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日光机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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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遍及羸弱的男人总喜欢高大健硕的娘们儿。他临去前让我和柳刚在橱窗对面的酒巴里等他。
我和柳刚胆子很小,主要是怕得爱滋玻左明事先还劝我们,“这里是最安全的,荷兰卖淫是正当行业,体检是必须的,肯定干净。”即使如此,仍旧令人难以放心,在生命与欢乐的天平上选择,显然前者要比后者重一些,况且这种欢乐并非纯粹的欢乐。我总觉阿姆斯特丹的妓女橱窗好似公共厕所,无论什么人都可以交上五十盾在里面排泄一次。厕所清扫得再干净还厕所。
当晚正值荷兰阿贾克斯队同意大利AC米兰队的足球比赛,因此酒巴里有许多欧洲游客人在电视边喧哗,不时地欢呼或吁叹。柳刚和我对足球不大感兴趣,便向吧台后的侍者要了两颗大麻香烟,每枝6盾,是酒吧自己卷制的,抽下去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想不出美国的“垮掉的一代”作家们怎样凭此涌出创作灵感的,也许荷兰酒吧大麻烟内的大麻成份较少吧。柳刚心不在焉,他背对吧台,一直望着对面粉红色灯光闪烁的橱窗以及里面的美女,又烦又躁,总想试试却又怕得玻“到阿姆斯特丹什么也不干岂不白来……”他不住重复这句话,但就是下不了决心一试身手。
“喂,那不是刘博士的弟弟吗?”
柳刚指着酒吧斜对面的一个橱窗。果然,刘博士的弟弟正守候在那里,象个猴子一样不安地走动、抓耳挠腮。那个橱窗的灯灭了,说明里面有客人,看来他正等待着。红灯区毕竟范围有限,碰上熟人在所难免,我和柳刚并不觉多么意外。看了一会儿,橱窗内的灯亮了,一个黑白混血的姑娘又坐回橱窗后的高肢凳上。门开处,刘博士魁梧的身形闪现出来,他摆摆手让他弟弟进去。刘博士很迅速地站在路中央,四周看了看,避免离橱窗太近以免来回行走的游客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他点着了一支香烟,然后朝我和柳刚所在的酒吧走来。我们赶忙转过身去看电视,免得使刘博士这个要面子的人丢面子。
“你们两位在这里……比赛结果怎么样?”
刘博士两手搭住我和柳刚的肩,很亲切地问。
“……氨,我和柳刚假装恍然状。
“……我一直在街上找电视看,到处是人,挤都挤不进去。”刘博士说。“今晚能去体育场现场就太棒了,可惜,可惜……”老谋深算的刘博士脸上没有任何堕落的痕迹,仍旧威严肃谨,一副公司总经理的派头。他已习惯性地浸沉在自己平素扮演的角色中,估计即使在厕所大便也会板直腰耸着眉如临大众。真不知灯光之下他如何和妓女做爱,两性关系中狎昵是不可缺少的气氛润和剂,但似乎刘博士永远是一张正直不阿的脸,这张脸你看上去永远和政治课本或财务报表或公司业绩等等东西联想在一起。
左明一脸懈怠,晃晃悠悠走进来,显然体力不支。更可笑的是他腰间装淫器的子弹袋式的东西胡乱捆在了上衣外面,各种颜色的避孕套和“御宫宝”是那样引人发噱。
“……以后真不能找大胖的娘们儿,真他妈懒,躺在床上一大摊死肉,一动也不动,还睁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你,也不哼也不喘,只剩下我他妈一个人瞎忙乎……没劲!没劲!”言毕,左明仰头灌下一瓶喜力啤酒。
刘博士假装看电视,实际上一直耸着耳朵听我们谈话。我和柳刚哈哈嘲笑着左明,他不动声色,也不加入我们的活题。
