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负浮生半轻尘-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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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着眸看我,似有千言万语,我正了神『色』:“罪『妇』告退,殿下请便……”
再不看他转身走回屋内,紧靠门上,几乎用尽毕生的力气才将痛心酸楚完美的遮掩过去,这一次次的考验如凌迟一般,让刚要愈合的疮疤再次变得鲜血淋漓。
偎到塌上,掀开被子钻进去,青秋身上传来的温热略使我心安,窗格子上映着璀璨烟火的夺目光亮,新一年的开始,春天该是不远了……
第203章 臂间血色(一更)()
三月,人间芳菲时,冷宫的春天似乎来的较晚,即便裹了所有御寒的衣物仍觉得寒风刺骨,一双手更是惨不忍睹。
青秋连房门都不出,成日里披着棉被围坐在炭火盆前,她现在架子大的很,就连每日两膳都是我接了送过去。
常祥一如既往,每日都是带着他特有的笑意前来送饭,今日比往常晚了许久,脸上的笑意也已不见,接过提篮顺便问了一嘴:“你今日是怎么了?”
他目光闪躲,最后还是结巴的道出:“醇熙殿的主子被人下了『药』,如今还是昏『迷』不醒,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的,尤其是御膳房。”
“下了『药』?查出来是何人所为了吗?”
我皱了眉,承安一向都很谨慎,怎会被别人下了『药』?果然这后宫是没有片刻消停的,看来我现在身处冷宫合该感到庆幸。
他摇摇头:“醇妃这几年精神一直都不大好,早先被禁足三年,自太子大婚她便有些疯癫,子今小皇子很是忧心,太子已经下令,抄检整个东宫……奴才不多说了,还要回去复命,这几日可能不能如从前那样为玄姑娘通融了。”
“你快去吧,我这没什么,按规矩来便可……”
他走了,我竟没什么心思用饭,坐在屋里思前想后的,只见青秋裹着棉被进来,咿咿呀呀的指着提篮,我想她是饿了,便将饭菜拿出来,她瞥了我一眼,似在询问,如今她对我的每寸表情都了若指掌。
暗自叹了口气对她说道:“东宫的醇妃被人下『药』毒害,此时还未苏醒,想必又有一场暴风雨了,这皇宫何时才能消停一些?”
她不甚在意的翻了翻眼睛,继续吃她的饭。
几场春雨过后,天气渐暖,手上的冻疮更是刺痒难忍,惹得我不胜烦躁。
索『性』将东西院的衣物都搬出来清洗,我知道这样反而对冻疮不利,可是只有将手『插』进冷水里才略微感觉舒服些。
正在埋头苦干的时候,大门再次打开,南宫彧带着随从又一次出现在冷宫,四年下来他一共来过四次,算下来平均每年一次。
他神『色』复杂,我却心如明镜,早知这些日子他会来的,只是比我想象的要迟。
青秋出了房门,看见如此阵势,识相的自动走去别的院子,我撂了手里的忙碌,将手上沾的水在衣襟处蹭干,行了礼,神『色』如常的看着他。
他欲言又止,略显憔悴,屏退下人走到院子中间:“子浮病了……”
就四个字,我莞尔一笑:“冷宫不是太医院,罪『妇』也非御医,殿下是不是走错了?”
他垂了下头,再次艰难启口:“我知道我不该来的,可是所有御医也只是暂时保住她的『性』命,中毒已是数日,再不解毒想必就回天乏术了。”
我皱了眉眯了眼,靠近他半步:“那又如何?”
我明知道他此番前来的用意,不过当他真真切切说出口时,我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他还真是无情,非要看见我流血受伤他才甘心吗?
“本宫想求你救她……”
他何曾如此低三下四祈求别人,想必只有承安才可使他方寸大『乱』,三年的禁足不过是不得已做给我看的吗?
他可知,他于我的不原谅和与她的原谅,竟是天差地别狠狠的伤了我,这种痛甚至要比我身上任何伤口来得都痛。
我凄凉的笑着:“殿下用了两个奇怪的字眼,一个是求,另一个是救,试问殿下,我一个被禁的罪『妇』有何能耐能够救?又有何资格担得起殿下这个求?”
