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女孩陈以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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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柏说道:“你们读的书多,就是想得太多。”冯丽艳说道:“跟想得多也没多大关系,我们不想,问题也还在那摆着呀,我们想得多些,提出问题,思考问题,让大家看到问题,这样社会才能进步。像清朝闭关锁国,大家一起跪着当奴隶,男人打老婆,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就得靠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那批先进知识分子反思批判,才有了今天女性的部分权利。”
姜小柏说道:“哎!你们就是太锋利,像把刀子,仿佛随时都要跟这男权社会比划那么两下。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得了,那些什么意识形态啊,思潮啊,管它呢。”
以琳说道:“你是男的,是既得利益者,当然这么说。等到下辈子你当女性的时候,吃的亏够多了,你也得像我们这样,奋起反抗。”
姜小柏投降了,说道:“好嘛好嘛,说不过你们,你们说什么都对!女权万岁!”冯丽艳说道:“为了追以琳,你也算是彻底没脸没皮了。”
姜小柏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抱得美人归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什么主意啊,教条啊,我才不管呢,能吃吗?”
以琳甚至有些羡慕姜小柏地神经大条,如果自己和冯丽艳,有他这份开阔的胸襟,想来能在深夜少哭很多次。
不久,冯丽艳又在附近找到一片马兰头长得很肥的地,泥土几乎都是黑色的,而且不太能晒得到太阳。
姜小柏总结道:“看来它们都喜阴呢。”三人剪了一阵,把最大最肥的马兰头全都剪完之后,爬上了小山坡的最顶端。
三人坐在大松树下歇脚,以琳说道:“小的时候,我还和坞里的小女孩一起上山耙松针,晒干的松针拿来烧火最好了。”突然,小黄狗大声吠了起来,姜小柏望了望以琳的身后,大叫:“有条大黑蛇!”
以琳和冯丽艳赶紧回头看,只见一条两指粗的大黑蛇,嗖地一下爬进附近的矮竹林了。冯丽艳说道:“不用怕,这种乌梢蛇一般没有毒的,以前我们村里还有专门的捕蛇人呢。”
三人拎着竹篮,带着狗子往回赶,在蕉园附近的水塘里把马兰头和荠菜摘好,洗好才拿回去。中午,老阿姨把两个野菜都炒了,给大伙尝尝鲜。
姜小柏边吃马兰头炒鸡蛋,边夸道:“奶奶的手艺还真是好。”老阿姨美的,脸上的褶子笑得一颤一颤的,谦虚地说道:“都是乡下土灶的功劳。”
以琳说道:“按照大城市的说法,这可是绿色有机蔬菜,在上海的恒隆广场,一斤指不定卖好几十块钱呢!”
冯丽艳说道:“快到清明了,等到下雨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山上采茶叶,拔竹笋;等到五一,覆盆子和悬钩子就好吃了,这估计是作为一名失败者的少数几件可喜的事情了。”
蒋老先生安慰冯丽艳道:“哎,都是普通人,何必分什么成功者,失败者,没得给自己添堵。”
吃完饭,姜小柏带着以琳去城南的电影院看电影,单位正好发了些电影票。冯丽艳觉得有些累了,就在家歇着睡午觉,正好也让小两口单独约会。
等到睡完午觉,冯丽艳便教蒋老先生写小说的一些窍门,这是她每个周末的例行功课。蒋老先生可是个认真的好学生,他现在写的小说,冯丽艳觉得已经算是入门等级里比较好的了。
第36章 香消玉殒()
江城的春天,下雨的日子也颇多。以琳仔细回想,似乎江城是个多风多雨的城市,一年里大概有半年都在下雨。
春雨绵密如丝,春风一吹,瞬时化作雨雾,融入春风里;夏天的雷阵雨来去如风,被乌云遮挡的太阳再次露脸后,泥土的气息很浓烈。
夏天的暴风雨能下好几天,下到街道上全涨了水,能撑船捕鱼,史可法老先生的一把好嗓音就是在水里救人失去的。
秋雨和冬雨则是肃杀萧条,淋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灰蒙蒙一片,引发冬季抑郁,让人对生活失去希望。
然而春天才是自杀高发季节,只有身体很不好的老人,才会在冬天被阎王爷捉去做年猪。这日,殡仪馆接到一单自杀的遗体,跳楼的是一个26岁的人民女教师。在城南郊区的一个公办高中教书,据说家里人在机关单位工作。
