此时敌众军心已散,左翼与中军在此时向敌军反攻,则战局顷刻可定!若中军左翼稍有迟疑,待战车受阻与林地冲锋至尽头,那些步卒便只能结阵防守,到时不说胜败,这场仗至少还要再拖一个时辰才能分出胜负。
现在正是出击的好时机!
顷刻间,麹义大开寨门,朝着黑山中军便率一剽人马杀了过去。
黑山中军本便为右翼战车阵冲锋所惊骇,半数兵力都分散支援侧翼袍泽……由不得他们不支援,战车驶过的黑山军卒便像被铁犁刮过的地一般四分五裂,再被战车后面追随的步卒席卷而上,眨眼便被杀得人仰马翻。就算他们不想支援侧翼,没了侧翼中军的左侧便已经成为新的左翼,为汉军步卒所击。
此时此刻,正是黑山军对燕北中军进攻力度最小的时刻,麹义带着士卒轰然间杀将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军心不稳的黑山中军,可是此时兵力分散的他们哪里是麹义所率士卒的对手?
不过数十步距离,片刻后两支军队便撞在一起,一个心存恐惧一个气势如虹,初初接战便将战线向西推了三十余步。
正如麹义所判断的那样,敌军已经被先前的僵持耗尽了袭营的锐气,长远的奔袭与胶着的战事带给他们的疲惫真实地反映在每一名黑山军身上。反倒是燕北军,在此时战车出击、将军陷阵的鼓舞下最后一次激起气贯长虹的勇力,奋勇厮杀!
击溃黑山军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兵者,国家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张司马,中军出寨了!麹校尉让属下请司马出击,击溃敌军则我部必胜!”
张颌就等着麹义这一句呢,前些时候燕北率领战车出击开始,张颌便出动出击为右翼兵马夺取战机,待压力骤增之后又率部缓缓退了回去,等的就是这一刻。
全线冲锋,不是大胜之举又是什么?
“左翼全军听令,将军已陷阵,我等势必追随!”张颌领着亲信部曲在军阵中穿过,当他的脚步踏在阵线最前时,吼声与长矛同时发出,“击溃敌军!”
伴着黑山士卒被铁矛贯穿,左翼将士再度进击。
至此,左中右三路兵马同时出击挤压战线,而在右翼燕北亲率战车碾碎敌军侧翼之后,乌桓峭王督率千余骑手流水般自后侧杀出,追击四散而逃的黑山侧翼军卒,弧刀在此时毫不留情。
战局,在顷刻之间,攻守再度势易。
平汉将军陶升已经不需要传令士卒来掌控战局了,幽州军的战车阵用极快的速度冲穿他的阵线,如果不是那些笨重的战车不容易转弯,现在只怕连他的中军都被推平了。
他的左翼,完全被汉军击溃,而中军也同样不再稳如磐石,一次又一次地分兵支援两翼使中军变得空虚无比,与营寨中杀出的幽州军相比就像对着大人舞弄棍棒的婴孩般不堪一击。
向后逃窜的溃卒被他的亲信督战杀了一伍又一伍,却仍旧止不住溃败的坏局势。这些普通士卒啊,永远不知晓他们提着兵器转过头来逃命对战局有多大的影响,多少成千上万的兵势就被一次又一次自己人的溃败所击退。
整个战场,只剩下他的右翼军卒还在勉力坚持。也幸好还有他的右翼尚能坚持,只要再坚……陶升的目光向右翼看去,灰败的脸色更为沮丧,“右翼……右翼也败了!”
此时此刻黑山军势哪里还有什么中军,哪里还有什么右翼,旌旗已倒兵马已散,隔着三百步便能见到那些喊打喊杀生龙活虎的幽州军狰狞的面孔。
陶升甚至都不想举刀呐喊着鼓舞士气了,这般溃败,已经不是他这个平汉将军能止住的了。
“快,整军缓缓后撤,撤进林子里!”
挫败燕北的兴奋尚未持续一刻,转眼间三部兵马全线溃败,平汉将军笑了开头却没能笑到结尾,甚至没想到幽州军连让他整军的机会都没有,各个眼看着敌众溃败纷纷奋勇厮杀,尤其是那可恶的乌桓骑兵,仗着四条腿在战场上来回奔驰,若是一刀被了结性命倒还利索。
最怕的,就是一刀没砍死,抱着胳膊根本来不及叫喊,转眼就被后头奔来的马匹踩碎脑袋。
“穷寇莫追?”燕北扶着损坏的战车,满面戾气地对部下传令道:“子义,率弓弩手与刀盾进林,追敌至蒲阴城下!”
