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终成伤-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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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谷果真比别处要奇异许多呢,”马车内一身锦衣的少女正掀了车帘,兴趣盎然地瞅着窗外景致,“就光是这些花草树桠,都比上京里头别致得多。”
林嗣墨闲闲地倚在座上,似笑非笑却不答话。
“诶,嗣墨哥你看那里,”面若桃花的少女又拿纤纤玉指了远处的凌霄花树对他浅笑,“这花儿在府中也有呢,不知这几天开了没。”
“嗯。”
他自鼻间吟了一声算是应答,不冷不热的样子倒教阿若手足无措起来。
方才上车是不都还好好的?
他掀袍撩帘,丰神俊朗,如行云流水般的潇洒身姿正让面前女子愣神之际,他又忽而回眸挑眉一笑,真真摄了人的心魄去。
阿若惊叹之时,几具就要将之视作林嗣言本人,即便过了这样长的日子,再次见他,依旧会有莫名的熟悉自周遭裹袭而来。
与他竟是越发神似了。
阿若在王府中时,眼见林嗣言的身体越发不如往日,又不知医术高明的林嗣墨何日才能重返上京,心中委实忐忑得紧,遂坚持己见出了上京来请他出谷。
原以为他会差人将自个拦在谷外一直不见,可他听侍卫禀告有一熙王府的女子求见时,他竟是并未多说地宣了她相见。
一年未见,他调理得着实不错,熠熠幽深的桃花眼似比以前所见更为出彩,许是一直静养的缘故,举手投足间的淡雅清逸自成一派,比起自小生在皇室的兄长倒还略胜一筹。
自然而发的王者雍容之气竟让抱有异样心思的自己相形见绌起来,若是与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他会否应允,还是如以往多次般,偏头惆怅一叹,“你还是一切都只为他”
本都已准备着被他冷冷鄙夷地拒绝,可在他放下苦茶盏轻声应下时,心里依旧发紧。
他本还可以与世无争地待在此处世外桃源更长久些,却无端地因为自己的私心,再次地猝不及防地与风云诡谲的权谋有了牵扯。
只当他是愿意的,可适才给他逗乐子,他却是那般形容。
想必还是不愿的。
也对,这样的事,如何能让他愿意呢。
之前念着的人终于能再见到,却是因了他人的缘故,这才巴巴儿地过来寻他。
可若是没有这个由头呢,他是不是就与她再无瓜葛?
“你不必这般费尽心思地讨好于我,”林嗣墨撤开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是我哥哥,我自会倾力为之,可若是你这样子故意地拉拢来,或许我哪天腻烦了,突发奇想地伤了他也说不准。”
阿若愣了片刻,僵起嘴角不知该如何接话。
独处静养的一年来,他的脾气似乎比起之前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合该由自己受着,若不是为了让她舒心,他必不会单身闯入玉斜山,必不会伤痕累累,必不会,被送至留下幼时太多幽暗回忆的此处静养。
“对不住,”阿若垂眸讷讷,神思涌动却不敢表露于人前,“是我对不住你。”
他凑近了抚她的朱颜,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息馥郁动人拂至心间,“若是我此次去了上京将哥哥治好了,你待如何谢我才好呢。”
果真与以前不同,太不同。
他怎会有这般魅惑人的声线,怎会有这般轻浮之举?
第六章 笛声几许 醉()
阿若不免直往车厢内缩,却是她越缩,他越紧逼,宽厚的胸膛抵过来,修长有力的手臂撑在她耳侧,浅浅的轻柔呼吸似鸿毛刮在脸颊,不消时便红了大半。
她被逼得面颊通红,不由得想方设法化解尴尬,故意轻松笑道,“殿下的眸子竟也是金的了呢”
“莫要跟我扯到他处,阿若,”他笑声愈发低沉,诱得人心痒动不已,“你只说怎样谢我才是正经。”
“”
“说啊”他靠得愈发近,距离愈发狭小,阿若的整个人都似要着起火来,却苦于双手挡在身前,被他挤得动弹不得,“不说话可就得让我来琢磨了”
她不知从何升起一股勇气,霍地推开了他,“殿下若是让您哥哥重获新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到时候帝后必会赐予殿下高官厚爵美人香酒,只怕都顾不上小小的我允过的劳什子物事了。”
她冷冷话语却损不了他的好兴致,他退回身端正坐好,以手支颐玩味地笑,“这么说来,我倒觉着一股子怨恨意味了,是提前怪我到时候会忘了你么?”
