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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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头嗡嗡的像是被东西重重地打了,很痛,我娘现在还不知境况如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竟然纳妾,如此凉薄吗。
“小姐,要不要进去打个照面?听说七夫人还怀着身孕。”
“七夫人?”
“小姐听算命的先生说这七夫人有神明庇佑,不仅仅会一索得男,且腹中胎儿将来会成为大人物。”
“大人物,一索得男?呵呵你们可曾听说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好像是两个多月,又好像是三个多月呢。”
“三个多月”
“是啊。”
“三个多月”
“小姐,小姐”
他站在我的床边,家里的福大夫正在探脉,没有几分表情地向我爹陈述我的脉象,又说:“老爷不必担忧,小姐是身子骨原本就单薄,概是外出多日又没好好调理,虚空了身子,又太过劳心所致今日的病症。无甚可担忧的,调理调理就是,我开几味补药,照单服下也就能够下床了。”
龙野涎的面上有几分担忧,七岁那年大病也是这般站在这里,那时我睁眼瞧着他和娘亲的恩爱和睦,即使性命堪虞也是乐的,如今患了这不痛不痒的弱症,瞧见他却无法笑得出来了。我苦着脸,冷道:“阿爹事务繁忙,不必在我处耽搁了。”
他瞧着我,俯下他的身子,给我掖着被子:“是爹爹不对,让你去账房苦学,以后还是不去了吧。原本,你娘亲说你素来懒怠,又无一技之长,想让你能够在账房学些东西的,看来还是作罢吧,爹瞧着你这般吃苦,心里煎熬。”
我淡淡地笑,冷笑,想着我假睡的时候听到那些人的话,原来将那女人安置在栖凤阁是我爹的意思,他是顾忌我的想法,让他们不做声张的,可是他没想过这个女人既然是花魁,肯定是有些手腕的,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地做一个没有名分的人。
他抚着我的额头:“你笑什么?病成这般摸样也笑得出来。”
我眨了眨眼睛:“自是苦中作乐,阿爹,你”,我想就让那女人继续忍着吧,我倒要看看这样的幺蛾子能够挑出怎样的事端来,自然我这边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阿爹,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先说,爹办得到的便应了。”
“祠堂那处的房子都破旧了,可是咱们家以前的老一辈的仆人还住在那处,却不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若是翻修肯定要花一阵大功夫。不若将他们迁到更好的住处,龙家也得一个善待家仆的名声来。”
“这件事情不难,阿爹会吩咐下去的。”
“还有,既然是阿娘的意思,女儿必定要遵守她的嘱咐,我会继续到账房去学习的,不会忘了她,忘了她”
他神色微变:“你病着就好好歇息,别乱想。”
我睡在榻上,卫于清把垂下来的纱帘挂了起来,又着人开了外间的几扇窗子,她瞅着我,斜着身子坐下来,眼中的温情不似演戏:“虽不是冬日,但是你这边的房子背光又走风,太凉爽了些。这蚕丝被盖着,厚了闷着你,薄了又会凉着,左右都不得省心。现在温度升起来了,一天里也就这会子要热些,开窗通风走走病气正好。”她眼神定了一定,伸手掀开了被角:“谁给你掖的被子,也不怕把你捂出病来,怎地也是个夏天,虽说病了不宜凉着,也不得这般,旁人不给你牵牵,你自个儿也不动弹,是想生痱子呢。”
我淡淡地说:“已经病了,还怕生病么,痱子又算什么。”
她眼神凉了一凉,摆摆手,屏退了伺候的人:“你这般不照顾自己,合该你受罪,倒不是旁人累的,是你自己招致的。”
“是呢,是我活该,何必周折,明说我也是懂的。”
“既是懂了,便不会折腾自己;然,你折腾自己,便是不懂。”
我冷笑了笑,状貌虚弱了些,声音也带着嘶哑:“你来这边,是我父亲要你过来的吧。”我转了个身子不去看她,毕竟对着这张脸我的思绪乱得很,“也是,既然演戏,就得做全套的。素来,我父亲身边便没有心思简单的女人,不是图他那副容貌气度,便是图的他身傍的那千金万银,或者,寒心点的,图的是他的性命。如今你待我好,不过是全我父亲的意思,这些时日与你打交道,我肯定你不是第三种。今日我奢望你明白告诉我一句,到底你是哪种”
她发出了没有几分笑意的笑,说:“你父亲花真金白银请我出山,勉强归入第二种,你当是挑选玉石呢,凡事要分个品种。”
她的打趣我并没心思去领会,只是又问她:“你难道没有一丁点动心吗?我父亲他却是不错的一个男子,除了薄情了些。”
卫于清低沉的说:“我也承认,你父亲的气度身貌确实令人倾心,可我并不会如栖凤阁住着的那位一样,想和那几位不省心的女人分他一个夫君。”她顿了一顿,“我知道你从那几个多舌的婢子嘴里晓得了那件事情,所以才气倒的,我也借了个由头发落了她们,杖责六十。”
我皱了皱眉:“我这事情又怨不得她们,你这账算错地方了。”
“是吗?”