穷寇莫追是对的。
这种不打死扭头就来讨事的穷寇,燕北也没打算再追,宰了便是!
第五十二章 心有余悸()
城战盈城,野战盈野。
自营寨以西直抵蒲阴城下,横七竖八的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可以预见这个夏天蒲阴城近畿的百姓日子不会好过。
步卒追击十余里便纷纷筋疲力竭,穷凶极恶的燕赵武士与乌桓骑兵则追亡逐北直至蒲阴。如果不是燕北驰骋骏马领士卒传令停止追击,只怕这些以奔袭夜战为专的燕赵武士会一路追击下去。
因为那些黑山平汉将军的残兵败将没有逃入蒲阴城,反倒一路向南逃去了。
“将军,我等可要入城?”麹义颌下虬髯被烧出半边,此时看去分外狼狈,可麹义本人却丝毫未觉,仍旧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挺着长矛策马百十步立在城下喝道:“黑山乱军的伏兵,你们平汉将军已经向南逃遁了!现在出城收降尚且可饶,待我等入城……将军,好像城上真没有伏兵。”
叫喊半天城墙上没有一点儿反映,麹义觉得自己好生无趣,便悠哉哉地打马回来。
燕北、张颌、太史慈、麹义、峭王苏仆延几人面面相觑,燕北指着城门道:“自燕赵武士中择五十敢死入城,探明虚实!”
即便是脾性最为莽撞傲气的麹义,此时对这个决断都没有任何异议,反倒心头轻松地打马前去挑选死士……他们这帮人现在对战事多了几分敬畏之心,经历蒲阴东的险些被黑山军偷袭击败后,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来衡量自己的作为。
是他们大意了。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何况兵者厮杀?
燕北没有问他的部下伤亡如何,亦没问斩级多少……他知道,从伤亡与斩杀敌人的数量来看,这一定又是一场十分光鲜的大胜。可实际上呢?燕北认为他们输了。
胜,在兵甲之强、在士卒之韧。
但他们本不需要付出如此大的伤亡,可是偏偏,一路走来的战事太顺了。
他曾令名将郭典兵败自刎、霸占冀州半壁城郭、横扫塞外鲜卑不知几何、击败朝廷中郎将孟益、力挫幽州豪杰将军公孙瓒,曾与他对决沙场的名字如今看上去皆是那么强大,可那些人还是败了。
正因如此,当他看见黑山军那些衣不蔽体的士卒当即便没将这场仗放在心上,而是将他们当作土鸡瓦狗,可一击而破的小角色!
的确,夜袭他们以二百余士卒的代价击溃六千之众,斩下近两千颗首级,是多大的功勋?
他甚至刻意忽略了谋而后动,对战局有多么大的影响,甚至认为对抗黑山军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需要谋划!甚至于,他的部将,张颌麹义各个都是良将之选,也并不觉得他的部署有什么错误。
从前能打赢那么多强大的敌人,是因为每一次都以有心算无心,足够的谋划与强势的兵力,让白马义从那样的精兵都在他们这些小人物面前折戟沉沙。现在,他们以为自己成了北方的庞然大物,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次是黑山军,如果下一次是白马义从呢?
若他们就这般骄兵模样,或许就不应出幽州。踏踏实实呆在辽东,待到老死就得了!
拿什么来对付将来分崩离析的中原王朝与烈度越来越强的军事对抗。
“幸亏,我们的敌人是黑山军……”燕北的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被身旁太史慈与张颌听到。太史慈不明就里,但张颌却点头深以为然道:“将军所言不差,颌亦心有余悸。”
燕北点头,怕太史慈误会,便开口说道:“子义,这是你的初战,仗不是这么打的,唉……回头我与你细说。”
太史慈应诺,对于这场仗他心中的确有许多疑惑。他不像张颌与麹义有充足的战阵经验,亦不像燕北站在统帅的位置上对一切都观察地细致入微,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思考。
他只是觉得,右翼的战斗在先前一直势均力敌,在敌人的将领出现在战阵之前时便鼓起了士卒的勇气,随后便使得己方军卒一时间难以抵抗。而在后来,他率部后撤百步,黑山军的将领率众攀爬寨墙时被他一箭射死,又对敌军士气造成相当大的打击,正因如此当战车加入战场后敌军右翼便一触即溃。
或许,他若早些射死敌军将领,是否右翼战事便不会倾颓?如果他亦以自己的勇武杀上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