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卿记-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万贯冷不防被吓了个激灵,忙爬起来问:“白笙公子?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是他嘱我有空常来吗?”
“可,可我家小爷中秋从不见客。”万贯为难道。
白笙挑眉:“这是什么习俗?”
“这,这…”正在万贯不知该怎么回话时,发财自后堂走出,道:“白笙哥哥,小爷请您进去。”
第45章 戏精上线()
穿过后堂便是商铺后院,那里并不算大,只有两个独立小院子。
右边的院门前,发财将门推开,院中情形一览无余,白笙怔住,看向那个席地而坐的背影,没有再抬步。
炽楼听到声响,回身笑道:“来了啊?”
依旧是眼角微弯的灿烂笑容,却没了往日的轻佻散漫,朴素红衣,没有任何图案装饰,不是大红,也不是火红,而是如血般的暗红。
踢开四处散落的空酒坛,白笙在他身边坐下,问:“不开心?”
“怎么会?”炽楼大笑。
白笙将斜立在旁的琴摆正,道:“你好像很少会抚琴?上次还是在那家客栈中。”
“你也知道我就是个俗人,实在高雅不起来…”炽楼笑道。
白笙轻叹,打断了他这并不走心的自嘲:“有事可以和我说。”
炽楼像是迟疑,很久都没开口,就在白笙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
“多年前的中秋之夜,是我一位至亲病逝之日,就在这京都。”
“京都从没有过归云分号,中秋之日不见客,都是因为这个?”
炽楼点头,神情感伤。
“为什么是我?”白笙问道。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炽楼却答的毫不迟疑:“因为你那句话。”
“你认识安洋吗?”白笙问道。
炽楼迷惑,反问:“安洋是谁?”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白笙含糊道:“没什么…”转开话题,“那你这次来京都?”
“想于斯人坟前,为其再抚一曲。”他眸中泛起泪光,自眼角悄然滑下。
今日的一切都太过不同寻常,白笙只觉人有些发懵:“那个,逝者已矣,你还是,还是别太伤怀了。”
炽楼问道:“你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团圆夜去我府上过吧。”白笙看了看周遭,“这里没怎么布置,想来你也住不惯,如果你不介意,我院中还有几间客舍——”
送走白笙后,炽楼面上再无半分醉意,慢悠悠拂着尘土,他抱怨道:“这衣服谁准备的?太丑了!”
万贯无奈道:“您,您还是先去洗洗眼睛吧!”
“没事,一会自己就好了。”炽楼胡乱蹭着脸上的泪水。
“您这又是何必呢?”
炽楼手上一顿,笑道:“没办法啊!这个齐白笙哪点都好,就是太精明了,他可是一直对咱们持着戒心呢。”他摇头:“不过可惜啊,他还是太心软了!”
“我是说,咱们为什么非要接近他?”
“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炽楼将衣袍脱下,塞给万贯,“这衣服太丑了,快拿走!取新做的那身来,咱们毕竟是头次上门,可不能穿的太寒酸了。”
“可今日——”
“人可是这世上最擅长欺骗的种族,必要的时候,可以连自己也骗。”
万贯心中一酸,不敢再多言,收拾下心思,转身便要退下。
“顺便去传个信,那件事,可以开始了。”
“是…”
马车中。
良卿问:“您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你觉得炽楼方才说的有几分是真?”
“我觉得不像是装出来的,就是,就是有点夸张。”良卿迟疑问:“您难不成还是不信他?”
“方才那一瞬间,我是觉得自己能看透他了,也相信了他,可心中却总有不安,又想不通是为什么——”他看向良卿,“你说,我到底该不该信他?”
“您何必纠结他是否可信?无论他打什么主意,咱们躲远些不就好了?”顿了顿,她问道:“您既然有疑,为什么还邀他客居?”