她的语气淡淡的,些许不屑,些许让人不明所以的笑。
“是我自己气的,哪里怨得旁人。”
“你可知道,她们得了那女人十两银子,是故意让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正算计着如何呢,哪知你自己便送上门去听这些话。她们得了银子笑得猖狂,恰好李管家和我听清了她们的话来,恰那时你正昏睡不醒,便以她们不敬主子为由发落了去,左不过面上的理由变了,算不得冤。”
第76章 不应有恨别时圆()
我静静地笑了笑,没有出声,也不知道自己笑的什么,是自己,还是那个女人,或者是那两个婢子,心下苍凉得很:“杖责六十,岂不是残了。”
看来她们会记住这次的教训,六十杖算得上重刑,即使日后再没有犯下大错,三年工满便会辞退,这是龙家祖制里用奴才的规矩,贵在忠心,算计主子的奴才断留不得,留在这里也未必会如常做事,少不了是被人踩压的,生不如死也是不夸张的说法。然即便是出去了,臂上会被刺上奸字,又有几个东家敢收这样的奴才。
她冷冷的声音说出:“死了。”
“死了?”
我并不是愚懦良善之辈,可是听到她们死了,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般的难受。
“被发现吊死在下人房里,两个人,没有一个救过来。”
“哦竟不是打死的,是自己吊死的,何苦”
卫于清沉默了,我们两个各自闷了会没有说话,听她长叹了口气:“若她们不死,你打算怎么处置。”
“还没打算过,不过”我想了想,这般样子便是遭了她们算计才沦落如斯的,“自是不会轻饶。”
卫于清沉了声又说:“也许你没有当我是娘亲,你可知道你在我眼中却如己出了。然这般说有些可笑,毕竟我未曾有子,亦不可能有生育之幸。从我被医圣说有无子妇疾的时候,此生我便绝了有子承欢膝下的念头,直到我接了龙家的这单,你的存在这戏演的便不一样了,你这么多刺,需要人来呵护,不知何时我已经将你当做亲生的女儿来疼。”
我的身子僵了一僵,因为她的手轻轻地拍在我的背上,直到她踱步出去了我还在回味那久违的感觉。
日照微蒙的时候我便起身了,馥湍嫌我那件胧月纱裙太单薄,换了件紫花缀边的棉质褶裙才让我出门。我飞身上了屋顶,俯瞰着内城的一派繁华,屋宇连绵,楼阁缦回,复道行空,难言的壮丽恢弘。
略略呆了会儿,我开始驰步跃于屋顶,半刻不停,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极累之时已经是来到了未央宫。这处是内城中心,也是龙家运作的核心之处,能够俸职未央宫的门客都是爹极为看重的,非有异能绝学者难堪此任。被誉为神算子的算无双正往未央宫阶上走去,我自是感叹此人卜卦之术的,然再如何天下无双,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焉能和天宫仙神并肩,又何敢自称神算子,恐怕连何如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地面上一戍卫仰头发现了我:“何人在上?”
