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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国学知识大全-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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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不能善事。朱子谓“多只要求济事。不知自身不立,事决不能成。自心若有一毫私意未尽,皆足败事”是也。(二)则论至精微处,天下至当不易之理,如几何学之只有一点。此一点稍偏即不是,即必有后祸。而有心为善,即已偏而与此点离矣。邹聚所曰:“今人要做忠臣的,只倚着在忠上,便不中了。为此惊世骇俗之事,便不庸了。自圣人看,还是索隐行怪。”理学家之精神,专注于内,事事求其至当不易,故觉得出身任事之时甚难)理学家之见解如此,其言,自不能不与寻常人大异。寻常人目为迂曲、为背谬,彼正忻然而笑,以世人为未足与议也。

    理学家之议论,自理论言之,周亦无以为难。然天下事理,至无穷也。凡事必从根柢上做起,不容丝毫苟且,固是一理。然必先撑持目前,根柢上事,乃可徐图,亦是一理。(如谓产当公不当私,岂非正论。然专将目前社会破坏,共产之蕲望,岂遂得达?欲求共产,有时或转不得不扶翼私产矣。世界大同,岂非美事?然欲跻世界于大同,必先自强其国。若效徐偃、宋襄之为,转足为世界和平之累也)以一人言之,必自己所学,十分到家,乃可出而任事。又必事事照吾主张做去,不容有丝毫委曲,乃得免于枉尺直寻之诮,而其事亦无后灾。固是一理。然如此,则天下将永无可为之日,而吾身亦永无出而任事之时。以天下为己任者,正不容如此其拘。亦是一理。由前之说,则理学家之所以自处;由后之说,则非理学者之所以难理学家也。宋时所谓浙学者即如此。

    浙学分永嘉、永康二派。永嘉一派,道源于薛艮斋,而大成于叶正则。与宋时所谓理学者,根本立异。永康一派,道源于吕东莱,变化于其弟子约及陈同甫。其所争者,则以理学家所谓天理,范围太隘,而欲扩而充之也。今略述其说如下:

    薛艮斋问学于袁道洁,袁道洁问学于二程,故永嘉之学,亦出伊洛。艮斋好言礼乐兵农,而学始稍变。陈君举继之,宗旨亦与艮斋同。然不过讲求实务,期见诸施行而已(君举颇主周官,谓不能以王安石故,因噎废食)。于伊洛宗旨,未尝显有异同也。至叶水心出,而其说大变。水心之意,以为圣人之言,必务平实。凡幽深玄远者,皆非圣人之言。理学巨子,当推周、张、二程,其哲理皆出于易。故水心于易,力加排斥。谓惟彖象系孔子作,十翼不足信。而后儒讲诵,于此独多。魏晋而后,既与老庄并行,号为孔老。佛说入中国,亦附会十翼,于是儒释又并称。使儒与释老相杂者,皆十翼为之。世之好言十翼者,皆援儒以入释老者也。有范巽之者(名育,邠州三水人),受业于横渠,而其序正蒙,谓其以“六经所未载,圣人所不言者,与浮屠老子辩,实为寇盗设郛郭,助之捍御。”水心深然其说。谓浮屠之道非吾道,学者援大传“天地囗缊”、“通昼夜之道而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子思“诚之不可掩”,孟子“大而化,圣而不可知”,而曰:吾所有之道固若是,实阳儒而阴释者也。案宋儒之论,究与易意合否,诚难断言。然一种学问,必有其哲学上之根据。儒亦当时显学,安得无之?如水心言,凡高深玄远之说,悉出后人附会,则孔子乃一略通世故,止能随事应付之人乎?必不然矣。

