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英雄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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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门星双手一拍,俩手一摊,朝宋得森说:“你看看!这又多出了个杀头之罪呀!”
这一阵也不知宋得森在想些什么?他这时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也不想说,说了也白说,穷人是没有说理的地方的,也只好抽起了闷烟。尚明星见此就假惺惺说:“老宋,我尚明星是不是真心为你好,你一看就明白了吧?”
“我不瞎,更不糊涂,我什么都清楚楚,干粪是抹不到人身上的,你尚老兄的‘好意’我领了!”
“要不是我,你还能不家破人亡?还能全家都平安无事?”
随后,丧门星从褥子底下抽出一包毒药,放在宋得森的面前,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不说话了。得森灵机一动,看出了晦气鬼丧门星的用意——他是让宋得森用这包毒药,去替三坏种报那所谓的“深仇大恨”。得森心里面是这样想的,可他嘴里却有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得这种药不?”
“不认得!”
“这是专门药老鼠的‘耗子药’。”
“俺们家没有老鼠,它对俺没有用处!”
“唉唉!我说老宋呀老宋,你怎么又糊涂啦!这话还用得着我明说吗?就是请你去利用请朋友吃饭的机会给他下点‘佐料’!”
宋得森大吃一惊,揉揉眼:“杀人!”
丧门星诡秘地笑了。宋得森见此用力地摇摇头:“我这个人,向来是胆小如鼠,连只鸡都不敢杀,杀人这号事儿,咱干不出来!”
“我也知道你干不出来!可是?事到如今,有什么法子呐?老宋呀,为了救你,我磨破了嘴皮说了大半天好话,勉强给你求下个‘生’的机会,丧门星打了个唉声又说:“老宋,这是你宋家的大事啊!无论如何,你都要为自己的全家着想呀!”
“是的,我心里什么都明白!”
“果真是一个聪明人,好,好呀!老宋啊!我是知道你同王在和的关系。可是?如今已经到了这种天地了,我看就来一个死里求生吧!谁好不如自己好,他死总比自己死好吧!”
宋得森叹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
“不要怕。你干完后,把这个纸包掖在王在和的褥下,天大亮咱就派人报案——说他是自己不想活了。”
丧门星一边摇头晃脑说着,一边对得森进行的表情进行观察。他按“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逻辑,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妈的姓宋的这头老笨猪终于上套了!
这个狗腿子为了给宋得森再加上一把火,于是又说:“我这个人,一向是救人救到家,帮人帮到底。老宋啊!等你大功告成之后,我再跟三爷说说,让他赏你五亩好地和一条小船,你就不用给人上船打工了,回家楼着老婆孩子过个舒心日子好了。这么一来,你可真是由‘河西到了河东’呀!”
宋得森苦笑了一下,仍旧是不说一个字。
“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大肠啊!”丧门星又说:“得森,到那时,可别忘了我丧门星,不,不,俺们尚明星呀!”
“忘不了你这个大好人,大‘恩人’的!我还要告诉我的子子孙孙记住你这位大‘好人’哩!”得森微笑了一下说。
午夜时分,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宋得森怀揣毒药满怀心事地走出三坏种家的大门。
第十四章 计出狗窝()
夜深人静,村中灯火尽灭,人都入睡,整个宋庄乡的人们似乎都进入了梦乡。
宋得森双手抱膀,站在坏种家门口的雨搭下,装着避雨,呆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院内除了下雨声外,再无任何动静了,这才轻轻地骂了一句脏话,快速离开。
雨,愈来愈大,稀里哗啦!劈头盖脸。
雨地上,一行长长的脚印,从井家一直通向王家。可是?又很快雨水盖住了。这霹雳哗啦的大雨呀,淹没了世上的一切,它却淹没不了人间的不平,更淹没不了宋得森对三坏种的仇恨!
几月后的一天,国民党赣榆县政府的大堂里,两个打手把遍体鳞伤的宋得森拖进了大堂。进门后,打手们将得森往前一推,松开手立在一边。
刚受过重刑的宋得森,疼痛难忍,站立不住,一跤摔在地上,一阵头晕眼花昏死过去。
得森为什么来到大堂上的呢?