七层楼之高也能让我听见他的声音,自然地下一群戍卫被那一声喝惊动后,都紧张地看向我这边。大傻蛋,我若是贼人还站这么直给他发现。
然一些轻功不错的人已经飞身上来欲擒我,愣神之间已经有几个高手飞上了三楼。正在这个时候听得人说:“就知道是你这丫头。”
我转身一瞧:“五哥。”
龙珂双手环住了我的臂膀,足下点地,带着我飞身进了紧邻的梨雨楼栏杆内:“这里可不是你玩的地方,随我下去。”
追过来的几个高手在近旁落脚站定:“五爷。”
龙珂扫视了周遭,威严地落座,说道:“你们出入内城,不常见七小姐,认不得,这不能怪你们,下去吧。”
“是。”
话毕几个戍卫又飞了出去,从栏杆上一跃不见踪影。
龙珂皱眉看着我:“刚才没被吓到?你倒是胆子大,这大清早的寻那么高的地方站着,你才下得了床,轻功使得得力?”
我点了点头:“有些吃力,方才便是在歇息。”
“看上去精进了许多,那处高得很,瓦片铺设精巧,非等闲轻功可以立于其上,更别提借力驰步。”龙珂将我的手腕扼住,沉默了会,又说:“果真内力深了些,只是你的内力怪得很,竟觉得女子的阴柔之力中有了那么一丝苍劲之势,可是阿爹给你传过内力了?”
我摇摇头:“没有。”
龙珂瞧着我,似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一般,又变了神色说:“未央宫里秘事甚多,戍卫重重,要是没事就不要乱走动惊了他们,若是趁这个乱子混进了什么人,便不大好了,女子贵娴,你这么活泼总让人不得省心。”
阿爹吩咐下开始了搬迁事宜,这边忙碌得很,调来了营里的三十人帮忙,老人们也乐得指挥小辈们忙东忙西。翎静静地站在这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凑这个热闹,毕竟这种忙碌的景象他是看不真切的,而且这种地方他那样的翩翩公子不是瞧不上么,大概是无聊所致。
“翎哥哥,怎么不见你的随从跟着?”
他有些落寞地回答说:“我遗失了香囊,他们替我寻去了。”
“听你的口气,于你来说,那算很是贵重的东西吧。”
“却是。”
人去楼空,这片的院落算是彻底闲置下来,四野无人,只有我和翎站在这里,我打量着四周,却不知他在干什么。就在我准备问他来意之时,他挑下了眼上的白巾,浓浓的黑雾弥漫开来,吓得我不轻,身上的结界即刻布了下来,抵挡着冲击过来的黑雾。
翎踉跄了几步,手脚痉挛着在地上蠕动:“你快离开,我忽然觉得控制不住它们了,寻见仲父让他速来。”
他艰难地往远处深草丛爬去,身上的衣衫陡然褪去华丽之色,仿佛经年累月风化了它,褴褛敝漏,所行之处草木立时干枯,枝干叶落,恍似灼烧过一般。我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呆呆地看了几眼才飞奔离去,找他口中所说的仲父,却是我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个颜色之徒,然而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够解决刚才那诡异之极的事情。
我们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哪里还见得到翎的身影,然这里除却一派荒芜之景,早已没了半分生气。
第77章 奈若何妖狐结印()
叶仲父冷瞧着周遭,手抓了一把那地上的土,细细的土沫从他掌缝里漏下。他瞧着我说:“既然他黑魔噬心了,你如何还能逃得过那魔雾的袭击?”
我摇摇头:“他让我跑,我便跑,其他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可能是我轻功好,那东西追不上吧。”
叶仲父并没有相信我话的样子,却说:“当务之急有二,其一,是找回香囊,其二,我要身魂分离去寻翎,你得替我守住身体。这有一炷香,气味能够驱走其他的游魂,我走了之后,可能会有来抢肉身游魂。然现在还是白日,这不大可能,但还是小心些好。一个时辰之内如果我没回来,就打我,打到我吭声为止,不然我就会不来了。”
我一手接下来已经燃起袅袅青烟的香,一手做了请的手势:“记下了,仲父且去,事不宜迟。”
他怪异地打量了我,又说:“你竟不问其他?”
我又催其:“仲父,事不宜迟。”
他原地打坐,顷刻这副身子便没了魂灵。
我盯着叶仲父,他其实长得也不太难看。在眉眼之中能够瞧见翎的几分样貌来,两三分,顶多四分。
那张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