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疯魔,不红楼-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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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狗儿小声儿陪着笑道:“谁说不救大姐儿了?大姐儿的娘是咱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您老就恁地瞧不起我们,一心将咱们往那畜生堆儿里去想?”
刘姥姥拉着王狗儿二人哭道:“我知道你们是好孩子。咱们纵不为着报恩,就当给板儿姐弟俩积福,也要早些救出大姐儿才好。”
王狗儿无法,只得答应刘姥姥,若明日薛家果真无钱,他们便是卖了自己的地,也要将巧姐儿救出。
翌日刘姥姥一大早便叫王狗儿套了牛车,二人紧赶慢赶着进城往薛府去了。这回虽如愿进了薛府,但贾母仍在昏迷中,无法见客,宝玉则一大早就带人出去找巧姐儿去了,最后还是薛姨妈忙里抽空见了刘姥姥一面。
得知王狗儿已经找到了巧姐儿,薛姨妈顿时惊喜交加,慌着要去细问,却见赖嬷嬷自后院里匆匆过来,也不及给刘姥姥见礼,便道贾母醒了来,连声问宝玉和黛玉何在,薛姨妈慌得又随赖嬷嬷去了后院儿。
倒是宝钗在后头听见了,急得不顾避嫌,出来仔细问了王狗儿一番,确定他所言不虚后,便叫了府内帐房来要给他支银子。
谁知帐房来后,东挪西凑也只拼了五百两现银来。
“小姐,咱们府里日前打发了几十个下人出去,太太又最是善心大方,账面上凡能挪动的银钱便都先尽着打发人了。另有铺子、田产还在发卖中,收拢银钱却也没那么快的。府里总要留些嚼用的银子,不说别的,便是老太太每日都要喝的参汤……”
不等帐房说完,宝钗便抬手止住了他,叫他把那五百两都凑够了,给王狗儿先用。
宝钗心中又是急,又是愧,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王狗儿,只得施了一礼道:“义士与我那表妹无亲无故,却能为此奔走相助,小女却连区区银钱之事都无力承担,实在愧对义士……”
王狗儿连道不敢,避过一旁还礼不迭。
刘姥姥安慰宝钗道:“宝小姐言重了。常言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今儿要的是一千两。这么个数目,便是搁谁家也不是说拿便能拿出来的。也是我这女婿思虑不周,昨日契约上的时限竟未曾写得宽松几日。”
宝钗道:“姥姥,想来贵东床也是唯恐夜长梦多。如今事已至此,还请姥姥稍等片刻,我这便取些钗环首饰,还需麻烦义士与姥姥多跑一趟当铺了。”
她说完后,不免心中苦笑,想到昔日自家便是经营当铺的行家里手,又哪里想到有一日竟会成为当铺的顾客?
宝钗便叫王狗儿在外等候,她转去内室,叫莺儿收拾起自己的妆奁来。
只是宝钗素日不爱富丽首饰,翻来拣去,却也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倒是翻出往日元妃赏赐的那串红麝串来,宝钗将那手串握在手里半日,后垂泪交给了莺儿,叫她一并拿去给王狗儿。
莺儿裹了东西要走,宝钗又叫住了她,却一时无话,只呆呆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第385章 (2)求无门寡婶狠拒人 绝处生老邓戏魔灵()
见宝钗沉默,莺儿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姐”,宝钗恍然道:“这个,你也拿去吧!”
莺儿见她抬手从大衣裳下掏出了一直不离身的金项圈,顿时大惊道:“小姐,使不得!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小姐这里若不够,太太屋里还很有些金银首饰的……”
宝钗摘下了项圈,裹进包袱中,抬头含泪笑道:“再贵重,也是死物,哪里能同人比?往日咱们太太和姨妈便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现下明白了,还一味留恋这些个外物作甚?”
莺儿听不懂宝钗话里深意,虽被她推着出了内院,心里到底觉得不安,遂拐去了薛姨妈那里,将东西尽数交给了她。
薛姨妈陪着贾母说了几句话,哄着她又睡下了,自己也觉着心里不好过,如今正在屋里就着香菱的手吃人参养荣丸。
她一见了那金项圈,顿时触动愁肠,泪如雨下地摩挲着那枚金锁再不言语。
莺儿在旁哭道:“太太,我再参不透小姐的心思。原先有那林姐儿在时,小姐倒还整日带着这金锁。如今……怎的小姐倒要当了它呢?太太,您劝劝小姐吧,这个东西是小姐的姻缘所在,哪里能丢得?”