他忽又敛襟正色,仿似与方才轻佻之貌判若两人,“美人再美又如何,不得我心或我不得其心,岂不是都成枉然。”
怅惘的情愫合着愁肠百结的神情,随了既轻且低的哀叹,徐徐地在悠悠晃荡的马车内漾开来,面如雕玉的清峻男子落寞起来,竟是让所有都失却了颜色,只空余了一颗心浮浮沉沉,达不到实处。
阿若晃神地想,他是在意有所指么。
阿若了悟思索,却得不出头绪。
罢了,与他保持些距离总是不太错的。
这样想着,身子早已不由自主地忘边上离他更远处磨蹭挪去,瞥见他扬得越发高的唇角,她再也忍不住憋闷心思,霍地扭头冲车外高喝。
“如今赶车的也愈发不济了么?!为何停了半晌还未走动!”
车夫不是平常的安伯,是新来的学徒小厮,他怯怯地低声答话却让阿若愣在原处,兜头凉水倾盆泼下,从头冰棱至脚,竟是坐不稳了直直从座上滑落摔下。
他抖索地说,“小小姐,前方有红色驿马来急报”
她离京之前曾细细地嘱咐过,若是府中生异变,与政事有关则以黄巾驿马来报,若是与三殿下有关,则,为红色驿马。
是以,她特意嘱了马夫注意前方路途上的驿马颜色。
此番此番,可怎生是好
她紧咬着唇,瑟瑟发抖得如秋风下的一片叶,了无生气。
林嗣墨叹气揽她入怀,像拍孩子般地柔意轻抚,“乖,莫怕,哥哥不会有事的。”
她将手攥住他的衣摆,哀求地仰头望向他,脸憋得煞白却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一紧,食指中指并起探向她颈项处,惊觉气息已紊乱成乱糟糟一团,纠在一处竟是调解不开。
“听话,有我在呢,定不会有事的,莫要自个吓着自个,”他复将她各处重要穴位拿捏了番,“乖,只等我们快马加鞭地回到上京,哥哥就能好了。”
昏沉间似又飘忽回到那日夏夜,星辰于天穹处闪烁,习习凉风拂起他的如瀑黑发,垂顺且直,面容静好,金眸恬淡。
微风鼓起他宽大的素纱袍袖,害得她时刻担心他几欲被风吹走。
她笑言,“嗣言哥可会吹笛?”
他对着她温软地笑,声音虽不厚沉却给人以安全的感受,“先生道我气息不够绵长,可不能吹笛呢。”
侧首看着少女嘟嘴丧气的可爱神情,他又忽地浅笑,悠远洒逸,唇边旋起的梨涡淡淡,“可这世上又有几件事,是我真正无法做的呢?”
“只要是阿若想的,我自是倾心倾力也必要为之的。”
他学着她平日喜爱得紧的戏本子中翩翩公子,儒雅风华地朝她一揖作至底,“便应个景儿,让在下为小姐奏一曲可好?”
少女笑着痴痴点头,早已化作他脉脉眼眸下溺毙的一汪春水。
“不知小姐爱听何曲呢,”他特意博她一笑,故作苦恼地蹙眉,在她禁不住伸出皓腕欲将之抚平时又轻柔握住,“不如便奏那曲凤求凰,也可表露一番在下对小姐拳拳切切的倾慕之意。”
晚风起兮思远方,盼良缘兮暗思量。
笛声几许,佳人已醉。
便为你倾尽了这天下,又有何不可。
阿若已沉在记忆里昏昏然失去意识,林嗣墨蹙眉看了她半晌,却也由着她去。
上京城内一片肃然,明是艳阳高照的五月端正好,可却是人人闭舍不出,城门有精良的京郊畿把守,凡进出城的路人车马,不论身份地位男女老幼统统须被验明正身才可放行。
“是谁给你们这样大的胆子!”车夫在外喝道,欲阻挡上前搜察的兵士,“熙王府的车你也敢搜么?你可知这车上坐的是哪位,若惊到了他们,给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嗬,是哪位?”声音痞气十足,满不在乎,“熙王府的就熙王府的呗,我可是奉了二殿下的口谕严锁城门,要你不愿让我兄弟们查探,那这几日就休想进城。”
“你!”
“哟,瞧你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小脸倒是生得俊俏得紧,”那说话的人声音却陡地压低,暧昧分明,“熙王府里的那位小姐也不过这般大吧说,你年纪轻轻地爬到随侍车夫的位子,莫不是得了那小姐的一番嗯?”
