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深殿 爱熙 (小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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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炎别开目光,看着街那边嬉闹人群,一点晶莹的光芒在眼角轻轻闪烁。
我凝视着他秀丽的侧脸,空落的心里仿佛缓缓绽放出洁白宁静的莲花来,尘灰落,怨憾休,只剩澄清的心
宇清明如洗。
我轻轻握住重炎的手腕,重炎身体一震之下转头呆呆看着我。
“何必想不开,你找回他又能怎么样?”我侃侃而谈,紧握住手中重炎轻颤的手腕,“对一只蜗牛来说,
这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你的手心,而是他坚实的壳。虽然那个壳里没有你会让他觉得是遗憾是痛楚,
但是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够继续生活下去。”
“在我手心里就不可以吗?”重炎凄然问道。
“您是一国之主,是拥有整个天下的人,你的手心里有着太多的东西。虽然那只小小的蜗牛或许是您此刻
最珍爱的,再或者是你今生最珍爱的,可是他依然不安。你的手心太宽广,他不是不可替代的唯一,如果
有一天,他让你失望了,不再是那个身边围绕着淡淡光芒的美丽的人了,你有太多东西可以代替他。你的
手心也太狭小,容不下一个想要自由的心。”
“我始终只有玉儿一个人,”重炎反手握住我的手腕,让我们的手彼此紧紧相握,眼里泪影茫茫,“是我
贪心,江山和玉儿我都想牢牢握在手中,这些年来,才让他觉得那么委屈。”
“他毕竟不是女人,可以放在深宫之中直至终老。若有一天他老了,远离家园朋友,孤单一人,垂垂老矣
还扮做女人在后宫之中做着什么妃子,和怪物没什么两样,这是不是一个太残酷的笑话?他始终是要走的
,你也不必太自责,并非你的错,而是生活是真实又残酷的,不是两个人有了爱就可以解决一切的问题。
”我轻轻摇晃着重炎的手腕,示意他去看身边经过的一对白发苍苍相扶相伴的老夫妻,“不是任何人都有
这般深厚的缘分和福气,可以象他们这样能相偕白头。太多的人,只能让自己在爱过以后,好好的活着,
彼此忘记,或者彼此记得。”
重炎已经伏在桌上,轻轻啜泣起来,牢牢握着我的手腕,似怕松开就再也不见了。我低头看着他,心里温
柔的疼痛着。
“我也曾经很深的爱过一个人,后来想了很久,还是离开了他。对我来说,这一辈子曾爱过那个人,就已
经是全部的意义。剩下的日子,是好,是坏,是在这里,还是在那里,是想着他,还是忘了他,都已经无
所谓了。从离开他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其实已经完结。现在的我,就象是望乡台上的魂魄看着生前种
种,你明白吗?”
我缓缓抽回自己的手,重炎竟不肯放开,他抬起头来悲切的看着我,“我愿意抛下所有,做一个平凡的百
姓与他遨游四海,但求能相守到白头。”
灯火影下,那晶莹泪滴落在我手背之上,滚热的温度瞬时间灼伤我的骨肉血脉。我凝视着那点泪滴,摇了
摇头,慢慢说道,“他在后宫之中并无容身之地,就象你在江湖之中寻不到自己的位置。天下之大,恐怕
竟是没办法容纳在一起的你们,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你们并肩而立,岁岁年年,直至白头。做个千古明君
吧,朝堂上那个威严的君王才是真实的你,看看这些富足快乐的百姓,别说是他,连我都觉得为你骄傲。
即使他遨游四海,也会记得你是这世间的王,是他的王。”
我再不迟疑,起身向那汹涌人群深处而去。点点爆竹在身边炸响,衣香鬓影间欢声笑语连连。
远远听得重炎拼尽全力的呼喊,“玉儿,不要忘了我。”
我转身,繁华街上,人影来去交错,灯花隐隐绰绰,竟再见不到那熟悉身影。手背上的泪痕,灼痛心脏。
