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颜-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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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昏沉的梦里,有他的琴声和低语,有他的关爱。只是,山庄现在人去楼空,空落落地祼露在天日之下,独独少了他!
转遍了整个山庄,除了荒废的一切以及偶尔几声鸟鸣声,再无一丝生机。两年之间,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那个总是披着墨黑长发的妖艳男子——那个劫了她又舍不得杀她的男子——那个为她弹奏琴声的男子——那个为她舍命夺雪莲的男子——你都去了哪里?
直至夕阳西下,止颜遍寻不到他的身影,才踏着黄昏而去。他说过,山庄是他最后的净土,然而这里并不安全。无论紫魅在哪里,或生或死,她都在心里为他留置一处最后的静地。
…
夜色苍茫,达兰城显得非常神秘。
一种熟悉的故土之情涌上止颜的心头,她策马穿过城门,入城之后直接找了一处客栈住下。她终于回到了皇朝!晚膳过后,她轻装出门,直奔达兰城府衙。衙役何时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凡是她所问,都一一作答,并不责问她原故,也不恼她入夜后还惊扰衙门。
而后,止颜便径直朝达兰城南面的军营而去。两年前,安博退了婚,朝野上下人人指责。要知道退了皇家亲订的婚事,是何等严重?若不是他督战楚湘有功,手握重权,早就被其它臣子拉下马了。虽然时过境迁,衙役提起这件事还脸色微变。至少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期待她的归来。止颜迈着轻快的步子,脸上溢着笑,然后又变得不自然。她的长发如今白如霜雪,不知见到他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别了慕容景哲,寻不着紫魅……怆然若失的止颜知道安博还在等她归来。晚风轻拂,夜黑月遥,她的心却从未如此欢快。那个赠梅的美少年——皇朝的权相——那个对她说死也要和她在一起的男子就将近在眼前!她曾痛失了一切,绝望般地去了尼亚王庭;而她如今,满怀希望地回来,再世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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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之乱(结局卷):第四十三章 重逢达兰城]
夜色静谧如水,弯月流光倾泻,秋风送来凉意一片。安博背负着双手,站在小山坡上,朝着尼亚王庭的方向遥望。那个火红的身影朝他扑去,直直地凋落于他身下,尼亚王的弯刀深深地插入了她的身体,一种热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黑衣……十年情思费思量,梅花深处尽愁肠;红颜飘遥西归去,念君几许不相忘……不相忘,他自然是忘记不了她的。
楚湘之战后,安博退了皇家亲订的婚事,吏部尚书陈叔同也与他闹翻了。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气结之下,虽不敢拿他如何,但很明显,这两年朝政在不停变化。各方面的势力都意在削弱他的权力。轩成王一贯与他作对;加上吏部尚书掌管着各部官员的升迁;再说今年的这位新科状元莫其俊,很明显是皇帝的新势力。他不是不能反戈,只是为了等他的颜儿归来,即使大仇早就可以得报,即使早就手握有力的证据和重权。两年来,他费尽心思与尼亚交涉周旋,甚至不得已亲自到了达兰城,加驻军队兵马威慑尼亚。他知道一旦离开京师,将会身犯险境,天子的势力就会对他落井下石。只是在这之前,他要先看到颜儿重回皇朝。
秋风徐徐而来,安博一动不动,仿佛要望断天涯一般,只见他衣袂翻飞,画面柔美又诡异。止颜借着月色,一步,两步……近一点,再近一点……只剩下十步之遥时,安博的声音夹着些愠怒破空而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安静地呆一会儿。先退下吧!”他把止颜当做了侍卫。
“是我。”止颜平缓的声音响起,安博以为这是错觉,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是他的幻觉,慕容景哲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走她。
“是我!我回来了!”止颜看着他执傲的肩膀动了动却没有回头。谁能想到慕容景哲真的让她重回皇朝了呢?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安博自然也是难以置信。
“子……子盐?”削瘦的灰黑身影慢慢地转了过来,暗淡的月辉下看不清他的脸,但很显然的是他很激动。“你真的是盐吗?两年多时间你都去了哪儿?”