左明一点儿不在乎刘博士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他的遭遇。“——我还以为干多长时间都行呢,谁想有时间限制……那斯洛文尼亚大肥妞床头柜上有个闹钟,20分钟一响,吓得我一激灵,差点不行……刚才吃了日本大药丸子,药力还真持久,嗬,肥妞真有法子,床头上方有个小冰柜,她一伸手拿出几块冰块,塞一个进我嘴里,然后一手拿一块往我腰间一贴,一下子让我丢盔卸甲……”左明一席话逗得我和柳刚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刘博士看看表,忽然大步地往外走,快得我们几个人没反应过来和他说BYE-BYE。回头一看,见刘博士的弟弟正心满意足地走出橱窗边的小门,笑容满面地冲着刚刚坐在商脚凳上的混血美女摇手再见。刘博士沿街道直走下去,狠劲摇下头示意他弟弟跟他走。他很怕我们看见他弟弟从那里面出来,故而想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带他弟弟离开那里。
“……这傻B累不累呀,天天挺着,多难忍。”左明见我和柳刚聚精会神地观望刘博士,便插了一句。
“习惯成自然,肯定已习惯了他演的角儿,”我在旁边说。“他一定特别投入,说不定他自己完全混没进自己演的戏中去了,觉察不到自己在演戏。”
柳刚在一旁补充,“当个公司的老总也不容易,稍不留神就让人踹下去,刘博士值得同情……”不仅刘博士值得同情,所有在前在国外红灯区街道上的大陆同胞多多少少都令人同情。只要你在异国的摇曳灯光之下,看见兴奋的、紧张的、畏葸的、左顾右盼的、假装不感兴趣的、闪烁惊讶表情的面孔,那就是大陆同胞,日本人、韩国人、蒙古人,甚至香港、台湾、澳门的中国人均不是这种复杂表情,难怪走在日本东京银座的歌舞妓一番町,拉皮条的上海人一眼会瞧出我们是中国人,无论我们穿得多西化,无论我们怎样伪装见过世面,我们的表情就是我们的标识。我们不能太松弛,要时刻提防,时刻保持高度的紧张,这使得我们的视力和听力均超乎其他族群。走在异国的大街小巷,远在一公里以外的中国话的窃窃私语都能使耳膜感到震撼。其实我们这个小小的旅游团体里只有左明基本上是肆无忌惮地放松,其他人均有“单位”。
“仔细想想,阿姆斯特丹女人的价钱太便宜了,50盾,一盾约值人民币4块5,200多块钱,便宜!便宜极了!”柳刚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大概几天下来又是瑞士法郎又是港币又是荷兰盾使得他精明的头脑一时失于算计,刚才那一刻的怔忡竟令他悟道般的醒悟过来。
“你才知道便宜,”左明又灌了瓶喜力,他左手手指着木制的酒吧台面,一板一眼地说,“国内你要想打一炮最少要500,又不能保障百分之百的安全……你在这里50盾就可以任选一个你喜欢的妞,在小房子里干就如同在家里和你老婆在一起一样安全,床边还有个大镜子,边干你可以边欣赏自己征战的风采……”“还有镜子?”
我和柳刚不约而同地问。
“当然有……”……
左明很细致地描绘妓馆内部的摆饰。
讲了几分钟,左明忽然收声不讲,他含了口啤酒在嘴里,漱了漱口,然后吞咽下去,表情如同一个说书的师傅面对急于想知道“后事如何”的听众。
“……不给你们讲了,净听着过干瘾,我又不是没给你们钱,拿钱自己亲身体验一把嘛……不要净把钱买什么小木鞋啦,明信片啦,纪念品啦,回去向别人炫耀你到过荷兰,进去露一手,尝遍黑、白、黄、混四种女人,这才是本钱!”
左明数落着我和柳刚,脸上露出少有的鄙夷和不屑。
我和柳刚相顾而视,眼中闪烁出仇恨的火花。看来这王八蛋忘了怎么发的财,开始骄横没礼貌起来。
(二十五)
金兴银行的荀总经理白白胖胖,一米八的大个子,泡在深红色巨大的按摩浴缸内,活象一大块猪肉糕,看见氤氲于水汽之中的一这块巨物真有怕他忽然溶化成一缸猪油。荀总一个人的办公室占了一层楼,其间有主办公室,秘书间,休息室,娱乐室,会宾室,还有这间大浴室。俗语说好官不修衙,荀总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特事特办,天高皇帝远。如果北京总行来人先安排在帝皇级别墅住几天,穷奢极欲之后,再领到他的办公室,谁也说不出什么。“这里又是沿海地区,外国客人多,见到我这排场才会相信银行的实力”,荀总振振有词。他总喜欢坐在浴缸招见下属,女员工也不例外,有幸得到大猪油糕召见的当然得部主任以上级别,荀总自己讲到这是拿破仑的风格。“我拿了本《拿破仑传》回家研究了好几天,也没见到有拿破仑在浴缸里接见下属的……”林学明曾很困惑地对我讲。