怎么会忘记你?离开你那一刻的心痛,至今宛然,夜夜焦灼。好好活在这世间,浪迹风尘之中,只怕过了
那奈何桥,便会忘记谁是李重炎。
(二十四)
上元灯节的焰火在天空中盛放了整整一夜。我涉着浅雪,一路神思飘荡的走回甜水巷。漆黑的胡同内杳无
人声,渐渐竟闻琵琶声遥遥传来,在长夜里随风飘荡。细细听来,唱的竟是我在梅府写的词,“多情终古
似无情;莫问醉耶醒!未是;看来如雾。朝暮将息花天”。
那一夜,响彻人间的爆竹声让我彻夜未眠。
第二日醒来,一群人打上家门向我讨昨日酒债。素秋正好此刻上门来,被那一群无聊人撞见,各人脸上均
是暧昧颜色。我倚在窗前看他们自管嬉笑,一时间竟分不清昨夜今朝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真实。
素秋却面有忧色拉海棠去一边悄悄说话。片刻海棠转回来,拉我过去,一边轻声说道,“素秋的孩子好象
有些不对,请了医生也没什么用。她以为我会用药,哪晓得我是用毒的。好歹得你出手了。”
我向海棠点点头。素秋紧张的迎上来,我便随她上了门外的马车,一路向她的养琴阁而去。
那个雪夜曾见过的孩子不过几个月大的样子,小小脸已涨的通红,舌苔上起着淡淡白点。我按了脉,转身
向素秋笑道,“没大碍,按我说,清清净净饿上两天就好。”
素秋满脸诧异,我解释道,“脉象上看,只是受了燥热之气,你就给他吃了不少名贵的药,小孩子家哪里
受得了,越发沉重起来。把药停了,饿上两天,自然清顺了。”
“四公子说的一定不错,”素秋略放下心来,让我去客厅喝茶。
养琴阁是京城颇有盛名的雅致所在,寻常客人想上楼一坐都难,素秋更是一唱千金,如非名士,她连见都
不肯一见的。那孩子的父亲,想必是绝顶风流的人物了,竟值得名满天下的素秋姑娘为他生下孩子来。
素秋缓缓在对面坐了,端了一盏碧螺春,看着窗外檐上深雪,幽幽道,“四公子定是在想这孩子的父亲是
谁吧。”
我脸一红,这冰雪聪明的女子洞达世情,竟看得穿别人心思。
“公子不是外人,素秋不想相瞒,其实我只见过那人一次。大约一年前,他来养琴阁听我弹琴,我们聊了
一夜,其实是我听他说了一夜的心事。就是那一晚,我第一次留客人住下,就有了这个孩子。可我连他的
名字都不知道,”素秋缓缓说着,秀丽唇角弯出美丽的弧度,眼里有着淡淡的惆怅和喜悦,“直到那一日
,去梅府献歌,我才重新遇到他。可是他已经认不得我,淡淡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想问他还记不记养琴
阁的素秋,想告诉他那一夜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看见素秋渐渐红起的眼圈,和唇边始终勉强着的微笑,心里渐渐明白,“你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
“是啊,”素秋笑到,“我给儿子取名叫沈如玉,四公子觉得可好?”
我缓缓舒出一口气来,不忍心再看这个痴情的女子。沈明玉?该是李重炎才对。她竟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却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有空,带如玉来寒舍坐坐,我和家兄都很喜欢孩子。”临别时我费事的念出如玉这两个字来,不知这痴
心女子他日得知事实真相,面对这个名字,会有何种感慨。
数日后素秋带着如玉来老宅的时候,海棠果然被沈如玉这三个字震的一时无语,半晌才勉强笑道,“如玉
,跟我们倒是有缘,大家名字里都有个玉字,不如让我认做干儿子的好。”
素秋抿嘴轻笑,竟令随从拿出四色礼仪来,正正式式的让如玉拜了海棠做干爹。
海棠一边掏出家传的玉佩给如玉挂上,一边轻声在我耳边说,“这儿子可是替你认的,大家心里明白,可
别不认帐。”
“重炎做的,关我什么事?”我小声嘀咕回去。
海棠冷笑,“素秋可只知道孩子的亲爹是沈家的四公子,张扬开来,你能躲的掉才怪。”
我无奈,“好了,以后我大哥要是犯了毛病,打着你的旗号招摇撞骗有了孩子,无论多少,统统记在我名
下成了吧?”