以琳负责给她整容,在江城,没有寿寝而终,实在是一件倒霉事。尤其是年纪轻轻就死了的就更是被人看轻,更别说是自杀了。
想当初,以琳的阿姨就是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出轨,在外面和一些女人不清不楚,才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吞了一瓶乐果,留下个儿子,最后也因为没人看管,跌进井里死了。阿姨死的时候也是26岁,也许26岁是一个看不见的槛,有些人注定迈不过去。
以琳十分自责阿姨去世后,自己没能将阿姨的儿子接过来,虽然那时她才10岁,并没有能力养大他。
阿姨是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真心对以琳好的人。阿姨给她买过《海尔兄弟》的漫画书,要15块钱。还给她买过一个鹅黄色的大卷笔器,要三十几块钱,90年代的四五十可能跟现在的四五百差不多。
以琳清楚地记得,那是阿姨最后一次来自己家,卷笔器是头一天,一大家子人一起逛百货公司的时候,以琳一眼相中的。
那时候,以琳还没有畏畏缩缩的心态,也没有对贫穷的自卑感,那个时候她还敢开口和父母要东西。可惜父母自己不给以琳买,还阻止了阿姨给以琳买卷笔器。
卷笔器是阿姨第二天要回家临走时,才送到学校给以琳的。当班主任叫以琳出去的时候,以琳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惊喜。
阿姨就像一个天使,把卷笔器交到了以琳的手中,如果以琳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见阿姨,她昨晚一定不和阿姨闹别扭了。
阿姨喜欢鹅黄色,喜欢穿鹅黄色的一整套运动服,阿姨的脸以琳早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两人躺在外婆家老房子泥地上的竹席上,仰望蓝天。阿姨骗以琳说有葡萄,以琳上当后笑话以琳贪吃,两人咯咯笑。
再后来,以琳记得的就是阿姨的简易葬礼,阿姨合着眼躺在四柱木床上,身上盖着龙凤丝绸棉被。
放在大门外的红漆棺材里,撒了很多一百元面值的人民币,也许是怕阿姨横死变成厉鬼回来找他们报仇,换个心安。
亲朋戚友围着八仙桌吃着斋饭,宴席结束,以琳和父母连夜乘着拖拉机回城。夜凉如水,四处黑黢黢的,黑漆漆的树枝向后快速地倒退着。
在车上,以琳听见父母小声议论姨父,说他放任喝了农药的阿姨不管,自顾自串门,给以琳幼小的心灵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和不锈钢铁架上这个女孩不同的是,阿姨自杀是在夏天,在97年7月1号附近。以琳记得很清楚,因为自从阿姨自杀后,以琳的心就陷入了麻木的状态,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起来。
以琳给女孩仔细地化着妆,上次被曝光的娇兰幻彩流星粉,迪奥的口红,还有雅诗兰黛的睫毛膏还在。
只是以琳现在更谨慎了,用完就将它们藏起来,不让外人看见,也绝对不会再让他们拍照片。上次那个刀削面店出车祸的小女孩,受的也是这个待遇,化了个美美的公主妆。
女孩的肢体还是完整的,只是胳膊,腿上就算清洗完毕,还是青紫一片。以琳用肉色的油彩把那些淤青的地方涂成了正常肤色。
女孩眉眼清秀,皮肤白皙,生前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随着她的离去,已经没人知道了。
以琳只知道自己26岁的时候,也有这么个槛,那时自己面临毕业论文答辩的压力,找工作的压力,还要找房子搬出去。
原来在上海租房没有那么容易,到处都是二房东,隔断房,一不小心就掉进陷阱,押金就拿不回来了。当然,主要是因为经济上捉荆见肘,有钱的话,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
那段时间,以琳抑郁又苦闷,好在她挺过来了,没有走极端。也有女同学找了上海本地的男朋友结婚,以缓解自己的生存压力。
只是以琳心气太高,不愿为了生存找个男人依靠,她一直想要证明自己,一拖就拖到了29岁。
以琳看了眼不锈钢架子上的女孩,穿了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一双黑色粗跟皮鞋,一头乌黑的长发,既没染过又没烫过,可见家教必定十分严格。
以琳走出整容室,看到死者家属正在争吵。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西装男子说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通知那些人干嘛?办什么追悼会!”