    宋时有道统之说。其思想,盖远源于孟子,而近接韩退之。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又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大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孟子屡言愿学孔子。又曰:“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又曰:“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盖隐然自附于见知孔子之列,而以名世之任自期。韩氏原道曰:“吾所谓道,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杨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始以孟子继孔子。宋人以孟子受业于子思,子思受业于曾子,遂谓曾子独得孔子之传。朱子又推濂溪、二程,遥接其绪。其沧州精舍告先圣文,所谓“恭惟道统;万理一原,远自羲轩,集厥大成,人属玄圣。述古垂训,万世作程。三千其徒,化若时雨。维颜曾氏,传得其宗。逮思及舆,益以光大,自时厥后,口耳失真。千有余年,乃云有继。周、程授受,万理一原”者也。后人又以朱子承周、程之绪,而理学家所谓道统者以成。水心既不喜伊、洛,故亦不承其道统之说。别叙道统,自尧、舜、禹、汤、文王、周公以至孔子,而斥宋儒曾子传孔子之学,以至子思、孟轲之说为不足信。其言曰:“四科无曾子,而孔子曰参也鲁,则曾子在孔门弟子中,不为最贤。若谓孔子晚岁,独进曾子;或孔子殁后,曾子德加尊,行加修;则无明据。又孔子谓中庸之德民鲜能,而子思作中庸。以为遗言,则颜、闵犹无是告;以为自作,则非传也。”此等议论,看似考据精详,实亦凭臆为说。与主张曾子传孔子之道,以及子思、孟子者,同一无据。不足深论。水心之意,亦初不在此。所以必列叙道统,驳斥旧说,不过以达其崇实黜虚之见而已。水心之言曰:“孔子教颜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必欲此身尝行于度数折旋之中。而曾子告孟敬子,乃以为所贵者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三事而已。是则度数折旋,皆可忽略而不省;有司徒具其文,而礼因以废。”又曰:“周官言道则兼艺。易传,子思、孟子言道,后世于道,始有异说。益以庄、列西方之学,愈以支离。”其意可概见矣。

第66章 理学纲要(18)() 
宋儒于戴记,独尊大学中庸,诸子中独尊孟子,以配论语,而为四书。固由于大学言为学之方,最有系统;(朱子语录:“问初学当读何书?曰:六经语孟皆当读。但须知缓急。大学语孟,最是圣贤为人切要处。然语孟随事答问,难见要领。惟大学是说古人为学之大凡,体统都具。玩味此书,知得古人所乡,读语孟便易入,后面功夫虽多,而大体已立矣。”又曰:“今且须熟究大学作间架,却以他书填补之。”又曰:“大学是修身治人的规模。如起屋相似,须先打个地盘”)中庸所言之精微;孟子于诸子中,独为纯正;亦与其道统之说相关也。水心既不信道统之说,故于学庸孟子,咸有诘难,其难大学格致之说,曰:“大学以致知格物,在诚意正心之先。格字可有二解:物欲而害道,格而绝之;物备而助道,格而通之是也。程氏以格物为穷理。夫穷尽物理,则天下国家之道,已无遗蕴,安得意未诚,心未正,知未至?以为求穷理,则未正之心,未诚之意,未致之知,安能求之?故程氏之说不可通。然格物究作何解,殊未能定。盖由为大学之书者,自未能明,以致疑误后学也。”其难中庸,谓:“书惟皇上帝,隆衷干下民,即中唐天命之为性。若有恒性,即率性之为道。克绥厥猷惟后,即修道之谓教。(案所引三语,出伪汤诰)然言降衷可,言天命不可。何者?天命物所同,降衷人所独也。惟降衷为人所独,故人能率性而物不能。否则物何以不能率性邪?性而曰恒,是以可率。但云受命,则不知当然之理,各以意之所谓当然者率之,则道离于性矣。民有恒性,而后绥之,无加损也。云修则有损益矣。是教者强民从己也。”其难孟子,曰:“洪范:耳目之官不思,而为聪明,自外入以成其内也。思曰睿,自内出以成其外也。古人未有不内外交相成,而至于圣贤者。古人之耳目,安得不官而蔽于物?思有是非邪正,心有人危道微,后人安能常官而得之?盖以心为官,出孔子后;以性为善,自孟子始;然后学者尽废古人之条目,而专以心为宗主,虚意多,实力少,尧舜以来内外相成之道废矣。”案此诸说,均属牵强。格物之释甚多,是非诚难遽定。然因其说之难定,遂谓古人自不能通,则未免失之武断。水心谓“功力当自致知始”,则大学言致知在格物,不云欲致其知者,先格其物,明格物致知,即系一事,原自致知为始也。古书言性,本皆指人性言之。言物性须别之曰物,言人性不须别之曰人,言语之法,自如此也。孟子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以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谓当以心之思,正耳目之蔽,非谓任心而遂废耳目也。谓古人之耳目,安得不官而蔽于物?后人之心,安能常思而得之?试问耳目为物所引,果有此事乎?无此事乎?耳目为物所蔽,不借心之思以正之,将何以正之乎?心不能常思而得,将废心而专任耳目乎?抑当致力于治心乎?水心曰:“唐虞三代,上之治为皇极,下之教为大学,行之天下为中庸。汉以来无能明之者。今世之学始于心,而三者始明。然唐虞三代,内外无不合,故心不劳而道自存。今之为道者,独出内心以治外,故常不合。”夫心思耳目,非对立而为二物也。用耳目者,非能不用心思;而心思亦非能离耳目而为用也。(物交物则引之,所引者仍系其心。谓心随耳目之欲,而不思其邪正也。若竟废耳目之用,则本无物欲之蔽矣)今乃曰:自外入以成其内,自内出以治其外,其说果可通乎?