这得先从三坏种说起。三坏种硬说王在和带人抢了他家并杀了家丁是死罪,可没有半点证据,只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罢了。三坏种所以要杀王在和,这有两个原故:
一,多年来,在三坏种眼里,有两个“钉子户”——一个是他的渔工宋得森,另一个就是他的冤家对头王在和。在渔工中,宋得森的人缘最好,且曾参加过“黑社会”,有事无事领人闹点乱子。王在和有点“点子”,是人家船上的“高参”,经常出些整治三坏种的点子。因为这个,他们便结成了知心好友,这就成了三坏种的心病。
二,就是三坏种一心要霸占宋的媳妇、王的妹妹。
三坏种的如意算盘是:通过海边诬陷,逼着宋得森杀了王在和,然后,再把宋得森当着“图财害命”的凶手,绑送衙门除掉。以后再使个坏点子,把宋继柳兄弟杀光,来个斩草除根。这样,既拔了他眼中的钉子,又能得到俩个大美人。
三坏种哪里知道,他的算盘打错了!宋得森并没有被大坏蛋牵着鼻子走,他的阴谋诡计完全落了空。
当时,宋得森见三坏种大露杀机,他心中暗暗地想道:“我要宁死不答应,他一定会叫人先杀了我,再去杀害那毫无防备的王在和。”宋得森想到这里,这才来个将计就计的金蝉脱壳。
得森出了井家,先给王在和送了信,要他领着家人赶快逃走,这才回到家中,领上一家老少,连夜出逃了。
次日下午,宋得森一家,来到山东省临沂的蛟龙乡避难。蛟龙乡上,有一个穷人,名叫沈太俭。他听了宋得森的遭遇后,就打起了抱不平,并向宋得森说:“穷兄弟,跟我走,咱给你先找个住的地方,等安定下来再说。”一会儿,沈太俭把宋得森一家,领进一间破草房子。这座破草房子,四周由红泥简单垒成,四面透亮。
宋得森问:“这是你的家?”
“不!这是我小叔的住宅。去年春天,他一家因生活不下去了,都去‘闯关东’了。”
不一会儿,沈太俭又拿来了锅碗瓢盆等餐炊具。邻近的几家穷邻居,还凑了一点吃的和烧的送过来。
不久,宋得森听到王在和一家被三坏种杀了之后,又悲痛又气愤。他想:“王在和是一个人人皆知的大好人,如今却落到这个下场;他的冤仇我宋得森最清楚,我不为他报仇还是人吗?”
于是,得森托人写了呈子,递交县衙告了状。
半个多月过去了。状子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得森又连递三张,还是没有动静。
在得森万分着急之时,听人讲“闯衙喊冤”可以立刻见到县官,但得先挨二十大军棍子。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求人写下了第五张呈子,大声喊着“冤枉”,闯进了赣榆县衙大门。
按赣榆县当时的规矩:“闯堂喊冤,要先打二十大军棍。这二十大军棍子,一般人是经受不了的。何况三坏种又事先花上了银子,竟把宋得森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宋得森被凉水泼醒了。
他忍住疼痛,坚强地坐了起来,睁开大眼,环视着身边这陌生环境。这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场面,给他一种阴森恐怖、杀气腾腾的感觉。可是?得森觉得“公堂”是说理的地方,就理直气壮地等着“过堂”。
国民党赣榆县的狗县长王佐良,从头到脚把宋得森打量了一遍,撇撇满是皱纹的大臭嘴,耸了耸肩头,又装腔作势地干咳了几声:“过堂”便开始了:“你叫什么名子?”
“宋得森。”
“噢,宋得森就是你呀?你不是青帮的秘密副参谋长吗?不是被“招安”后放回家当老百姓了吗?我的天呀,你这青帮会的四把手,怎么落得如此天地?”
“不错,正是俺老宋也!”
“你曾是一个大帮会的四把手,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三坏种……”
“哦!我早就看出你就当不成一个守法的老百姓!你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有理来告人家……”
狗县长这一阵狗臭屁,把宋得森的肝肺都要气炸了。“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这句民间俗语,今天在宋得森的身上真正兑了现。得森还侥幸地想:“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咱就要把理全说出来!”
