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负浮生半轻尘-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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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中的东宫,原以为将是我一世的家园,身后的男子,原以为是我这生的依附相携,镜花水月般的凭空消失,仿佛看了一场荒诞的海市蜃楼。
这样算是两清吧,谁欠谁多一点不再重要,踏上奈何桥,入了望乡亭,我想我也不会再驻足流连,痴缠的情丝该已斩断。
被关进天牢,我扶着牢门的铁架问向看守:“小哥,上任太子妃是关在这里吗?”
他瞅瞅我,终是回道:“在隔壁牢房。”
我急切的询问,就怕不等回答他便走开:“她还好吗?肚子里的孩子呢?”
他有丝不耐烦:“我劝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你们都是重犯,我跟你也不能多说。”
我急忙将手上戴的玉镯和耳环取下,隔着铁栏塞给他:“麻烦你稍稍照顾她一下”
人走远了,我走到角落里的稻草席上坐下,酸疼的身体,冰凉的湿衣,又是这般狼狈。
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根本无法计算时辰,每日都在浑浑噩噩的迷睡当中,清醒时,我会屏住气息趴在牢房的墙壁上听隔壁的动静,隔壁却极其安静,我无从知晓落棉的处置,那日她被拖走已见了红,不知道胎儿还在不在?
现在已是盛夏,秋后应该很快会到来,问斩的刀快不快?刽子手的经验足不足?人头落地要疼多久?
我从来没想到,第一个来天牢看我的人会是承安,看守为她打开门,她虽穿着淡雅,却仍是高贵的站在狼狈的我面前,没有想象当中的嗤笑,却多了一份安心的自在。
我坐在草甸上双手圈着膝,只是略微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将视线调回。
她一声轻叹:“当初让你离开的时候就离开,也不至于今日这般田地。”
我没出声,她自顾自的说着:“你我终究是姐妹一场,你此番情形也非我想见的。”
我轻笑起来:“醇妃好兴致,这天牢可不是谁想进都能进来的。”
“妹妹说的是,我央了皇后好久,她才看在咱们姐妹的情分上让我来探望。”
“正如醇妃所见,非鱼很好。”
她缓慢的朝里面走了几小步,用手遮挡着唇鼻,另只手拿出一个小瓶子放置我面前的地上。
“不管你怎么怨恨我,咱俩的一切也都了断了,只是没想到,终究还是我赢了,念在相同血脉的份上,姐姐也不希望你再受苦,这瓶药能帮你早日解脱。”
我含着笑拿起地上的瓶子打开,放置鼻下一嗅:“离秋后不过须臾数月,醇妃已是如此等不及了吗?”
我抬头望着她,手上的小瓶子稍稍倾泻,滴落地上的液体顿时升起一阵白雾。
她愣愣的看着我,怒气渐升,我从草甸上站起来,几日了,身子还是略微酸痛,这场欢爱不仅带走我的心,就连愤恨都消解了。
“醇妃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我看未必吧”
我始终将清浅的笑意挂在唇畔,我步步逼向她,她步步后退。
“看脸色就知道,醇妃这几日不见得好过吧,想必明楼与你终将也是至死不见,你认为你谋害了他最爱的人后,还能对你如从前一般吗?”
我终于逼近她,张开手掌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壁上,另只手扔了瓶子,轻缓的划过她的脸颊:“任你扑了再多的粉也是挡不住这难看的脸色,可惜啊,这幅绝世的容颜配了一副蛇蝎心肠。”
她恐惧的瞪大双眼,垂死挣扎:“明楼不过是暂时被你迷惑,我与他相依相伴十数年,他心里的人始终都是我,只要你死了,他就会知道,你值不值得让他这样留恋。从始至终你对他除了谎言只有伤害,能够对他一心一意的人只有我。”
“桑子浮,到了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早在他娶你之时,我们就曾在太子府共度一夜,他不忍纳我入宫,是不想看着我被宫中的尔虞我诈侵蚀,可没料到的是,他对我的思慕早已超出你的想象,你真以为他是因为爱你才会娶了你吗?真是可笑,他不过是为了营救我伯父找了个借口罢了,也算是对你这么多年的情义有个交代。”
她忽的冷笑起来:“你以为你能骗的了我吗?你不过是想挑拨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只要你死了,这太子妃之位便是我的,能够配得上与他俯瞰天下的也再无旁人。”
我收了掐住她脖子上的手,又一把举起她的手腕:“知道皇后娘娘赐你的念珠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吗?”