止颜莞尔,他认出她来了。他所不知的是,从昭和十九年始,那个时而伴在他身边的谋士,只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只不过,每次见他,她都裹着黑斗蓬,教人看不清她的样子,只听得她的声音。如今为了藏起那一头白发,头纱掩盖之下,夜色将她紫色衣衫都渲染成了黑色。自然地,在他的眼睛里,她便成了盐。其实,盐与颜,皆是她一人。止颜顺手将头纱取下,银丝如雪,在月光下褶褶生辉,“你再看看我是谁?”
天!她倒底是盐,还是他的颜儿?她的长发如银,自然地披散在肩上……难道她真的是盐?可是她真的很像颜儿啊?她的声音和颜儿的一模一样!或者盐本就是颜?他糊涂了,舒展着长臂,却又不敢拥她入怀。“你的长发?”
止颜知道他很矛盾,知道他惊异于她这一头银丝,幽幽开口为他解开疑惑:“你说过死要和我在一起。对吗?你忘记了吗?很多很多年前,你送我梅花?”
如此,安博张开臂膀,将她圈在臂弯里。十二年,这次他再不让她离开了。尽管她发丝如雪,刺痛他的眼睛,他仍与她忘情相拥,最好再也不要放手。
“为什么不说话?”止颜双手环着他的腰,在很久之前,她就想要这么做了。只不过那时她是皇朝的公主,身分逾越不得。现在,她不是公主,没有那么尊崇的地位,再不用理会其它了。“我也是盐,在听雨阁,我们把酒赏梅,共为家国担忧。记得吗?”
她话声落下,安博的身体明显地振动了。怪不得她对听雨阁如此熟悉,怪不得她的颜宫有一个听雨亭,怪不得她每次总是趁着夜色而来,穿戴着宽大的斗蓬,总是望梅而叹……原来她早知自己是误入梅林的少年,只静静与他相伴……是自己太执着于恨,而感受不到她的情,甚至将她送至尼亚,而后又想竭力挽回……如今她回来了,三千青丝辗如雪,痛在他的心里。他的颜儿情深至此,他呢?“为何不早言明?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从前我姓童,现在我姓萧。”止颜轻叹一声,简单的几个字将过去的种种都略去不言。
“明日就回京师可好?”他爱怜地触摸着她的长发,再看看秋夜的天空,短暂的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至白头。安博牵着止颜的手,前所未有地安心与平静。无论风雨乱世几何,他再不会放手。
当两个人回到营账,恰好撞上李言平——驻守达兰数载的骁骑将军。他打量着止颜的一头白发,“安相,这位是?”
“颜公主。”安博轻声回了。
“李言平请公主安!”李言平黝黑厚实的脸上写着问号。他只不过在皇上登基时见过公主一面而已,两年前的和亲也没能碰上,许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识得止颜。只不过,公主看起来也就双十年华,一头白发令人费解。况且安相现在正牵着她的手,似乎不适合两人的身份。
“李将军不必多礼。帐内相谈。”止颜轻声道。
于是,三人朝帐内去了,备了些菜食,侃侃而谈。
“公主此番归来,是皇朝之福啊。”李言平率先开口,这位皇朝美丽的公主曾一度是民间的佳话,完全成了美丽善良的传说。
“李言平将军当年可是镇国将军萧旭的门下?”安博直言不讳。
“安相怎么突然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不过,我的确是萧将军的旗下,当时我年纪尚幼,只是跟在他左右,极少上战场。”李言平神情婉叹,似前程往事还历历在目。“萧将军其实是我皇朝的脊柱啊!只不过……”
止颜心下明了,天下间谁敢指责皇家的过错。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之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何况当年还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夹杂其中,恩怨情仇,谁又能分得清楚?那名女子正是她的母亲。所以,貌美聪慧有时并不见得就是神明的恩赐,有时那只不过是一种过错。如今她能明了,母亲为她起名止颜,不正是希望她别长得太美。事实正恰好相反,混乱的记忆和经历不堪回首。那个下令诛杀她亲生父亲的,正是她叫了十五年的父皇。人已逝,还有什么仇可报?这句话是她留书给陌寒兄长的内容。
“顺口问问。今晚望着城门偶然想起萧将军来,叹其英年早逝!李将军与邵将军同是萧将军门下,若是他尚在,必会因为二位而安慰的。”安博抿抿嘴,叹息地道。“公主已安然回朝。本相也早些启程回京师,明日就动身。达兰城就交给李将军了!”