白笙想了想,道:“我虽看不惯他的作为,却惜他满腹才华,不知不觉间,更是将他视为了友人,我不想被朋友相欺。”猜之、忌之、皆因重之。
“邀他入府,也是为了能再观察观察,一味的躲总不是办法。”白笙继续道。
他吩咐道:“回去让人将院内那几间空屋归置一下,再安排几个机灵些的仆从过去,记住,不必特意嘱咐他们什么。”
想了想,他继续道:“还有,他不是喜欢那些金灿灿的东西吗?一会你去给他淘弄些,不用太贵,有个样子就行,再把兄长成亲用的红绸给他布置上,来了就是客人,总要让他住的舒心些才是…”
他说的极认真,良卿却满眼古怪,她实在摸不透,自家公子到底是想让人家舒心,还是诚心挤兑,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外面天色阴沉,蒙蒙云层堆积天边,却迟迟没有压下,仿佛是提前向所有人预示着,京都将要迎来场狂风骤雨…
第46章 风雨已至()
这场雨没有让京都百姓等太久,中秋过后第三日,帝都便迎来了场罕见暴雨。
炽楼前日就搬到了倾颐院中,至于他看到这间‘精心布置’过的屋子时,内心的崩溃与咒骂,这里就暂且不表了。
此时,他抱着金子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的凝望着大雨倾盆,疾风顺窗子吹进,墨发红绸纠缠,他却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直到,华服男子被引进院内,他才轻笑道:“终于来了呢!”
白笙看着浑身湿透的延熙,皱眉问:“王爷是有急事?”
延熙接过棉巾随意擦了几下,沉声道:“昨夜御马监死了个老管事…”
昨天夜里,年近六十的御马监管事于公公突发旧疾,一命呜呼。
这本是件极小的事,可还没到天亮,满身是血的小太监,便连滚带爬的闯到了督查司,称自己是于公公的徒弟,因师父临死前告诉了他个惊天秘密,所以正被追杀。
其实就算是这样,事也没多大,总不会有人敢在督查司门前行凶吧?
可偏偏小太监见督查司的人个个面色冷漠,以为人家会袖手旁观,也不顾还在街上,便大声嚷了起来:“事涉皇子贵体!小人没有半分虚言,官爷救命啊!”
虽然雨天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可这件事还是以极快的速度被传了出去,也传到了延熙耳中,这才有了他冒雨前来之举。
白笙问道:“王爷是怀疑此事与竟马赛意外有关?”
延熙点头:“御马监,皇子,我不得不往那件事上想,当年那马发狂实在是蹊跷,你不是也曾怀疑过吗?”
“您先别急,此事如果真是王爷猜想的那般,鲁大人审问清楚后,定会报给陛下,这事是掩不住的。”白笙劝道。
“那我着人去宫中打探下?”延熙问道。
“王爷还是静候为好,如果此事为真…”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想王爷就算不去打探,也会有人将消息送给宁王殿下。”
“你的意思是?”延熙惊疑。
“难免会有人意图用此事做文章,王爷近段时间还是多注意,别人暂且不说,荣王便是不会闲看着的。”
沉默许久,延熙忍不住问:“你觉得,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会不会是…”
白笙虽有不忍,却还是如实答道:“王爷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延熙合上眼,半晌说不出话,直到外面传来闷雷声,他才如被惊醒。
“兄弟相残,他们,可真是出息!”延熙面上灰白成片。
“我从前和您说过,他们是皇家人——”
“皇家人怎么了?皇家就没有亲情礼法了?就要不择手段?!”这几问抽空了他的力气,“他们为什么…非要争呢!”
“不争又能怎样?他们是不得不争,凡俗中又有几人甘于庸碌?更何况是极尽尊荣的皇子,他们生来便与帝位只一步之遥,不争?可能吗?毕竟…”
白笙语如刀锋,句句戳心:“毕竟,帝位只有一个!”
“可,可…”延熙梗了半晌。
他明白,他所期许的亲族和睦,注定不会属于权利中心,可幼时同室操戈为他留下浓重的阴影,他再不愿看到下一代重蹈覆辙了。
“那,到底会是谁?”良久,延熙似认清了现实,幽幽问道。
白笙摇头:“除了元昭、元康,以及尚年幼的九皇子、十皇子,余下都有可能。”顿了顿,“元昭元康,也只是我单方面相信。”
“我也相信他们!”延熙苦笑:“白笙,就算我们都逃不过必争的命运,可心中还是会有个角落,装着几分真情的——”
白笙默然,转开话题:“王爷去过宁王殿下那里了?”