薛姨妈听了“姻缘所在”这几字,顿时愣住了。想到这些年来的兜兜转转,她难免疑惑,难道宝钗命中注定的缘分,果真便是宝玉吗?
“对,不能,不能丢了这东西。”
薛姨妈擦了眼泪,扶着仍旧昏昏沉沉的头脑,叫香菱去翻自己的妆奁,好另凑了首饰去换钱赎人。
谁知香菱拿出妆匣子打开一瞧,顿时大惊失色道:“空的!”
薛姨妈接过一看,只见那黄花梨雕螭龙纹五和妆匣子层层打开后,里头竟都空空如也。
“我积年攒下的那些东西呢?那只西洋五色宝石戒子?那支前朝的累丝金凤簪?都去哪儿了?”
薛姨妈抱着妆匣子面无血色地问着香菱。
香菱哪里答得出来,她愣了片刻,方问薛姨妈道:“太太屋里的同喜姐姐呢?这些东西一向都是她收着的。太太方才难受得紧,怎也不见她来伺候?”
薛姨妈这才叫道:“同喜?同喜!”
宝钗听见动静进了屋子,薛姨妈忙抱住她连道自己首饰都不见了,同喜也不见了。
宝钗心中暗惊,但见薛姨妈面色不对,便先安慰她道:“妈别慌,是我叫同喜收拾行装时,见这匣子蠢笨,便撇下它,另将首饰都先收起来了。”
薛姨妈捂着心口直念佛,扶着宝钗躺回了床上,又劝她不要把金锁丢了,若银钱一时不凑手,只管当了她的旧首饰去。
宝钗笑着答了,取了那包自己的首饰让莺儿先送给王狗儿,薛姨妈则留下了金锁,说要替她好生保管着。
香菱聪明,知道宝钗不过是哄着薛姨妈,待二人出来后,便和宝钗一起寻起同喜来。
谁知找了一圈儿,府里人都说同喜一大早便出府了,说是太太叫她出去采买东西。
“竟是个监守自盗的贼奴!”
香菱气得怒骂不休,一时又心疼薛姨妈,眼圈儿便红了起来。
“家贼难防。也是我们自己不够严谨,这才叫小人得了手。香菱姐姐莫急,此事还需瞒着妈才是。”
宝钗虽也气恼,但仍旧顾着大局。
此时莺儿已把东西塞给了王狗儿,叫他快些去救了巧姐儿回来。
刘姥姥和王狗儿匆匆辞过,出了薛府便商量着哪家当铺更好些,一路赶了过去。
进了当铺后,王狗儿说了死当二字,当铺朝奉便隔着高高的遮羞板儿将那包首饰一样样摊开来,拉长音调念着:“褪色发旧鸭屎黄耳铛一对儿,素面无花水上漂细金簪子三支,无光无水红石子儿烂手串一串……”
刘姥姥气得问道:“什么无水无光,什么红石子儿?那可是宫里出来的红麝串。”
朝奉面无表情将东西推了出来道:“不当?那劳驾您收回。”
刘姥姥胸脯起伏不定,干瞪着眼儿毫无办法。王狗儿陪笑又将东西推了回去道:“烦请您老继续验看。”
朝奉仍旧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唱诺一般验看着。
“您老还不知道嚒,当铺做的便是这低进高出的买卖,快别生气了。”
王狗儿劝了刘姥姥几句,那头儿朝奉验看完毕,终于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道:“八十两。”
“不当了!咱们不当了!”
刘姥姥气得连连摆手,叫王狗儿收回首饰包袱换一家再当。
里头朝奉也不阻拦,只道:“慢走不送。”
王狗儿旧年里穷困时也当过不少回东西,哪里不知道天下老鸹一般黑,便是再换一家,依旧还是这副德行。
“我说这位爷,您行行好。您再细看看,这些个可真是好东西,不说千八百两吧,总也能当得五六百两的。这八十两,着实太少了。”
王狗儿点头哈腰地讨着价钱。
“一百。”
朝奉扒拉着算盘珠子,给加了一些。
王狗儿又央求了一会儿,最终当了一百五十两。
刘姥姥捏着银票心中发酸,出了当铺门便道:“都只道求人最苦,却不知这无人可求时,更是苦上加苦。”
王狗儿默然点头,一时又发愁道:“这也不够啊。”
刘姥姥想了想道:“再去哪里借些去?你不是很有些朋友、兄弟在城里?”
王狗儿苦笑道:“什么朋友兄弟,不过酒肉场子上称兄道弟罢了。”
王狗儿愁得胡乱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忽然一拍脑袋道:“我怎地忘了他们家?”