“明堂才不会那么没节操。”海棠白了我一眼,径自抱了如玉去还给素秋。
世间缘分当真神秘莫测。和重炎有一夕之欢的女子,竟与我偶然相识,最后和海棠认了干亲。其中关系交
错,当真令人惊诧。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擦肩而过。我们这些人分离聚合,可谓是缘分深厚
。与重炎,想必更是宿世积累下如海因缘,才能在今生相识相知,才有在斜阳殿那漫长七年的相守。我当
深谢上天眷顾。
长安的青空一望无垠,满院深雪,我向厅里正逗着孩子玩的海棠和素秋走去,这些缘分深厚的人是经历了
漫长的岁月才来到我身边的,应当好好珍惜。我轻轻抱起胖呼呼的如玉,看着他新长出来的洁白小牙不由
笑出来,“乖小玉,叔叔也送你好东西。”
深寂的老宅因为这个小小的孩子平添了许多热闹。有时我看着小玉心里会有奇怪的感觉,重炎的小孩,他
长大了可会象重炎?仿佛我就是在看着幼年的重炎一般。
二月冬雪初有消融的时候,重炎来向我辞行。
那个清早我正在院中看着下人们将成群的鸽子放上青天,有人敲门,一转身就见到越发清瘦俊秀的重炎探
进身来。
两人目光一碰之下,都微微楞住。我随即笑起来,挥下仆人,请重炎进来。
他却只站在门口,微微笑着,“我去山东看看黄河堤坝的情形,去大半年那,临走想见玉兄一面。”
我随他走出门去,巷口果然停着马车,有人不断向这边张望。
“那是谁?”我惊见洛儿坐在车辕上,不由问道。
“洛儿,我带他去看看他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重炎淡淡一笑道。
我轻轻叹一口气,“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你们身系天下安危,一定要小心。”
“放心。”
两个人这样淡淡说着,已走近马车附近。一年不见,洛儿又长高了不少,眉眼之间越发象重炎了。
重炎停下步子,看着我,“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想来看看你。”
我点点头,微笑着看着他。
“那我走了。”重炎踏上了马车,又转身看着我,似要说些什么,终于一点头,掀开帘子进了车厢里。
“保重。”我道。
马车已辚辚前行,在清晨寂静的街上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长安若有若无的朝雾里。
我凝立良久,终于转身回转老宅。
推门却呆住,院里梅树下,素秋正抱着孩子痴痴看着门外,眉间深锁着哀愁。
(二十五)
素秋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凄然一笑,有些怅然的喃喃道,“果然是你。”
我有些茫然却又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立在门前与素秋遥遥相对无语。
一阵微风吹来,阵阵寒意,素秋幽然道,“四哥,素秋不是贪图富贵的人,沈家的富贵权势,打不动素秋
的心。可是那一夜,沈公子隔着帘子与我说着他心爱的那个人,我隔着帘子看着他,他有那么修长的眉,
那么美丽的眼,我第一次觉得动心,只希望自己就是他所说的那个人。所以那一夜我便留他住下,后来有
了小玉之后我很开心,虽然知道可能这一生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我看着眼前风中的单薄女子,心里有淡淡哀愁涌上来。那一夜或许是她此生唯一的回忆,要用漫长的岁月
来追忆。
素秋眼里有盈盈泪光,却仍微微笑道,“第一次见四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素秋就觉得你就是沈公子
说的那个人。好象四哥一举一动都和沈公子的描诉分毫不差。所以,所以素秋当初才想接近四哥。”
“我们已经分开了。”我只有这一句毫无关系的话可以说出口。
“各人都是各人的苦衷,素秋不敢置评四哥,只求四哥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我一定答应你。”
“小玉的事情,请一定不要告诉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