说罢车外响起一阵哄声大笑,竟是在场的所有京郊畿兵士听了他的出言不逊后全部放诞怪笑。
车夫急得快要落泪,正欲扭头跳下车与他们打起来,却听见车帘里头传出淡淡声音,如金石砰鸣胜似天籁,“为何城内突然地戒严?果真是和王的授意么?”
那声音虽不大,气势却是满满,开头哄闹的兵士几欲弯腿俯跪,却是强撑着抖索答了话,“是又怎样?”
“哦?”车内人掀开车帘,却留了一层薄纱遮住众人视线。
“哼,你你要不信便罢,反正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搜一遍!”说罢作势就要带人上前。
车内男子低头专注,透过纱幔能隐约见着他正为身侧之人抚着鬓发,从其曼妙身姿看来应是女子,苏合幽香自帘内缈缈浮动,她似是已熟睡,半点知觉也无。
“无论如何么?你胆子倒大,”他语气温柔,似在跟心上人私密地交心,“那到底今日这般是所为何事呢?你不说,那我可无法妥贴地许你来搜呢。”
第七章 封官进爵 接()
“那到底今日这般是所为何事呢?你不说,那我可无法妥贴地许你来搜呢。”
他以袖掩唇,嘴角的笑意魅人斜起,似是散出莹淡华光,照得四周寂静无声。
为首兵士依然硬撑,“我家殿下说说熙王殿下就要仙逝”
话未完,车内突地有极强的响动,唬得众人齐齐退后。
“阿若莫要慌”他安抚轻语,转身举腕掀开了那层因风早已撩起些许的纱幔,淡笑出尘入世,“这话可就奇了,三殿下在这里好端端的,如何能仙逝呢。”
甫一出面的他竟让京郊畿的一众人大惊失色,“见见过三殿下!”
他睥睨俯视跪拜的众人,袖袍拂招,王者之气尽显,“起罢,倒是有句话须得替本宫转告于你家主子。”
他瞧着诺诺称是的一干人等,心情似是甚好,清风细雨般的软语自他薄唇里吐出,听者却无不惊惧非常,“这京郊畿的调运之权不是已被圣上禁了么?他又如何能调了你们一帮乌合之众来行这等宵小勾当的?抗旨不尊这等罪名,想必他是极想品一品的罢。”
“这这”俯跪之众早已瑟缩得不能言语,“请殿下高抬贵手”
林嗣墨复又招下车帘,眸内金光烁然,一声轻哼从鼻间发出,轻蔑至极,“你们这等人倒还不配我动手。”
“赶紧着回府罢,”他面无表情地吩咐,“我可还等着二殿下进府畅叙幽情呢。”
阿若被林嗣墨扶抱着下了马车,初时安伯见状吃了一惊,“小姐怎的似睡非睡,半醒又未醒?”
林嗣墨笑笑,“我怕她忧惧太过,特地给她闻了安神香,此时正昏昏沉沉呢。”
安伯暗自咋舌,不知待这厉害主儿清醒过后,会否责怪殿下的擅自主张。
林嗣墨自顾自地差身边小厮领自己过去林嗣言的卧房,临了还不忘留句话,“无事,这小丫头现在巴结我还来不及呢,怎会责怪生气?”
安伯瞠目结舌地见主子走远,喃喃自语,“这这读心之法是主子一年来新学的么?”
“哥哥,希望我未来迟。”
林嗣墨轻推开黑檀木雕门,屋内静谧似掩覆了霜华,隐约竟有靡靡梵乐传入耳廓中。
他心里突突直跳,疾走几步至林嗣言安睡的榻前,挽袖、伸手、搭脉,不加掩饰的心急。
良久悠悠地舒气,“所幸,现下还来得及安伯,”候在门外的安伯闻言急忙进屋,方听得正闭眼诊脉的人轻声道,“前日里哥哥停了药?是何时的事,为何不与我传信?”
“停、停药?!”安伯唬得扑通跪地,“主子恕罪,这老奴着实不知啊!”
“安伯快请起,”林嗣墨收回手,放至眉心处捏了捏,缓缓叹气,“怪道这一年的情况还算尚可,今日却突然于回京路途上见着驿马急报。”
他又回首瞅着兄长日益消瘦的如玉脸颊苦笑,“这又是何苦,我回京的事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