延熙摇头:“我听到消息就来了你这。”
偌大的京都,四衢八街,人潮熙攘,可除了白笙这,他却再没有地方能诉心思。
“这样吧,我陪王爷去趟宁王府,宁王殿下应该也听说了,咱们要给他提个醒才是。”
“不了,你无官无职,又从未搅进过诸事中,此事还不知会掀起多大风浪,你还是安心待在府中吧!毕竟,如今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老三那!”
白笙看了看他,忽然笑道:“延熙,我也有在乎的人,再者,风雨已至——”
风雨已至,谁又能独善其身?
第47章 深宫夜谈()
深宫月圆,照彻阑干,秋雨初停的京都,满是潮湿阴冷。
安延昆站在平台上,溯风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他手扶栏杆神情倦怠。
“鲁博彬那还没消息?”
“陛下,此事如果为真,想必定然牵连甚广,鲁大人不一一查实怕是不敢贸然上报。”成顺答道。
“朕记得那年,你没查出什么对吧?”安延昆问。
成顺心中一惊,忙屈膝跪地:“陛下明鉴!臣绝没有半分欺瞒,臣确实一一查过了,的确没有蹊跷。”
“朕不是疑你,只是好奇是什么人将事情做的这般天衣无缝。”没等成顺答话,又道:“会是朕的儿子吗?”
成顺不敢应,多年深宫摸爬,早已令这个爽直武将学会如何体会圣意,猜度帝心,以及深宫的生存之道。
安延昆自嘲一笑:“怎么想就怎么说,朕恕你无罪。”
成顺飞快的扫了眼,可却只看到个佝偻背影,更别说察言观色了。
“臣愚见,几位皇子的确,的确是最有动机的…”
安延昆看了看他,手指划过栏杆,问:“你说,朕是不是太过柔善了?”他的轻语中满是杀伐之音,听在成顺耳中好似惊雷炸响。
“陛下!”成顺惶恐伏地。
“朕有些年没杀人了,不是吗?”他笑了笑,又问:“你看朕这些儿子,谁堪承继大位?”
可怜成顺今夜膝盖几乎没离过地,又几经惊吓,如果不是将官出身,身强体壮,怕是早被这一句比一句惊心的话吓晕了。
“陛下!臣一残缺之人,怎敢妄议天家大事?!您别折煞臣了——”
安延昆不理,自顾自道:“老大老二心机深沉,一直不见安分,老四自幼诸病缠身,不是个长久之人,老五性情阴戾,为人不慈,不得朕心,老六过于柔弱温厚…”
顿了顿,他继续道:“若不锤炼,也不是个合适的君主,老七老八只重武事…”
成顺实在忍不住,重重叩地:“陛下春秋正盛,此后说不得还有万万载年岁,何须此时烦忧这些?”
“你何时学会这些哄人的话了?万万载?成顺,所谓天子,不过是个手握权利的凡人,可以无病无灾的活过几十载,已是上苍偏爱,何敢谈万万载?”
“朕自继位,日日殚精竭虑,除却恐负先帝厚望外,也是想一展抱负,纵不能活上万万载,也要为我云晋打下片万万里江山!”
苍茫天下风云在握,帝王豪情!
成顺热血沸腾,似找回从前提枪纵马的快意,面上不禁漫起潮红。
安延昆话锋一转:“可惜,朕不是上苍偏爱之人啊!”他微仰的面上,除却浓重的倦怠外,还隐隐透出了抹病态。
成顺心头泛起哀戚,自家主子万般思量缠身,日夜劳于政务,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想到这,他心中暗叹:上苍不仁!
安延昆紧了紧外衣,自语出这些年心间的疑问:“你说,先帝当年,真的是想将皇位传给朕吗?二皇兄和四弟…真的错了吗?”
先帝遗诏确实蹊跷,废黜风头正盛的二皇子的太子位,传位一向默默无闻的三皇子安延昆,这让旁人无论怎么想,都不能理解。
安延昆即位后,此事自动成了宫中禁忌,再无人敢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