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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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如同羽红所言,父君大人想必是理清了九重天的那些乱事,同时又深刻知道我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才悠悠闲闲的披着战甲而回。
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差着兵将把我捆了个严实。
羽红要说话,但被父君一个眼神儿骇得没敢吭声,恭恭敬敬的跟着其他兵将退了出去。
“父君”我耷拉着脑袋,看着身上捆得细密的绳索,知道父君定然是要大怒了,但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儿看了许久也没听见父君厉声呵斥我,这让我心中恍若又千只蚂蚁来回爬动般的不知所措。
我还是没耐得住的偷眼看去。
父君正背手站在窗前,窗外雨帘淅沥个没完,声音不大但也是滴滴不息。我现在五花大绑的模样就如同脑袋放在砧板之上,旁边侩子手一直没完没了的磨刀子般的让人心生恐惧,我恐惧的便是不知道父君站在那里,到底会如何的冥思苦想出一个收拾我的法子。
收拾,我是我不怕的,左右东离被我害得那般境地,我也没脸独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逍遥自在,但我顾虑的是,父君这么个举动,到底那个东离留给我的檀木盒子他会不会高抬了手,给我打开。
檀木盒子安静的躺在我常日作画的桌案之上,夜明珠映照下,泛着微微的褐色光泽,檀香浅淡的在屋子里晕开,那是,东离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所以,我大着胆子的说道:“父君,天魔联姻都是我不好,我那时肯定是猪油蒙了心,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想出逃婚的法子,引得如今天魔两界战事”
父君打断了我的话,问了一个八竿子甚至八十杆子也打不到的话,“你想你母妃吗?”
我很茫然,咬着唇半天都没有答话。
我曾经贵为神女,出生也是父君捧在手里的十分娇贵的娃,却是个可怜见的单亲族脉出来的,只能跪拜在九连山和魔罗之域的香堂里抱着画像来缅怀我的母妃,但没娘多年,凡事最敌不过的便是习惯二字,父君如此问,我不好回答。
静寂有许久,连我咽口水的声音在淋漓雨声的掩映下也听得分明,我偷眼看父君几次,他维持那样的站姿也有很久,明明是玄色战甲披身,我却觉得父君瘦了一些,肩甲明显塌了一块。
此情此景,让我深觉最近些时日我真是不靠谱极了,天上地上平时不闯祸则已,一闯便是个天地浩劫,顺带拐着弯的害了天帝最为金贵的天孙大祸,这番情境实属作孽。
第85章()
父君并没有用魔鞭把我抽得他自己都不认得。
但我如今坐在这幽暗的九黎壶里,倒是妄想父君劈头盖脸从头到脚扒我的皮更合我的胃口。九黎壶,原来只是听西山三叔说在魔罗之域,可那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第一次见便是被父君一把塞了进来,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我忘了说,九黎壶还有个更不体面的名字,叫炼妖。
父君在我闯大祸的这个问题上,没有放一丁点儿的水,即便我是他亲生的,他也是身手利索得没有手软一丝一毫,就如同那年在长生大帝的地盘上叨扰,带我回了九连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抬了他的魔鞭,打得我有百年没下得了床。
摊上这样的爹,我毫无办法,更毫无办法的是,那个檀木盒子我还没来及哭哭咧咧的跟他交代。
壶中恍惚,我计算着壶口水滴滴的速度约摸是过了三日,这其间连羽红都未曾在壶口来探探我是死是活,我很惆怅的四处敲着壶壁,妄想父君能网开一面早早把我放出去,待我见了东离留的东西,自然会坦坦荡荡的领父君的责罚,寻死的事都不用他动手,我自然会死得又快又让诸位满意的,这么关着我,哪成呢?
