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入凡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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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丰转脸看她,见她不是取笑自嘲,竟是真的一腔高兴的样子,心生不解,问道:“你不生气?说的分家,给我们分的什么东西!倒把本该是我们的良田都占了去!”
灵素眨眨眼睛:“我同你刚在一处时,只小小两间屋子,连个灶台都没有,一下雨就漏水,除了你放书的地方就没有不漏的!如今我们有了一座山啊!当然高兴了。”又指着后头的群山问道,“那里头是谁家的?”
方伯丰苦笑:“那崇山峻岭的,连进去的路都没有,哪里能分给人家?自然是官府所有的。”
灵素心里,官府所有就等于自己可以进去狩猎采摘,一听说那么连绵无尽的群山都是自己可以随意玩耍之地,差点撂蹦了,高兴得不得了。又看方伯丰不乐,便道:“你看他们那山可好?”
她指的是对面上林埭的青山茶园,方伯丰道:“那自然是好的。”
灵素甩甩脑袋:“我们的还比他们的大了许多呢!我看着也不差什么啊,就差上头一层土。”
方伯丰差点没让自己口水呛着,一时无语,想想又无可反驳,只好顺着道:“也是,委实是只差了一层土”
灵素高兴了。这边盖房的地方,虽平整,也都是砂石地,一点红泥也长不出大东西来,都是些矮草细藤。她指着这地道:“我来年春天先把这里整好了,种上菜。”
方伯丰惊道:“你想住在这里?”
灵素摇头:“不是啊,太远了。不过我用用轻功过来只怕比大车还快些。咱们还是住县里去吧。”
方伯丰又添一愁:“我本打算着卖掉几亩山地,好在县城买个房子的,如今唉!”
灵素笑道:“钱不消担心,我尽有。走吧,你们不是还要去一下镇上?”
方伯丰看时候不早,两人下得山来,那里长先在村里写好了文书,让几个村里民众盖了指印,才带着他们去了镇上。那亭长听说是驴粪蛋变成了山地,摇着头叹息一回,也不为难,便给办成了劣等,又对方伯丰道:“你去县里备案时,记得避着点当日给你办文契的官爷,省得再出麻烦。”方伯丰闻言谢过亭长提醒。
因时间已过午时,方伯丰为了答谢里长同亭长,便邀二人在镇上酒楼里一同吃顿饭,两人都谢绝了,一个道刚吃过中饭,另一个却要忙着赶回去另有事务。方伯丰便给里长另请了车子付了车钱,又谢过两人,这才同灵素原路回到县里。
到县里时已是未末时分,看着一车行礼,难道还去住店?
灵素见方伯丰情绪甚是低落,直让车夫把车赶到了金宝北街的牙行跟前,自己先下了车,进去找到昨日带他们看房的房纤道:“小哥,我们要买昨日看的那个清河坊的房子。”
那房纤一看是灵素,又听说要买那个房子,立时满面堆笑道:“好嘞!您请这边坐。我这就给您办过户。我给您算算啊,这房款是四十贯,中钱加过户税还得一贯,拢共四十一贯,您是付银子付钱?”
灵素道:“付钱。”说着把身后一个蓝布包裹放桌上了。
这时候方伯丰也进来了,他刚见灵素进去,也不知道她是去问官学公房的还是什么的,哪知道进来正好见灵素解包裹呢。一打开,里头整整齐齐的成串青钱。忙疾走几步到了灵素边上,房纤立时给搬了把椅子过来让坐。
房纤往后头去了,一会儿领了一个老者过来,那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算盘的老头。各自见过,老者取出那屋子的房契,问过方伯丰同灵素的姓名,另写了房契。等一边的账房先生点算青钱无误,便拿起印泥在房契上加了印。连着他自己同那房纤也都签字画押了。
又对方伯丰道:“小官人还得拿着这个去边上县衙里登录一笔才好,就让这娃儿陪你们去,放心好了,那头若有使费,都算我们这边的。”
方伯丰同灵素便依言跟着那房纤拿了新房契往衙门里去,灵素问那房纤:“如何买房却没见着卖主?房契如何在你们手里?”