她疑虑的注视我,我俯近她耳际:“这是避子的麝香浸制的,落棉姐早就知晓,不过也正合了她意,而你,想必心心念念的要给明楼生个孩子吧,只不过你终身都不能得偿所愿,你想,卢治和他是什么关系,又多日为你治病,连我都能看出其中的奥妙,又何况是他们,想必南宫彧没对你提及吧?你这么聪明,不难猜出其中的奥妙吧?真不知道说你单纯呢还是愚蠢。”
第195章 冷宫草长(一更)()
她如遭了雷击,纹丝不动的瞪着眼,本是苍白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继而开始忍不住的颤栗。
“不可能,一定是你嫉妒我才这么说的,明楼不会这么做的,绝对不会”
我甩了她,慢慢走回草甸坐下:“醇妃若不信,大可去验证,就算我丢了性命,你也未必见得赢了我。”
她几乎发狂的奔出大牢,我暗自苦笑,至亲的姐妹不停的彼此伤害,大抵叹一句,不过是场孽缘,伤了他人,也伤了自己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天,闷热的牢房里,一串蚂蚁规律的行走,难道外面要下雨了吗?过了伏便是秋季了,我尽量不去盘算即将到来的日子。
第二个来看我的是小五夫妇,洛晴的肚子已经像扣了个盆,行动都不便利,见了他们我责怪的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怀着身孕的人怎好前来。”
小五的眼睛微红,有些哽咽难言:“她非要来,我管不住。”
我忽略掉别的,急急询问:“可有落棉姐的消息?不知道孩子保住没有?”
小五低了头不语,我心下一阵不安,洛晴拉着我说:“落棉姐被打入冷宫了,孩子孩子没有了。”
心里如压一块大石般沉重,孩子没了,落棉姐还在,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安了下神,故作轻松的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活着就好,只可惜,我见不到她了,你代我传个话,让她务必好好活着,也不枉我为她送了命。”
洛晴开始隐隐饮泣,我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好了,有了身子的人,不易伤神,小心动了胎气,我这一生虽短,却也经历了旁人没经历的,如果能早些投胎转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灵烟的担子要由你们去抗了,最好能找个远离皇城的地方,散尽家财,重新开始生活,远离这些烦嚣,我去了以后,你们要替我好好照顾叔伯族人和我娘”
“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太子已向皇上皇后求情,将你也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来。”
虽是喜讯小五却是顾虑重重,我听后也并未有劫后余生的欢喜:“怎会如此?即便皇上有心放过我,想那曲兰罗也定是要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
“太子将你关押大牢,并将秋后问斩的告示张贴出去,没料到,三军将士和雀城的百姓,都为了你聚集皇宫门前请命,据说,就连镇守曲镇的官员也上了折子,请求皇上从轻发落。”
我不语,转身坐在草垫上默默思量,远赴战场一举没想到为自己添了福报,是冥冥中我命不该绝吗?本来早就将生死看淡,却没料到柳暗花明。
生也好,死也好,既做不了主,也只能听天由命。
冷宫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也甚是荒凉,大大小小十几个院落,经久失修,漆门在风吹日晒中早已斑驳不堪,院内杂草丛生,遮挡的窗子零落飘摇,窗纸残破暗黄。
屋内虽宽敞,却只有一张摇晃的床榻,腐臭霉气呛的人热泪翻滚,我被安排冷宫把头,第一间院落里的东厢房,偌大个院子毫无人气,即使白日里,也让人觉得惊悚诡异,后背发凉。
小五以军功求了恩赐,带着洛晴一路随着狱卒将我送至冷宫,看了此般荒凉,洛晴止不住哭泣起来,我侧着身对小五说:“这是最后一次,再不要来看我,你是个聪明人,这种情形下该晓得要避嫌,好好照顾洛晴,她的身子越来越重,这里实在是个不祥之地。”
我又转了身子拉过洛晴的手:“从前见你并非此般柔弱,我一向最喜欢你的,就是你那刚强劲,你莫不是要我在这冷宫中也不得安心吧?”