于是,我开始不安分的四处晃悠,晃悠到水滴滴过三千三百二十下,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些端倪,靠近壶肚儿是一朵朵金盏菊,连绵绕壶仿若真的在绽放一般,又尤以中心的那株开得硕大,我略微用了些力,轻轻的那么一碰。
金盏菊在我指尖刚刚触到花瓣时,瞬间盛开如团,生生能将我簇拥其中,而更让我惊诧的是,这长势越来越旺盛,不消半刻壶中绵延泛滥的尽是金盏花的景,金团花瓣中传出丝丝乐音,时而低鸣时而辗转时而又悲泣。
而我,无暇顾虑好奇到底会不会害死我,拨乱开眼前金黄金盏菊,朝着那丝竹声而去,我怎么忘了,再久以前的谣传。
炼妖壶里有壶中胜境。
金盏花之后,是蜿蜒万里的峰谷,翠绿从高低起伏的群山之间透出来,那是一株株丈高的菩昙树,树下编织曼珠沙华,我更愿意滥俗的叫它彼岸花,我慌不迭的赶忙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这并不是在阴冷的幽冥司,但开得妖娆嗜血的也的的确确是曼珠沙华。
繁花之后,是一抹消瘦的背影,那琴音便是从他手指缝里轻轻的流淌出来,琴音多萧索,他便有多寂寞。
步子停在他身后还有丈余时,我从他身后看去,他微微抬起了头,接着缓缓的缓缓的把头拧过来,我心一哆嗦。
不是他长得多么的惨不忍睹,也不是他多么的风流倜傥,而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沧桑的一双眼睛,风拂过,他眼中的忧伤铺落满地,亭角儿处倒映一抹苍凉。
他说:“我等你,等了很久。”
我不由得要往前迈的步子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说:“别玩笑了哈,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等我干嘛?要我命啊?”
他抿嘴笑了一下,笑得极其矜持,我再慌神儿的功夫,他已然在我近前,紫色衣袖随风缓缓的飘起,他居高临下的看我,浅浅的说了一句:“你和阿珠”阿珠是母妃的小名,但能这么叫出来的存活在三界之内的也应当没有几人,“不像。”
我撇了撇嘴,母妃风华绝代我没有承袭她的容。
“你”我斟酌不出要不要问他的名字,可很显然他知道我心中所想,略为有些矜持的答我:“天族闻聘。”
我混沌了一下。
天族现任天帝,也就是东离的爷爷有个手足,似乎大概叫的是这个名字,但我之所以混沌的是,这号人物已许久没有出现在诸位八卦的名单里,原因也显而易见,谁还会八卦一个在神祗上已列位并且只能供后世瞻仰的一个牌位?
“不是已经”
他笑笑,没有答我,而是说道:“都是些陈年的旧事了,咱们今天不提。”
我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打了很久的草稿之后才问:“那你该不会,该不会真要我的命吧?”
他抚抚前额,又浅浅的笑了。
胜境之中,我迷迷瞪瞪的被他引到更为清静的地儿,他亲手布茶台,青瓷茶盏将他的手指映衬得愈加苍白,将浅杯茶推到我面前时,他才缓缓的又问道:“想必,你是遇了极大的难事,你父君才把你送进这炼妖壶里。”
我端起茶杯先品了品茶香顺带想,我如今遇见的难事算不算极大,很慎重的掂量后,我才应道:“其实,不是个难事,怎么说呢,长话短说还是短话长说?”
他端详了我很久,久到我不磕打茶台不能引他回神,他有些尴尬的半垂着头,自嘲的说了句:“你这副摸样,和你娘很像。”
这便是遗传学的曼妙之处,我想开口说给他听,但张口半天想想还是算了,于是挑着紧要的把我如今心里的抑郁说给了他听,左右也是被困在这里边,当敞开心怀吐吐苦水也是好的。
他一边听,一边给我添茶,不变的是他脸上噙着的喜色,和他眼底掩着沧桑很不搭调,等我把那些烂事儿嘚吧完一遍之后,他才略微皱眉的问我:“阿修罗已嚣张到如此地步了?”
“呃”我对天魔两界战事不熟,他这么一搭话,我倒不知该如何应声了,但他似乎也没想让我接他的话。
“所以,你苦恼的是,不知道你中意的那个东离”他又停了一会儿,略有羞涩的自言自语,“连归元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是避世太久了。”
我点点头,深深赞同他避世真是许久,久到如若他此时蹦出炼妖壶,别人会以为自己死了,如若不死,怎么能遇到闻聘?但,我又比往常脑子多转了半圈,忽而发现一个让我很苦恼的问题,他与天帝是手足,岂非,我要顺着东离的辈分喊他一生叔祖父?