    水心于太极先后天之说,亦皆加以驳诘。谓孔子彖辞,无所谓太极。太始太素等茫昧荒远之说,实惟庄、列有之。又谓河图洛书之说,已为怪诬,况于先后天乎?孔子系易,辞不及数。惟大传称大衍之数五十,其下文有五行生成之数。五行之物,遍满天下,触之即应,求之即得,而谓其生成之数,必有次第,盖历家立其所起,以象天地之行,不得不然。大传以易之分揲象之,盖易亦有起法也。大传本以易象历,而“行反以为历本于易。夫论易及数,非孔氏本意,而谓历由易起,揠道以从数,执数以害道”云云。此说诚亦有理。然太始太素等名,见于易纬。纬书固多怪迂之论,中亦多存经说。谓其不足信则可,谓非古说则不可。专言数诚非孔氏之意。然古代哲学,与天文历数,相关极密。谓孔子不专言数则可,必谓言数之说,尽出后人附会,亦非。水心谓“天地阴阳,最忌以密理窥测”。推其意,必专就事论事;高深玄远之说,一语不及而后可。然哲学固不容如是也。

    水心又论“黄叔度为后世颜子”之说云:“孔子所以许颜子者,皆言其学,不专以质。汉人不知学,以质为道。遂使老、庄之说,与孔、颜并行。”案宋儒好言“圣贤气象”。在彼修养之余,诚不能谓无所见。然亦有入魔道处。水心此论,颇中其失。

    水心既以实角为主,自不免功利之见。故谓“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初看极好,细看全疏阔。古人以利与人,而不自居其功,故道义光明。既无功利,则道义乃无用之虚语耳”。殊不知上下交征利,势必至于不夺不厌。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正古人之以义为利;而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亦正所以规远利也。此等说,皆未免失之偏激。

    凡主张功利之说者,世人每谓其心术不可问,此实不然。彼不过立说少偏耳,其意,固欲以利人也。若但图自利,则鸡鸣而起,孳孳为之可矣;而何必著书立说,以晓天下乎?故主张功利之说者,其制行,往往高洁过人,方正不苟。以其策书与主张道义之人异,其蕲向则同也。水心当韩侂胄用兵时,尝一出任事,以是颇为论者所讥。此实理学家好苛论人,而不察情实之弊。不可不有以正之。案水心当淳熙时,屡以大仇未复为言。开禧欲用兵,除知建康府。顾力言此事未可易言,欲先经营淮、汉,使州有胜兵两万,然后挑彼先动,因复河南;河南既复,乃于已得之地,更作一重,为进取之计。实为老谋胜算。而侂胄急于建功(急于建功,便是私意),不能用。水心又上箚子,请修实政,行实德。意主修边而不急于开边,整兵而不急于用兵。尤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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