可是?狗县长再也不容他张口了,只见他把右手往桌子上一拍:“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大土匪头子,上刑。”
“是!”众小坏蛋一拥而上。
王佐良又道:“他奶奶的,我只用小计就把你们仲大当家的给杀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二当家的,真是个不听劝的大笨蛋,我一生气就砍了他孟昭远的脑袋;还有你们青帮三当家的王西斗,他在浦南好好地生活有多好。也要带头闹事,被我们活活打死了。你这四把手是不是也不想活了?好,老爷我成全你,给我往死里打!”
宋得森这条刚强汉子,怎能咽下这口恶气?于是他放开那铜锣般的嗓子,破口大骂赃官、大坏蛋!
县长的打手们,用牛皮鞭在被吊在大梁上的宋得森的身上猛抽。
宋得森真是一个铁打的汉子,在重刑之下,面不改色,骂不绝口。
正在这时,三坏种手提大号的牛皮鞭子,走了进来……
第十五章 流落街头()
夜深了。宋得森被雨水激醒。这时候,他觉得好似从天上落入地狱。少顷,他用了极大的力气,睁开眼睛一瞧,才知自己正躺在“乱尸岗”里。
这“乱尸岗”,离赣榆城有里把路。牢房里饿冻死的“罪犯”,重刑之下屈死的告状人,都被拖进这个罪恶的地方。许多年来的这里,在这一代生活的老鹰都是绿绿的眼睛,从这里出来的狗都是红红的眼睛。从昏迷中醒来的宋得森,心里面什么事都知道,可是身子象灌进铅水一样,大有上千斤重,怎么也动不得。
一个女人的哭声,猛烈传来:“啊!啊!啊!我的老天爷啊!我那狠心的男人啊!不叫你告状偏要告啊!状没告成送了命呀!你撇下老的老和小的小呀,叫我怎么活啊……”
这个陌生的哭声还没消逝,宋得森的耳边,又响起了自己老婆那熟悉的话音:“继柳他大,你从没告过状,一定要处处小心啊!到了‘王二老爷’那里,要光讲理,别耍性子。完了事,不论官司输赢,一定早点回家,别让咱大人和小孩都惦记……”
这是宋得森早起进城时,自己的女人宋大妈领着孩子继柳等送出小村外,分手时含着热泪嘱咐的最后几句话。
黄昏时分。一位英俊少年,爬上了村头大柳树的树顶的小枝叉上,手打凉棚,凭高四望。
那个小孩子面挂喜色,翘首远眺,两眼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黑点,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等呀盼,盼呀等,等好大一会,失望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这个孩子是谁?他就是宋得森的儿子——宋继柳。
自从父亲清晨离家进了城,继柳妈就惶惶不安起来。她坐立不安地盼到了天黑,仍不见男人回来,心里就沉不住气了。宋继柳见妈妈眼里的泪水,脸上的愁容愈来愈多,心里象刀扎的一样难受。
他是多希望父亲能平安无事地回家呀!
宋继柳围村子转了一圈,讨了一点吃的后,回到家门外,见妈妈不在,就大吃一惊。进屋一细看,原来妈妈就在屋子里,床上躺着一个大人。
“大大?”继柳一阵惊喜,扑了过去。
那位躺在床上的人,正是死而复生的继柳大大宋得森……
海州是个在陇海线上较为发达的大城镇。
城墙全是大石头和大砖的,又高又厚,在二十里以外都可以看到。城墙上的垛口,象条仰脸向上的大蜈蚣,个一眼望不到尽头。
傍晚时分。一位光着脊梁的少年,出现在街中心。这里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
各种各样的门市部,一家挨着一家。许多布制、木制或石制的招牌,涂得五颜六色,很是刺眼。各家的门头上,满是抢夺人们眼眼球的大字。这些字句,除了庸俗的吉利话和老王卖瓜之外,又增添了许多时髦的洋名词。
这时,光着脊梁的少年,讨着饭走了过来。
他身上背着一个破包,手中拿着一个破水瓢和一双树枝“筷子”走着,敲着,还又唱着:“改了朝,换了代,人贩子市场好买卖;掌柜还穿绸和缎,穷孩青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