房纤笑道:“那位老爷急着上任去,便将房子先典给我们了。待我们出手了,两边再算钱。到时候他使人来取钱,或者咱们这里存进哪家钱庄,他在那里凭票取钱也成。”
灵素点头:“这钱庄可真方便。”
说着话进了衙门,灵素见里头人多,便在外头站着,一会儿那房纤就带着方伯丰出来了。方伯丰冲灵素点点头,灵素知道是办妥当了。
那房纤带着方伯丰同灵素二人出来,要同往清河坊去,索性三人都上了车。连人带行李到了院门前,房纤摸出一串钥匙来,递给他两个道:“这就是这屋里几处的钥匙了,你们若不放心,便重新换个锁。”
方伯丰接过开了锁进入,前后看过,将房门打开,里头的家伙什也都如昨日所见。
房纤笑道:“若是确认无误了,烦请二位在这个交房的凭条上签个字,我也好回去交差。”
方伯丰看过那凭条上文字,便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房纤笑着接过,又道:“不知二位家乡风俗如何,若要买些乔迁的喜果散人,不消往坊市里去,只这清河坊后街就有,比三乐坊的都要便宜一些。”
两人都笑着谢过他,走到门口时,灵素递给他一个红纸包,笑道:“这两日劳烦你了!”
房纤笑着接过,一辞去了。
方伯丰和灵素这才开始从大车上往里运东西,都搬干净了,灵素出去问那车把头:“大叔,劳烦您这一整日,请问多少雇钱?”
那车把头笑道:“人不值钱却是牲口值钱,这一日您就给一百二十文吧。”
灵素便拿了一串并二十个散钱给了车把头,那车把头笑着道:“下回您要用车,只管往牛马市找我去,我给您便宜点儿!”
灵素道了谢,见他赶着车走远了,才进了院子关上门。
方伯丰正把东屋里的家什一件件搬出来,见灵素进来便道:“跟我搭把手,这桌子我可搬不动它。”
一张八仙桌,两人一块儿抬了出来,又把个条案也抬出来靠北墙放下。另有一个书桌,两把椅子,都放到西边厅里了,东屋里只剩下一张八脚床,一张春凳,一个单腿小圆桌子,两个藤绣墩。
方伯丰看了看道:“东西还真不少。”
外头他刚才自己搬动的那些,如今堂屋里靠墙是一个长条案,两头微翘。一张八仙桌,四边配着长条凳。西边厅里靠南窗下一张书案,一把椅子。靠西墙两把椅子,中间一个小几。此外还有六七张骨牌凳。虽料子都不过杉木,楝木之属,也已十分难得了。
方伯丰擦擦汗,笑道:“那房纤没有哄人,这许多东西,磊堆着时不显,如今看来还真得几贯钱。”说起钱来,他想起方才的买房钱了,叹道:“我刚还想着你若实在要买,我凭着廪生身份,倒是能从钱庄借一笔银两,只最多也超不过二十贯,没想到你竟能一下拿出这许多来!”
灵素叹道:“那些东西若是沉在水里,就是个死物。我拿出来若不花用,不还是死物?只是如今真这么换了好些东西来,我心里又怪不落忍的,到底我什么都没干呢。只往水下摸了一回”
方伯丰笑道:“你这心思也古怪。若是旁个,这是捡了金元宝一般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高兴都来不及呢。”
灵素道:“我拿着这钱,就能换回鸡汤面来了。可人家养鸡的做面的,都出了力的。我可出了什么力呢?好容易在这过日子,总得经了自己做出什么东西来才是最要紧的。”
方伯丰听了细思一回:“难得你这样心思。想想咱们那‘山地’,这世上憋着欺哄旁人多得好处的可也不少。”
灵素笑道:“我想不通,我只能按着我想通的活法活去。”
方伯丰笑道:“你将那些沉在河底的死物,又变活了,本就是一件好事。若不然,那些东西也是当日费了人力物力做出来的,只那么淤积在那里,不也可惜得很?你自觉得容易,那是你的本事。若真那般容易,早有人下去捞走花用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灵素这么一想也是,遂笑道:“原是我能耐太大的缘故!好啊,往后我要用我的大能耐多做些事,才算真能耐,光靠捡钱可不成。”
两人说笑一回。天都快黑透了,才发觉早已饥肠辘辘,且这屋里真是连点灯油都无。便一同出门去寻吃食,还得买些急着要用的东西回来。
