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莲上舞-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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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客栈。”
十五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靠在沐『色』怀里。
沐『色』姿态僵硬地靠在马车壁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抱着阿初。他左手受伤,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
阿初平素里就爱闹腾,等折腾完了之后,就会呼呼大睡。
“到南岭了。”沐『色』睁开眼,对十五微微一笑。
十五一怔,忙起身掀开马车帘子,恰好看到了那华灯初上,烟花漫天的南岭独孤镇。
南岭有一个人人皆知的土豪——独孤镇主,想必这漫天烟花是他所馈赠。
马车已经停在了城门口,十五穿戴好披风,遮住自己一头白发,从沐『色』怀里接过阿初,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这里的繁华,不输长安。
看着记忆中的街道,十五怔怔出神。
“胭脂,你以前来过?”
“来过。”
沐『色』仰头看着布满星辰的天幕,有些惊讶,“今晚天气很好。”
十五跟着抬头,见一轮明月当空,满若圆盘,“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今天是十五。”沐『色』温柔地笑道,“也只有十五,才有如此好看的月亮。”
“十五……”十五哑然出声,抱紧怀里的阿初。
许是感受到了这个城市的热闹,莲初也悠然转醒,『揉』了『揉』漂亮的眼睛,然后惊讶地张开小嘴儿,“咦,这儿又是哪儿?”
小东西脑袋转啊转,一下落在了沐『色』身上,马上哇哇大叫:“又一个爹爹!”
“阿初。”沐『色』微微一笑,如兰花静开。
“又一个爹爹。”小东西很开心地扑到沐『色』怀里,忙大声喊。
他可喜欢这个爹爹了,又美丽,又温柔,而且还教他玩厉鬼。
“阿初,不能『乱』叫。”十五沉声,认真地道,“叫舅舅。”
“舅舅是什么?”莲初好奇地问道。
“就是娘亲的弟弟。”
“胭脂。”沐『色』看着十五,清澈的眼仿似能照进人心,“你不是我姐姐。”他声音很轻,却干净果断。
十五呆了片刻,“那是什么?”
沐『色』扬唇,笑得认真而明媚,“你是胭脂。”
胭脂,谁也不能改变的胭脂!
“去客栈吧。我记得前面有一家云来客栈。”
南岭独孤镇是离南疆最近的城镇,与南疆只隔了一条沧澜江。
而云来客栈的二楼,则能看见沧澜江横跨其中。或许是地理位置的原因,沧澜江并不像闽江那样江水滔滔,红水泥沙翻滚,反而像它守护的南疆一样,安静而神秘。远远看去,它就如一条银河飘下的带子,落在大洲天下。
清澈的水面,能倒映出天空的一轮明月。
十五抱着阿初坐在楼台的椅子上,看着那寂静的江水。江边有人在放烟花,十分热闹,却丝毫遮掩不住江中明月的光华。
“娘,江的那边是什么?”
“是南疆。”十五笑着道。
“南疆?”小东西眨了眨眼睛,“我们明天要去南疆吗?”
十五眼睛微微酸涩,轻声道:“我们没有时间了。就在这里看看吧……”
“娘,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阿初回头,看到屋子里没有沐『色』,好奇地问:“没有看到爹爹呢。”
“那是舅舅。”十五又小声提醒,“他在隔壁休息呢。”
“那为什么,我叫那个爹爹,你不说他是舅舅呢。”小莲初认真地看着十五,瘪了瘪小嘴,“为什么那个爹爹没有来?那个爹爹不是要陪我们去看昆仑吗?”