他本就理不直气不壮,听我如此说更显得惭愧内疚,看着他无地自容的神情,我竟有一丝报复的畅快。
“看在她和你同为表姐妹的情分上,救她这次……”
我的声音徒然变得犀利:“情分?殿下认为我和她还有什么情分?她屡屡陷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与我表姐妹的情分?殿下能够原谅,是殿下与她之间的情义,又与我何干?”
他有些激动,上前抓住我的双肩:“就算我不能原谅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这次救了她,我便将她送回楚夏,此生不见……”
我将他双手狠狠推开:“我说了,那是你与她之间的事,是救是送都凭你自己做主,我也再重申一次,我和她之间的情分,早在她『逼』死落棉姐的时候就已『荡』然无存,我玄非鱼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他的语气因我的拒绝不断升高:“你明知道孟落棉的事她说的都是事实,这个罪名没道理强加她身上。”
我感觉心中的怒火快要将我烧尽,我还真不曾想过他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退后两步,冷冷看着他耻笑:“殿下的意思,我是罪有应得,落棉姐是死有余辜,而你的浮儿不过是大义灭亲,其情可嘉?”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今日来此是实心实意想要求你……”
我牵了嘴角不自觉的笑起来:“若我不答应呢?……”
他定定的看着我,握紧的拳头昭示他的忍耐,不等他回答,我补充道:“若我不答应,殿下是不是要亲自割了我的皮肉,放出血来?”
我以为对着他我再无眼泪,可说到此处我便想起,军营之时为了救他,我毫不犹豫的以血为『药』引,喂着他一口口喝下,我并不在乎那点血,我在乎的不过是心甘情愿……
大概蕴藏眼底的温热让他读懂了什么,只见他眼眶一红,即便很是隐忍,一滴控制不住的晶莹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说实话,我几乎没见他哭过,他是真的痛了吗?对我他也有不忍?那往昔的片段霎时间被他一点点的拾回来了吗?
他是否同我一般刻意的遗忘,还是他真的不再记起?若他真的记得一点点,今日就不会出现在我的院子,不会求我去救,可是他还是来了,还是求了,还是毁掉我仅存的一点美好记忆。
僵持中,我看见那个四年未见的身影缓步跨过门槛,逐渐走向我们。
子今长大了,短短几年已经长成如玉公子一般,他挂着两行清泪,走到我身前,毫不犹豫的委身于地:“子今见过皇姐……”
蕴藏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遮挡的视线让我无法再看清他们任何一个。
用力的闭紧双眼,再睁开时,视线清晰,我将逐渐变得寒利的目光调回南宫彧身上,上前就是一记巴掌,他丝毫未动,脸上残留的掌印是我用尽全身力气赠与他的。
我不停的冷笑,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你好卑鄙,竟然利用子今来『逼』我就范,南宫彧!我玄非鱼真是低估了你。”
任凭我的打骂他都不为所动,一直垂着眼睑看着地上,子今抓住我的衣襟:“都是子今的错,是子今要来求姐姐的,子今对不住姐姐……”
他已泣不成声,我单身将他搀扶起来,轻轻为他擦拭泪水:“姐姐怎会怪你,子今没有错,若没子今的照拂,姐姐如何能活到今天。”
他上前一把拥住我,四年,他长得有我一般高了,可是熟悉的感觉一点点都不曾缺少,还是那个喜欢缠着我淘气的小不点,还是那个一心将我视为亲姐姐般对待的至亲骨肉。
他偎在我怀里失声痛哭:“十六年来,此时是子今最开心的一天,即便以前我也将你唤做姐姐,从来不像此般的名正言顺。”
我含泪扬起嘴角,轻轻拂开他:“若姐姐今日不救,子今会不会怨恨?”
他毫不迟疑的摇头:“不会,只要姐姐说不救,子今再也不求,对姐姐也会一如既往。”
我满意的笑笑,用衣袖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珠,抬起头扬声喊道:“拿碗来……”
这三个字反而让南宫彧越发显得悲怆,我尽可能的忽略,路远拿着碗低着头进来,一眼都不曾看我,我想他是不敢让我看见他眼中的不忍吧。
挽起衣袖,不再迟疑,只一刀便将手臂处原有的疤痕划破,鲜艳的颜『色』弥漫开来,一滴滴滑进自己用颤抖的双手捧着的碗中。
我连眉『毛』都不曾皱过一下,就眼睁睁看着本属于我身体中的滚烫变作冰冷的流出,我大可以切割别处的肌肤,可如今那道旧的疤痕实在刺目,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瞧见。
腰间的浮生藤隐隐痒痛,或许是血流的太多,有些眩晕,可我仍固执的滴满一小碗。
然后对着子今虚弱的说道:“明日此时你再来取,我等你……”
他万般担忧的询问:“姐姐没事吗?”