出了门站在河边,小清河两岸都还是泥的,不像汇流后的德源河,边上都是石砌的堤岸。这会儿秋意渐深,往河边一站还真有些凉。她家的院落三边是路,另一边同邻居共着一段墙。这清河坊都是住家,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忙着煮饭炒菜,煎炸炖煮的香味四下飘散,激得灵素直打颤:“唉哟,这可太香了。我闻着这味儿都觉着开心得不得了。”
方伯丰看她那样子,乐得不成。扯扯她衣袖道:“找地方吃东西去吧。”
说了往后看,看了半日,回头笑道:“那房纤小哥说的后街,这儿却看不见什么光亮,不知道是不是晚边就不做买卖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往前头溜达吧。”
灵素点头,两人便顺着河边的石板路往前走。这段路就叫做清河路,走过三水坊和清阳坊,前头就是和乐坊了。这清河路在三水坊前头陡然拓宽,往三水坊里头去的街同清河路一样是石板街,往清阳坊和乐坊去的那一段就是六角砖铺地的宽街了。从这里路两旁就有许多店铺,这会儿正热闹。
23。宽汤扯面()
两人索性往金宝街走去,这会儿银锭桥南北金宝街一路皆是摊铺林立,这就是德源县的夜市了,前两日两人的晚饭也都是在这里吃的。这夜市能开到三更天,五更时候早市又开始了。银锭桥四角都是大酒楼和戏院,通宵灯火通明,喧闹不息。
方伯丰问灵素:“你想吃什么?”
灵素道:“我都快饿瘪了,就想吃热汤热菜热面条子,面条还得是宽宽的才好。浇头需得多加块大肉!”
方伯丰听得笑开了去,连连赞道:“好,同我想的一样。”
两人便往一家挂着“宽条扯面”、“大块肉排”的摊子上走去,灵素只看一眼那滚着的大汤,一砂锅的卤肉,便再迈不动腿了。两人捡了一处坐下,一小小子就过来问道:“二位客官吃个什么?我们这里的面条是这条街上数得着的,卤肉的老汤比我年纪还大呢,二位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灵素忙道:“卤肉面几个钱一碗?能加肉不能?”
那小子立道:“卤肉面十五个钱一碗,若要加肉,八个钱一块,加面两个钱一两,卤蛋也是三文钱一个。还有卤炸豆腐,四个钱一块,这个要的人也多。”
灵素便道:“那给我们来两碗卤肉面,各加一块肉一个卤蛋二两面,多放些青蒜。对了,再来两块炸豆腐,这个先上成不成?”
小小子极为利索得复述了一遍,无误后便开始冲摊上灶台后头正忙活的两夫妇喊话,自己先去端菜来。一会儿一手端了一小碟子来了,往桌上一放,笑道:“这是您要的炸豆腐,还有这个萝卜丝儿,是送的。您先用着,碗筷都在桌上。”
灵素见桌子中间一个木架子,三根指头粗细的木头中间扣着一摞粗陶碗,边上一个筷筒里插着筷子。便给方伯丰拿了一份,自己也拿了一份,招呼一声:“开吃!”先伸筷子夹了块炸豆腐过来。
就见那炸豆腐表皮起皱,颜色褐黄,眼见着是炸了之后再卤的。个头也不小,足有四寸多长两寸来宽,半寸多厚。一口咬下去,里头已经煮空了,吸足了荤香的卤汁,直接在嘴里溅出汁水来。
两人都三两口吃了,又夹起萝卜丝清清口,这萝卜丝就是用细盐老醋腌制的,这会儿的萝卜汁水足,吃起来脆口得很。
这当儿两碗面上来了。那大陶碗比灵素脸还要大上两圈,八分满的汤汁,中间堆高的面条足有寸把宽,两边扯得起了花边。边上都卧着同那炸豆腐一般形状大小的两块大肉,还一个对切开的卤蛋。另送了两小碟酸姜芽子。
红汤上飘着青蒜绿葱,面条里还缠着切细的菜丝,只闻一闻就香得口水直流。两人都不客气,只顾闷头吃着,待抬起头来,连汤都见底了,小菜也吃得盆干碗净。方伯丰笑道:“我还没有一回吃过这许多东西,如今胃口都比从前大了。”
灵素笑道:“这都亏我!”
方伯丰笑道:“很是。”
叫过那小小子来付了账,两人才得慢慢逛逛这远近闻名的德源夜市。虽有许多东西要买,黑灯瞎火的却不便得很,两人便只买了木盆同灯油,灵素还看了回白蜡,却是要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