荀总经理今日有兴趣见我主要因为林学明推荐我做枪手,这样你既能减轻林学明的写作压力,又可为我带来些收入,弥补一下穷酸职员生活的物质匮乏。“你们职员有的是时间,图书馆坐一坐,东抄西谈给他弄本什么市场经济学的书出来,三万元稿费怎么也够你在这里花一阵子。”听林学明这么一怂恿,我就心动,加之我在开发区当小秘书时曾天天日以继夜地为一个个大小领导泡制讲话稿,早有文抄公的非凡本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本书二、三十万字,先写个大纲把主题立意弄清楚,然后一手剪刀一手浆糊,流水线作业一般,尤其是给这些大企业领导当枪手所写的书,大都装帧精美,香港印刷,放在市面上一本也卖不出,只供他们见上司送礼后再加上这几本书,“人才”的气味会顿时显现出来。而且领导本人也不会细看,只要没有吹捧资本主义骂党骂国的伤,怎么神乎怎么写,最好书里的名词术语谁也看不懂,那才显得专业显得高深莫测。总之枪手的手艺我一直干得不错,因此蛮有信心地接下来,由林学明带领接受荀总经理的耳提面命,很有落魄穷儒去见阔气恩主的意思。
荀总经理阖眼,头顶着一块泡浴棉,样子很滑稽。综合部主任吕根器拉开腰,双手摸着块大浴巾,屏气在浴缸后站立,很象古罗马澡座内的有色人种待役。
“……来啦……”。荀总软绵绵地打了声招呼,仍沉醉于温柔击拍的水流按摩之中。林学明赶忙哈腰示意,一脸虔敬虽然他暗中对我说这荀总的智商比一只五岁大的鹦鹉高不了四个百分点。
吕根器根本象没看见我们一样。他走前一小步,把手指伸入水池试了试水温,然后动作很轻地拧开了靠近荀总脑后的一个水笼头。可能紧张他拧错了开关,荀总经理“噢”地一声直起身来,转身一巴掌朝吕根器击去,“你他妈想烫死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吕根器吓得脸色顿变,一手捂住浴缸里的热水出口,一乎又拧开关。如果我和林学明不在场,没准他会掌自己嘴巴,“算啦算啦”显然荀总并未真动怒,只是耍耍官脾气而已。他忽然哗啦从池里掬几捧水在脸上,然后猛然往后一甩脑袋,大叫一声“夷!”
我忙往后闪身,怕淋湿了自己的衣服。吕根器和林学明动都没没动,满脸微笑看着自己年老撒娇的上司“在这里见你,不好意思”,荀总说。
“哪里哪里,很亲切,很亲切……”我倒机灵,忙接荀总话,也要显得林学明会找人。
“我去过法国的什么什么罗浮官,有一幅画,什么什么一个大革命家拉马还是马拉,画的是他在一大盆子里洗澡,后面还有一美人伺侯……大革命家况且如此,我这不算搞特殊……嗯……?”
我脑子转了好几个意来,心想他看到了油画可能是《马拉之死》,原来是马拉有严重的皮肤病,天天只能泡在浴缸里起草文件什么的,画面上的女人也不是什么美人丫环,是个敌方派来的女刺客,毛巾下一把刺刀没画出来罢了,亏得这荀总想象力丰富,把个好好的革命家殉难图理解成活春宫画了。告诉他真相吧,确实是显自己知识渊博,但肯定很扫荀总的兴致,踌躇一下,想想三万元的“枪手”稿费,又飞快回顾了一下从前秘书生涯中所见种种,我赶忙奉迎道:“荀总您这是工作休闲两不误,好好休息才能更有充沛的精力工作,闭目养神之余,精鹜八极,心游万仞。”
荀总愣了一下,果然开心,他仰头一笑,自己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肯定他自己还是肯定我的话,林学明的表情松驰下来,他生怕我言语有失。
吕根器飞快地扫我一眼,原本的仰眉顺眼之间寒光一闪,锥子一般扎人。
荀总哼上几声,自言自语地交待了如何写好这本书,怎么从“宏观大角度”和“微观小角度”描写市场经济学,用本公司实例证明几年来成就云云,含含糊糊,吞吞吐吐,典型的大领导样态。在场的林学明、吕根器和我一个劲地点头哈腰皆作领会状。
“……好了,就这样——,根器那里有些公司材料,你们去他那里拿吧,初稿写成后马上给我看,嗯……?”
“好,好,好。”
三人倒退着走出大浴室,都很有感觉自己是明朝荒淫皇帝治下的佞臣。
吕根器从荀总浴室一出来,把双手往后一背,仰起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