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残香坠:独自莫凭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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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一笑摇头:“傻丫头,李商隐的曼倩辞不同于曼倩奇缘,他不是在消遣东方朔,反倒是在捧东方朔!东方朔常对人言,天底下知道他底细的唯太王公一人。等东方朔死后,武帝突然想起这事,便召见了太王公,问他可知道东方朔的底细。太王公回说,自己不过是星象家,从不知东方朔其人。武帝仍不甘心,又问他,天上的星辰可都还好?太王公回说,唯有岁星于十八年前突然不见,近日才重回天上。武帝屈指一算,东方朔伴驾正好十八载,这才惊觉东方朔原是天上岁星下凡。”李煜微微蹙眉,“李商隐的曼倩辞说的便是此事,都把东方朔说成是神仙了,还不是把他捧上天了么?”
凌霄觑着他神色不对,于是委婉探问:“姐夫不喜欢东方朔么?”
李煜朝她一笑:“也不尽然,只是东方朔的荒唐总让朕想到另一个人”
“韩熙载韩大人?”凌霄冲口而出。是的,就是这个人了,他的“才华”和他的“荒唐”都是赫赫有名。史书说他是因家中变故才避祸金陵。亡命天涯前与知己李榖话别,他言词激烈地说,有朝一日,他若为南唐宰相,必长驱直入,平定中原!而李榖则不卑不亢的反击,说有朝一日,自己若为中原宰相,必取南唐如探囊取物!言毕,两人相对大笑。哪知韩熙载到了南唐后,却只知纵情声色,而无心图强,那幅在21世纪被文化界评定为国宝级作品的韩熙载夜宴图,便真实的记录了他的放浪形骸。
李煜叹了口气,沉重地说:“东方朔虽荒唐,却也知为朝廷分忧,而韩熙载偏偏在这一点上就远不如东方朔。”
凌霄凝望着他,眉眼幽幽,浅浅一笑:“姐夫,出宫本就是为了散心,你若不高兴,所有人哪还敢笑呢?”
李煜总算笑了,顺手便一拧她的鼻子:“谁说朕不高兴?只要有小狐狸陪着,朕总是高兴的。”
凌霄含笑与他目光相触,一双剪水明眸熠熠生辉,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烫得吓人!
第五章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觞 (2)()
这时,楼下戏台总算开唱,但却出乎意料的不是曼倩奇缘,而是清清悠悠的一口吴侬软语。只见那歌女云鬓堆鸦,斜簪珠翠,身着薄纱罗裙,披着烟罗软纱,明艳不可方物。怀抱着琵琶,指拨琴弦,柔柔缓缓唱出: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
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
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姐夫!她唱的是你的词!”凌霄有些忘情地站起身,用力地鼓起了掌。那如花笑靥娇媚得似能滴出水来,叫人看了不觉心酥。
李煜朝她温柔的一笑,又给身后的裴厚德打了手势,令他下去打赏。一出手又是两个元宝,歌女媚眼如丝,巧笑倩兮地朝楼上福了一福,随即纤纤玉手轻拢慢捻,方唱道: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未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这首玉楼春仍是李煜的词,凌霄却颦起了眉,闷闷地坐了回去。
“怎么转眼又不高兴了?”李煜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不喜欢这首玉楼春么?”
凌霄笑笑,眸中有清幽的郁郁之色:“当然不是,凰兮只在想,姐夫若也能专为凰兮写一首词那就好了”
李煜一笑:“朕记得第一次在莲池边见到你这小狐狸时,不就吟了一首词么?”
“那不算”凌霄轻咬菱唇,竟耍起了赖。
“不算?”李煜失笑,眼中却满是纵容,“好吧。那你说,怎样才算?”
凌霄一听这话便知道有便宜占了,顿时充满了活力,眸光亮若晶石,熠熠生辉。忙不迭地开始语不惊人死不休:“自然是要姐夫马上为凰兮写一首词!”
李煜挑眉看她:“马上?这是酒楼,又不是书斋,哪来的笔墨纸砚?”
凌霄的眼睫上下一滚,眨眼笑道:“笔定是有的,不然掌柜的拿什么记账?只不过比不了宫里那些罢了。当然,姐夫凑合一下也就没事了。”
李煜无可奈何地摇头,败下阵来,吩咐了裴厚德去找笔墨纸砚上来。
却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激越的吵闹声。凌霄和李煜走至栏边往下望去,但见两个满脸横肉的食客正拿着鞭子抽打一个浑身污渍的少年。其中一个左脸有刀疤的食客阴冷地看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年,唾了一口浓痰,吼道:“小畜生!敢混进酒楼里偷钱,看大爷今天不把你活活打死!”
周围看热闹的人竟也跟着瞎起哄,说什么遇上这等小瘪三就该好好教训!并且统一绷着一张臭脸,死死瞪着身上已是血痕纵横的少年,恨不得他立时报销,以谢天下!
上帝!!
凌霄终于认出两个食客手中的鞭子竟是用南海蛟绳拧就的乌梢鞭,这种鞭子威力之猛简直超乎人的想象,一记下去便是断筋裂骨之痛!现在这少年挨了十几二十鞭都不止,还活得了命么?即便他有偷窃行为,总罪不致死吧?
凌霄心中不禁怒火狂燃,猛地便朝楼下冲了去!