“阿初!”十五沉声,脸『色』刷白。
莲初眼中泪水滚动,瞬间明白娘生气了。
“你忘记了?这是大洲。大洲,不属于我们。”
莲初垂下头,卷长如蝴蝶翼般的睫『毛』上缀着泪珠儿,委屈地嘟囔:“我只是想爹爹了。”
十五抱紧阿初,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指着烟花中的明月道:“阿初,你看那月亮啊。娘给你唱一首歌好吗?这是阿初爹爹以前唱过的。”
临近过年,独孤镇热闹非凡,烟花不陨,到处都是爆竹和喧闹声。
为了能安静些,莲绛特意选了靠江的房间,可没想到,江边竟然涌了一大群人在放烟火。
这一日,他都在做一个梦!梦里,他制作的人偶,就要成功了。
奈何烟花绚丽,他再也无法入睡。
立在窗边,看着热闹的江面,他微微蹙眉。
信中提到的是:七星异动,三镜破碎,大『乱』。
七星,指的是大洲天罡七星。
而三镜,分别指的是:昆仑冰湖、南疆圣湖、西岐大明宫镜湖。
像镜子一样的湖水,所在的地理位置成三角,将大洲天下护在其中。大洲有任何变动,湖中都会出现镜像。但是,几千年来,三湖安静。
即便是三年前,角丽姬企图吞并大洲,但是,没有感受到危险的三湖没有任何异象。
然,大洲明明安定,三镜却有了异动。
这种异动是在警示:危机。
西岐那边,怕也有动静了吧。
守护三镜,是西岐、南疆存在的意义,亦是他生下来的责任。只是过去几千年,大洲安宁,这个责任说起来只是一种形式,并没有禁锢任何人。可现在,有了镜像,这责任就像无形的枷锁,瞬间迫压而来。
他虽放『荡』不羁,虽然任我妄为,却也知道:护住大洲,是西岐和南疆传承几千年,几百代的责任。
因为责任和传承,他们才有着普通人所不具有的灵力和天赋异禀。
信,不是月重宫传来,而是来自西岐,光明圣殿。
笔迹,出自他父亲,颜绯『色』。
十几年前,他们离开回楼,游历大洲,从此彼此杳无音信。
可昨日他却收到父亲的亲笔信函,信中警示他速速赶回南疆圣湖。
看样子,三镜异动,已惊动了父亲,而父亲,已经回到了西岐。那个二十多年前,父亲说,不再踏足的地方。
想到父亲催促他回南疆,莲绛扬唇,笑得有些落寞:原来,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母亲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抬头,明月如玉,清清朗朗。银『色』的光辉,如一层薄雪覆盖了整个独孤镇。
莲绛打开那个红『色』的瓶子,沉默片刻,倒出三粒『药』丸。
他凝视着『药』丸,一口吞下。
他将窗户推开些,任由江面上的冷风吹进来。恰在此时,喧嚣的烟花、鞭炮和欢呼声中,却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歌声。
那声音很轻,如水波涟漪,轻轻扬扬。
他之所以能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听到,是因为他对曲子的旋律很熟悉。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
恍如梦
重寻梦境
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问
心已愁
请明月
代问候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月『色』朦朦
夜未尽
周遭寂寞宁静
桌上寒灯
光不明
伴我独坐
……
请明月代我问候”
莲绛靠在窗前,静静地听着女子唱完最后一句,怔怔得半天反应不过来。
待烟火声响起,他方才从一阵剧痛中惊醒,而自己的手,已不知何时落在胸口上,用力地揪着身前的衣服。
“呵呵……”他自嘲,看着红『色』的瓶子。
大冥宫每月总会进贡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手里这个便是西域五石散,据说能缓解头疼,放松神经,甚至能治愈失明。
五石散里,有着大量的曼陀罗和罂粟,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毒『药』。
“『药』『性』发作了。”
若不是『药』『性』发作,怎么会在沧澜江附近听到她的声音?
临走时,暗人捎来消息:那女子直接连夜奔赴昆仑。
也对,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北冥圣物。既然东西拿到,这大洲她还有什么好逗留的?
再则,他已经丢了话:若她二十天之内不消失在大洲,他必不会手下留情。
“娘,‘明月千里寄相思’是什么意思呢?”