听了我的话,她强行止住哭泣,用衣袖擦掉眼泪:“我只是突然想起,婚后在将军府那次豪饮,本以为非鱼姐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万没想到,如今这般田地”
说着又要哭,又惧着我的面克制,我环视了一下破败的院子,浅浅的笑道:“如此我已经很满足了,怎么都比斩首好的多,将来会是什么样谁又能知道呢,你若不能安心,便应了我一件事。”
“你说,别说一件,十件百件都不是问题”
我笑了下:“如今舞墨已死,不知道她葬在何处,如若可能,帮我寻寻她,给她建个坟头,也免得尸骨无存,月宸殿的槐华和弄琴都是忠厚之人,若你们能要去将军府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为她们安排个好去处,也不枉她们跟了我一场,这次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牵连她们”
不自觉的将目光看向月宸殿的方向,昔日的种种已经不复存在,这座荒芜的宫殿或许将是我的葬身之所,我已再无能力照顾别人,这样也好,我总是连累身边之人,现在我远离去了,他们大可安生了。
“我想辞官带着洛晴回听语谷,青山几日前回仙人村了,他说那里始终是他的家,无论如何也会守在那里,这座皇宫真真让人心灰意冷”
小五的感慨我尚能理解,可我并不赞成他这么做:“如果连你都不在朝中,只怕灵烟难以为继了,落棉姐私通外臣,玄璃通敌叛国,我如今又是这般,若没了你的牵制,想那曲兰罗再无所顾忌,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自私,不该剥夺你们选择的权利,可眼下的形势就是如此严峻,日后若能将灵烟迁去某个小村子,我也算安了这份心了”
“非鱼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不该意志消沉,你放心好了,只要我活着,我就尽所有的能力保护好灵烟,也不枉费你做的牺牲。”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张信笺递给我:“差点忘了,这是忻南王托人捎给你的书信,我的部下打探到,他此时好像正在楚夏集结兵力,我猜想他一定是得到你要被处斩的消息,才会一时冲动。”
愁思难解,不知道我娘又知道多少,我将信笺毫不犹豫的轻轻撕碎,扬手一挥,如同蒲公英化羽飞舞。
“你这是做什么?这封信我也考虑了许久,要不要交给你,毕竟他如果发兵,我们便是战场对垒的敌人,可我想,他辗转千回,才将信送至我手中,我也不该辜负他的良苦用心,终是为了你,你倒好,连一眼都不看。”
夕阳渐落,那种凄惨的美,恰恰符合我如今的处境,我望着天际出神:“看与不看又能如何?我又何苦再去拖累他,你找人替我传句话吧,就说,我与他此生缘尽,他若因我起兵,我必会自戕冷宫,只求他一件事,照顾好我娘亲和玄歌,我的事尽量瞒着她们些”
听了我的话小五垂了头,洛晴一声轻叹:“非鱼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替我找几件朴素的白色衣裳吧,该祭奠的亡灵又多了些许,再帮我弄些花籽,这个院子太冷清了还有就是再不要来看我即便你们来,我也不会相见的”
说完我便将错愕的他们扔在身后,走近屋内,吱呀关上快要散架的房门。
第二日便有人送来一个包裹,有些银两,几件白衫,我耻笑了一下,如今银两对我来说已无大用,包裹的最下面是几本医书和一袋花籽,一袋草药种子,不同的品种,却有着木兰,在这皇宫我还从未见过木兰花,想必是小五托人去听语谷弄来的。
瞬间让我忆起幼时我们三人在木兰树下追逐打闹的场景,短短数年物是人非。
收拾了心情,我便开始打扫,好在庭院中有口水井,摇了一些井水用破盆装上放在日头底下晒着,傍晚时应该能舒舒服服洗个澡了。
夏末初秋,再有一月恐怕天就凉了,这个四处漏风的小院合该遭罪了。
我拢了头发开始打扫,西院里几个脏乱的弃妇围在一起,好奇的议论指点,我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心无旁骛的忙碌着。
天气虽热,刚打出的井水却冰冷刺骨,屋内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忙乎了半日仅仅打扫出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