我勉强的笑笑:“不打紧,这点血还不至于要了姐姐的命,快去吧……”
他像捧着珍宝似的捧着碗,一步三回头的看我,直至他走出院子,我才放下紧绷,略微摇晃了一下。
南宫彧上前欲将我拥住,我拼了全力一把将他甩开,字字锋利的说道:“今日你取了我的血,我就当前尘往事一并还与你,此后你我再无相干……只一件事,殿下莫忘了刚刚说的,救了她的命便送她回楚夏……”
说完捂住刀口转身进了屋子。
第204章 惊天密谋(二更)()
三月是梅雨季节,好好的晴日说变就变,仓促的雨点伴着几声闷雷滚滚而下,我一丝不苟的包扎伤口,青秋破门而入,胡『乱』的擦拭头上脸上的雨珠,指着门口噢噢的比划。
我只是略微挑了一下眼皮,那个俊朗的身影并未离开,依旧稳稳的伫立在风雨里,每每伤过之后,再来痛恨后悔有何意义?
这种博取同情的把戏我已懒得再看,起身倒在塌上:“我乏了,想睡会,你去别处坐坐。”
失了血难免有些疲倦,可却不能踏实入睡,反反复复直到天『色』渐黑,有人敲门,我懒得动弹,便悠悠唤了声:“进来。”
常祥带人提着十数个食盒进来,我只得起身,他又恢复了笑意躬身上前一步:“殿下吩咐了,这些日子要好好服侍玄姑娘,看,这些都是上等的补品,殿下还说,姐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內侍监一定满足姑娘的任何需求。”
想是他也得了好处的,满面春风的絮叨着,也好,这些血也算是有了价值,我喊来青秋,让她将东西分散给冷宫其他人。
四年来第一次的款待,无非是想我能多捐出来点血罢了,难道吃了他的让他减少愧疚?我还偏偏不想。
常祥细声说道:“看殿下如今这般,玄姑娘出这冷宫指日可待了……”
我不语只是冷笑一下,他识趣的带着众人离开。
翌日,雨虽不大却还在下,子今比约定来得要早,我笑意融融的将他拉进屋内,他略带惭愧的询问:“非鱼姐身子无碍吗?”
“无碍,你不必担心,你长姐醒过来没有?”
他垂着头回我:“还未清醒,不过太医说,毒『性』再慢慢消失,想是这几日就会醒来。”
“下毒的人还没查出来吗?”
他烦闷的摇着头:“御医说长姐中的是钩吻之毒。”
钩吻?也就是断肠草,记得当初在连天山之时,韩政试我的时候用的便是断肠草,这种草一般生长在南方阴湿地带,雀城是极少见的,听语谷自打结界解封,气候也随之变化,想是再难寻到这断肠草。
子今见我思虑良久便说道:“日前听几个下人说,长姐是吃了太子妃赏赐的果蔬才中毒的,可太子妃的宫殿并未搜出什么蛛丝马迹,为了这事,太子妃和殿下还在闹着呢。”
我扯了下嘴角:“太子妃乃是宰相大人的千金,又是皇后的亲侄女,地位不可撼动,万不会傻到自毁前程,这皇宫里处处心机险境,真真假假又有几人能够分辨。”
子今听后愁眉不展,我说的虽算隐晦,但凭他不能猜出我所言何意,我将他的手拉过来:“非鱼姐有件事要对你说,希望子今能够原谅姐姐的自作主张。”
“你我姐弟,什么事大可直言,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姐姐对我的好,真就枉费了姐姐一片苦心。”
我甚感宽慰,便仔仔细细的对他说:“殿下已经应允我,待你长姐身子恢复便会送你们回楚夏。”
他一时惊呆,我尽量说的婉转:“姐姐知道,楚夏于咱们来说有着国仇家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