稚儿软糯的声音传来,莲绛欲合上窗户的手顿时停住,忙探出身子循那声音看去。
云来客栈属独孤门下。
那独孤镇主生『性』风流,『性』格恣意,是一个很会发现商机且把握商机的人。
客栈因为靠江,为了兴隆生意,他将二楼设为贵宾客房。临江这边,几乎都有单独的小阳台,以便凉凉夏夜坐在阳台上,感受徐徐江风,看明月照江。
而此时,那个小阳台的竹椅上坐着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袍子的人。那人看不清面容,可她怀里却坐着一个孩子。
黑袍下,一只如玉素手伸出来,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卷发,“就是说,明月都会将我们的思念带给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
孩子似懂非懂,“那个人,是爹爹吗?”
女子沉默,没有再说话。
恰此时,孩子扭了扭头,漂亮的眼睛四下一看,竟然一下看到了窗前的莲绛。莲绛怔住,见孩子远远地朝自己扬起胖乎乎的手,“娘亲,我看到爹爹了。”
莲绛胸口一暖,忍不住也朝那孩子伸出手,却听到女子以冷厉的声音道:“阿初,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乱』喊。”
莲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女子起身,进入了房间。
周围除了漫天的烟花,什么都没有。
莲绛试图伸手去抓,却只感受到缕缕凉风,心中亦跟着空『荡』『荡』的。
第7章 终须离别(7)()
他握紧手里的五石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快步走向那个房间,立在了暗处。恰好看到门打开,小莲初飞奔而出,却被女子一下拉住。
“阿初,你去哪里?”女子穿着宽大的袍子,戴着黑『色』的风帽,除了一双清丽绝世的眼睛,其他全都被黑纱遮住。
“娘亲,我要去看爹爹。”孩子眼中满是期盼。
十五以为阿初说的是沐『色』,道:“沐『色』受伤了,他这会儿正在休息,我们明天再去看他好吗?”
“我说的是莲绛!”初次相见时,莲初就知道莲绛的名字,当时他被莲绛扔到水桶里各种审讯。
结果,他惊奇地发现,那个美得颠倒众生的爹爹不但和他长得有点点像,连名字也好像。后面知道,自己的大名叫卫莲初,他心中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听到莲绛两个字,十五藏在面纱下的脸瞬间苍白,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要去找爹爹。”莲初说着又要挣脱十五的手,往外跑。
十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将孩子拉过来放在膝盖上,一巴掌对着他屁股甩了下去。
立在暗处的莲绛,心顿时跟着一抽。
“你为什么不听话?”十五颤声呵斥。
莲初哪里挨过打,顿时委屈得哇哇哭出声,“我只想去看爹爹,为什么不让我去?”
离开大冥宫那天,爹爹说了,无论他和娘亲到哪里,他都会陪着。
他刚刚明明在窗户边看到了爹爹。
阿初的哭声,像刀刃般落在十五心口。
莲初继承了莲绛那份执拗和固执,坚持的东西,如何都不会改变。
无论她怎样教导,似乎在孩子心中,莲绛已经是他爹爹。
想到这里,十五突然觉得好难过:自己对不起阿初。
她被诅咒,无法和相爱之人相守相伴,可是,她还夺掉孩子知道自己父亲是谁的权利,阻止他们相认。
可她没有办法。
她怕孩子知道真相,会留在大洲。而莲绛知道真相,会跟着前往北冥。
秋叶一澈和舒池为北冥半血统,可依然无法进入北冥。
“不要提他了,好吗?”十五抱着阿初,半跪在门口,无奈地道。
“为什么?”阿初泪眼蒙眬地看着十五,“是娘你不喜欢爹爹吗?是娘你不要爹爹了吗?”
面对阿初认真而坚持的眼神,十五只得道:“阿初,我们是北冥人。但是,他是大洲人。”
“嗯?”
“我们不属于大洲,而他,不能去北冥。”十五小心翼翼地擦干孩子脸上的泪水,“我们是要不起。而且……”她不是不要,她是要不起。
“而且什么?”
“没什么,方才娘冲动打了你,不如娘带你去逛街,赔不是好吗?”
“好。”小莲初这才破涕为笑,可眼神还是幽幽地看着莲绛房间所在的方向。
小莲初心里有点难过,方才爹爹明明看到自己了,为什么不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