无端的捡了一个爷字辈的,到底这是怎么样混乱的一个世界啊。
他不知我心里所想,端着茶盏沉思了许久才又说,“你方才说东离司了战神?”
我拎过茶壶,又往茶碗里续了一些水,头是点着,嘴上说的却是:“但现在,这事,不重要了,就如同说,你跟一个死人探讨如果你尚存一息产残喘,定然给你定上一门很是如意的亲,其实很徒劳,对吧?”
我刚捡的叔祖父,笑了笑,不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第86章()
曼珠沙华的香气飘渺回荡了许久,叔祖父低首沉思,指尖儿轻轻磕着茶台,那姿势很像东离,他又开口说道:“东离既然为战神,怎么可能一把火就烧死?”
“若不是我亲眼见到,谁若是和我说东离陨了,我自然是不信的,”我拉过硕大茶壶,看着那壶上盘旋着的金盏菊花纹,心生惋惜,“可惜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算了,跟着东离表着的心意还是不要讲给别人听,所以,我话落到此处没往下说,叔祖父眉头微微挑起,又说道:“天族男儿的心思每常都要比常人更细腻些,若真如你说,东离凡事都想的周全,那自然,火中莲的事也算计得恰到好处,再则,魔族阿修罗出兵,身为天族长孙,又怎么能拿生死当儿戏?”
我一想,也对。
“若要我来看,东离自然还在九重天上,”叔祖父淡淡的说着,言语中十分笃定,我还没等把我心中的喜悦表达一下,见他又伸手摁摁我额前金印,倏而笑了的说:“费心思做场戏,你说,你得伤他有多深?”
我先是有些惊诧,稳过心来又一想,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若是东离敢如此骗我,我当真是要直上九重天我没等想出该怎么质问他才好,这时叔祖父笑意盎然的说:“我想,他万万不是想让你为他殉情你父君送你进炼妖壶,也是想得很清楚明白,我看,就你自己现在还不大通透。”
我攥着拳头挥了一挥,周转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炼妖壶是个可以净魂的地方,”他看我又半天,才微微笑道:“净过魂,你再去九重天找他算账也不迟。”
我闷哼了一声,嘟嘟囔囔的应道:“那也没他这样的啊,我这愧疚的跟什么似的,他可倒好他这是存心的折磨我,你们天族的男子长的都是捉弄人的心么?难道他看我哭成那样,心里有快感?”
叔祖父愣了有一会儿,才低下头笑得又有些矜持,我半低着头问他:“你笑什么?”
“没有,”叔祖父微微抬起头来,端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才说道:“只是觉得,男男女女之间误会多了,总归是不好。”
眼底那抹沧桑在此刻又显得分明,我想,他曾经是深深体会过的,甚至我浅薄的以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那业已飞升的母妃,我大着胆子的问,“你和我母妃也有什么误会?”
他看我一眼,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误会过她。”
“那她是有误会你?”我不怕死的打破沙锅就想问到底。
叔祖父把茶盏在他手中转了有好一会儿才说道,“女孩子,像你这样年纪的,不都如你一样胡思乱想,想当然的把所有事情都想成你们希望的那个模样?”
我一想,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我是天魔两界在此类问题上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的一个,但我一向认为我也有苦衷,于是我强词夺理的说道:“这就正如,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母妃既然误会你,那自然有你做得有失妥帖的地方,好比说,东离若是我上九重天看他安安生生的活着,那我当然要当他的面,问个明白不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啊,我?!”我重重的将茶壶放在茶台之上,啪的一一声响。
叔祖父瞅瞅茶壶又瞅瞅我,抿嘴说道:“你和你娘的脾气还真是像。”
再之后,他便不再主动说话,我也不好一直的问下去,壶中胜景我转了个圈,回来之时叔祖父正在浅眠,我也不好再打扰他老人家,只好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想些心事。
我想,东离可能对我死心了,宁愿让我相信他就死在我面前,也不想听我说我喜欢他。
这真是一桩太让我忧愁的事情。
壶中过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