刘姥姥忙问是谁家,王狗儿喜道:“那府里的珠大奶奶一家啊!抄家获罪她都躲过去了,现贾家一族里,就数她最安稳富足,咱们找她借钱,准保能成。”
“原来是她!我劝你省些筋骨力气吧。那可是个再凉薄不过的,素日里又看钱看得最重。太太在牢里那些日子,她可去瞧过一次?老太太病得这样,她又露过一回面不曾?”
刘姥姥撇嘴鄙夷着李纨,不信她会出钱救巧姐儿。
王狗儿到底不知其中详情,只道刘姥姥许是误听误信了。
“大姐儿可是她隔房的嫡亲侄女儿,咱们又求到脸上了,她哪里还能推拒?”
刘姥姥见女婿一味坚持,便存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也跟着他去了宁荣后街,寻到了李纨和贾兰如今暂住的一座两进小院内。
此处乃贾兰亲祖母娄氏的家,自贾兰与李纨带着钱财住进来后,这座灰扑扑的小院儿重新修葺一番,如今瞧着竟也有几分春意盎然了。
刘姥姥二人扣了许久的门,一个婆子这才遮遮掩掩开了条门缝,盘问了许久,见不是贾家的人,这才勉强将他们迎了进去。
王狗儿不好与李纨见面,自在门房处等候。
李纨正在听贾兰背《大学》,见刘姥姥点头哈腰进来给自己作揖,她也不好如何,遂客气地让了进来。
刘姥姥狠夸了贾兰几句,见李纨面色舒展,方抹着眼泪说了巧姐儿被卖一事。
李纨一直蹙眉倾听,面上也瞧不出喜怒来。末了,她拈起帕子沾了沾眼角,叹道:“巧姐儿真真儿是可怜。”
刘姥姥哭道:“可不是?多好的一个小小姐啊,咱们再不能眼睁睁瞧着她进了火坑!”
李纨拿帕子遮着眼似在拭泪,一时也不做声。
第386章 (3)求无门寡婶狠拒人 绝处生老邓戏魔灵()
一旁贾兰起身给李纨端了茶劝道:“各人子女自有各人父母操心养育,母亲再不必为此太过伤心,倒叫儿子瞧着难过。而且,依儿子看来,那巧妹妹沦落至此虽极可怜,可细究起来,大半要怪她那歹毒的舅家,还有小半,亦要怪琏二婶婶和宝二叔没有看顾好她,却也怪不得旁人了。”
刘姥姥抬眼瞧了贾兰一眼,一时想要反驳,却也不愿与他小人儿家家一般见识。
李纨接过茶来,轻呷了一口,这才嗔怪贾兰道:“长辈们也是你说得的?”
贾兰笑着请了罪,见李纨不伤心了,便自去一旁依旧坐着。
刘姥姥挤出笑容道:“兰哥儿小小年纪却极明白道理,真真儿难得。只是,如今还不是要论罪受罚的时候,还需先把巧姐儿和平姑娘救出才要紧。”
李纨笑道:“姥姥说的是。”
刘姥姥欠了欠身,便把方才在薛府及当铺中的遭遇讲了个清楚明白,然后双目紧紧瞧着李纨,脸上带出些许无奈与期许。
李纨避开刘姥姥的目光,看了贾兰一眼,低头咳了一声。
贾兰起身道:“母亲,该是你吃药的时候了。”
然后他便彬彬有礼地冲刘姥姥作揖道:“还请您老人家见谅,我母亲这些日子乏得紧,不便多陪客人。”
刘姥姥心里顿生一股郁气憋得她难受极了,却又不得不强自忍住,再度陪笑道:“大奶奶是哪里不好?老婆子也没眼色,倒搅扰奶奶这许久。只是,巧姐儿一事干系太大,说不得,老婆子便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请大奶奶可怜可怜巧姐儿,多少凑些银子出来……”
“咳!咳咳……”
李纨见刘姥姥直直说出借钱的话,顿时捂着嘴猛咳起来。
贾兰忙过去给她拍背,不悦地看着刘姥姥。
“兰哥儿,那可是你隔房的堂妹……”
刘姥姥望着贾兰,哀哀说道。
“我倒想把他们当骨肉同胞,可惜,他们眼里可从未有过我。现如今,我们母子好容易把日子过了起来,何苦又去趟那烂泥塘?”
贾兰到底年小,心中想什么,嘴上便无遮拦。
李纨忙用眼神止住了他,对刘姥姥道:“姥姥,非是我不想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