一位穿着裙子的女士态度坚决地说道:“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了,你要是不办的话,我就跟你离婚!我真后悔一直以来听你的话,说什么打她骂她都是为了她好,现在你看到了?这就是你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成果!就你这样的,那些学生怎么能忍受你!”男人一言不发地走出家属休息室,去了室外抽烟。
以琳对那位女士说道:“要是经济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办个追悼会吧,花不了多少钱,好好道个别,以后好好生活。”
女士面色冷峻地对以琳说道:“肯定是要办的,女儿突然去世我才惊觉,这些年一直听他的话,仿佛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我自己也挣钱,凭什么他就是一家之主的样子。你们去办吧,钱我来出。”
第37章 家庭纷争()
以琳和姜小柏去了吊唁厅布置会堂,姜小柏说道:“真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通,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竟跑去自杀。你还别说,我来殡仪馆以后发现,现在年轻人的死亡率很高,自杀就占很大比例。”
以琳说道:“可不是嘛,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太大了,所以很多年轻人选择单身不结婚。在上海,每年死去的年轻人更多,学生跳楼的,工作中猝死的,得癌症的,还有不堪工作压力自杀的。”
姜小柏说道:“是哦,最近网上有个女演员得癌去世了,原来她们家里人是吸血鬼,靠她一个人生活,这世上的事啊真是想不到。”
以琳说道:“有什么想不到的?那个小鲜肉男演员不是自杀了吗?据我估计啊,就是因为不堪工作压力,他微博上最后几条内容明显逻辑混乱,估计压力太大疏解不开,所以才自杀的。”
姜小柏说道:“你说自杀多亏啊,要是工作猝死了至少能赔点钱,自杀的话警局也不会立案,实在太亏了。”
以琳说道:“赔了那点钱又能怎么样,连命都没了。”姜小柏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小鲜肉男艺人的前女友也是吸血鬼一样的,你说他们怎么专门招惹吸血鬼呢?”
以琳说道:“肯定不是他们自愿的呀,性格软弱不敢反抗。因为从小就被打骂,被打压得失去自我,以别人为中心。时间久了就抑郁了呗,再得不到疏解就自杀了。”
姜小柏很紧张地说道:“你可别想不开,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让你的人生先苦后甜。”以琳说道:“就你嘴甜,做到再说吧。”
布置完吊唁厅,以琳回到了整容室,死者的母亲手上拿着一条大红色的裙子,和一双白色的细高跟皮鞋。
死者母亲对以琳说道:“麻烦你帮我给女儿再换一次衣服,我女儿根本不喜欢白色。活着的时候看他爸的脸色,不敢染发也不敢烫发,更不敢打扮。其实她喜欢华丽的颜色,也怪我一直唯唯诺诺,她爸打她骂她夜不敢阻拦,这才。”
男人在旁边想阻止,又怕女人真的跟他离婚,生生把已经到嘴边制止的话给压下去了,只说了一句:“红色不好,戾气太重,小心化作厉鬼,你要换的话换个别的颜色不行吗?。”
女人露出嘲讽的神色,说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慌。你要不是一直这么霸道,在家作威作福,能有今天?”
男人闷声不语,以琳心里看得清楚,换衣服是小,权力斗争才是真的。一直以来,男人是一家之主,说话办事说一不二,全家人都得听他的话。
现在女儿自杀了,妻子如梦初醒,觉察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忍耐退让,却结出这么一个苦涩的果实,实在难以下咽。于是,这么多年一直隐忍的怒气,借着这一件件小事情要慢慢发作出来了。
而男人因为女儿的自杀,不得不反思自己的人生,一方面要面对妻子的责怪,另一方面还想挽回妻子。
毕竟在江城这个小地方,离婚不是件光彩的事,一旦离了婚,再婚还是很难的。新娶的比不上原配,还得再磨合,各自有子女,凡事也都隔着一层。
以琳捧着大红裙和白色的细高跟进了整容室,对刘师傅说道:“刘师傅,要麻烦你再给换一次了。”
刘师傅和杨诗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