“安相言重了,保家卫国本就是我等的责任。公主尚且为家国远嫁和亲,更何况是我等小民?”李言平正色道,对安博的由衷崇拜之情表露无疑。两年前的楚湘之战,实力悬殊之下,若非安相精明计胜一筹,怎么可能得胜?“公主已归,安相早些回朝也是应该。那我先安排侍卫准备准备行装以及公主歇息的营帐。”
“有劳将军了。”安博笑着说,斯文地起身,邀止颜出帐。
两人十指紧扣,安然自若地出帐。李言平疑惑目送他们,半晌才拍拍头,喃喃地念叨:“原来两年前沸沸扬扬的退婚,只是因为安相另有情钟罢了,其痴可叹呀!”话是如此,他仍对这长相极为文人气息的丞相佩服有加。他以弱冠之年封相,操持政事十二年,此等才华皇朝之中自是无人能及。普天之下,除了颜公主,不会再有人配得上安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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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之乱(结局卷):第四十四章 暗藏杀机(1)]
别过达兰城官兵,安博携着止颜轻车飞马,行程飞快。直至行至会封,才停留了两天。
不用说,颜公主回朝的消息早就八百里加急传到了京师。皇朝上下,百姓民间欢腾不已。一路上迎接公主的人排成长龙,只为看看这位美丽的皇朝明珠。这一切看在止颜心里,虽是兴奋,又暗叹自己的身世。她本不是公主之身,仅仅是一颗被利用的棋,皇家为她冠上了美丽神话的名讳。如果时光倒流,当不至于此。
一位是传奇般的皇朝权相,一位是皇朝百姓中神圣的美丽传说。车马所行之处,前来拜见恭送的人多不胜数,场面蔚为壮观。
车马一入会封城,数不清的百姓前来夹道欢迎。男女老少,文人商贾……只能用万人空巷来形容。若不是官兵开路,车马跟本不可能前行。
会封太守朱友和向来敬重安博,很早就带着陆师爷前来迎接,尽职尽责地将两人迎向驿馆。
“请公主下车!”矮小的朱友和亲自搬了踏椅放在马车前。公主的聪慧和文才他是心知肚明——望江楼的绝对他是猜着几分的,恭敬之情从他的言行上完全显现。
“朱大人太客气了。”止颜就着踏椅下车。她已不是公主,怎么受得起他这般相待?
止颜一下车,所有在场的人都被她一头银丝惊得不知所措,完全忘记应该如何动作!
“公主,您的……”陆师爷望着她,随后又觉这样看她太无礼,忙用折扇掩了一双眼,诧异地道。
“无妨。所有人都入内吧,我已经再世为人,不再是你们的公主。”止颜接过安博伸来的厚实大掌,安心地跟在他身后入了驿馆。良久,朱友和和陆师爷对视一眼,神情纳闷儿地跟上前去。
歇息了一天,安博带着止颜游了乌兰江。阳光洒满江面,江船之上,两人形影相依,可谓只羡鸳鸯不羡仙。
“颜儿,回京师后不回皇宫可好?”安博坐在船头,一手绕着些她的银丝,若有所思地道。
“嗯,好!”止颜将头窝在他的肩上,满意地说:“若是我们再不被卷入纷争,就这样平静地过一世该多好?”敏锐如她,怎么可能看不清皇朝现在的情势?她的‘皇兄’和安博之间必将有场激烈的争斗。只是他不说,她便不问,一如从前。安博心里有恨,但她不明白那恨到底是什么?
“一切都会结束的。”安博何尝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杀母之恨,如何能消?安伦的父亲,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为救他命丧火海……那场大火又怎么能就这样灭了?二十几年的恨,他能消吗?
“快看,是望江楼!”船儿在江面游荡着,峭壁之上的望江楼越发近了。止颜用手指给安博看。
“嗯,是。上面写有一幅奇联,上联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所题。”安博斯文的脸表情复杂。这位新科状元算得上才高八斗满腹经伦。
“叫莫其俊是吧?”止颜轻笑,那日他恃才狂傲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他果然中了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