“凰兮!”李煜惊叫出声,连忙追过去。
三个板着扑克脸的侍卫吓得面色大变!紧紧跟在李煜身后。
而凌霄则已冲到了两个食客跟前,抬脚就冲其中一人的后腰猛踢过去!那人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凌霄绕过他,走到少年身前,小心翼翼地抚上他鲜血淋漓的后背
却在下一秒,两个食客竟同时朝多管闲事的她挥出了一鞭!待要挥出第二鞭时,意外地被三个扑克脸劈掌打飞了出去!顿时,惨叫之声大作。三个扑克脸的头儿小心地在李煜耳边劝道:“君上,这儿太乱了,还是回吧。”
李煜已是心痛难抑,口中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上前轻轻地抱起被鞭子抽得趴在地上的凌霄
凌霄在痛得快撑不住时,却看到了李煜纠起的眉眼,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僵硬。她愣了一会儿,反过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深吸一口气,强自笑着:“姐夫,凰兮没事”
没事?李煜无言以对,眼中心碎万分。凌霄后背的罗衣已被鞭子抽破,两条口子从后肩延至腰身,鲜血蜿蜒淌下,几乎浸透了月华罗裙。满头青丝也已散落,越发衬得她面色苍白,近似冰雪浸肤,看了令人分外悲怜
凌霄微微侧目看向缩在一边的少年。他身上那件污渍斑斑的衣衫已破得不能遮体,赤袒在外的胳膊肩背被打得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然而他却没有眼泪!目光倔强,狂野若豹,那是一种绝对与他年龄不符的愤恨之火!甚至还隐隐有着一种嗜血的残忍。脸色更是骇人的青白,森冷如霜冻
另一边,方才被打飞出去的两个食客已东山再起地冲回了战场!齐刷刷瞪着死鱼眼,口中吐着血沫子,扬着乌梢鞭,咆哮着要将三张扑克脸扭下来喂狗!
于是,更多想看热闹的人至四面八方聚了来,你推我挤,争先恐后地往酒楼里凑。有几个胆大的已开始吹起了口哨,唯恐天下不乱地尖叫着:“打呀!打呀”
事实证明,群众的力量是惊人的!两个食客被挑拨得也顾不了三个扑克脸眼中的杀气有多重了,闪电般的就冲向了扑克脸们,于是惨剧发生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两个食客只觉眼前晃过了一道道银光,有什么东西被切开了,鲜红的汁水泛着刺鼻的血腥,不停地喷射然后,两人壮硕的身体如败絮般倒了下去。这时才惊觉他们的双臂已被扑克脸们齐根截断!血流如注
出人命了!看热闹的人再一次叫开了,并开始新一轮的推挤,慌不择路地往酒楼外冲。唯恐杀红了眼的扑克脸们会不小心错杀良民。
李煜蹙眉看了看这混乱的场面,旋即肃着一张俊脸横抱着凌霄也朝外走去。三个扑克脸紧挨着李煜,目中精光四射,警觉万分。
掌柜的和店小二却立时挡住了他们,一老一少双手双脚皆抖得像是中了风:“各各位客官,事关人命!你们不能说走就走吧?”话一说完便看到扑克脸们眼中腾腾的杀气,于是忙不迭地低头作揖,额上汗滴如水
“裴厚德!”李煜大喝一声,转寒的脸色瞬间暗若永夜。
早已被看热闹的群众踩瘪在地上的裴厚德在听到召唤后,奋力至地上趴了起来,一瘸一拐,泪水翻涌地走到了李煜身边。
“你留下来善后!”李煜简捷明了的吩咐了一声。
话音落,掌柜的和店小二转眼便一左一右牢牢将裴厚德架住了。两人估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势,看来这一行人中也唯有这叫裴什么的傻子好欺负些,留下他总算是对官府有了交代,于是终于颤颤地让开了路。
凌霄身子绵软地依在李煜怀里,伤口火辣辣的痛楚令得她汗流浃背,耳畔传来了一记低沉而略显犹豫的语声:“姐姐”
一身血痕累累的少年从后面跟了上来,想要接近凌霄却又被扑克脸横手挡住了,他眨巴着眼看着凌霄,目光深幽难测。
凌霄一时心生恻隐,语声切切近似哀求:“姐夫,我们带他一起走好不好?”
“不好。”李煜皱眉摇头,极认真地说,“宫里不能随便进人,何况他还是男人。”
凌霄泪水纷落如雨,一瞬不瞬地望他:“可是,若我们不帮他治伤,他即便不流血流死,也会因伤口感染而死。姐夫不是信佛么?佛陀开导我们对人世间要有悲悯之心,难道姐夫忘了么?”她见李煜似有所动,忙又道,“实在不行,就把他打扮成小宫女,待他伤一好,便送他出宫”
她果然是李煜命中的煞!在她眼泪的攻势下,李煜彻底地败下了阵来。随即,一抹满带纵容的微笑至嘴边飘起,如“心香”一般令人沉醉
凌霄看着他双眸中自己的影子空灵而沉重,心中微微一颤瞬间,他柔软的嘴唇印上了她的额头,带着一点凉意,却是极温柔的吻,并蕴藏着某种蛊惑的气息
凌霄微喘着气,睁大了眼睛看他,心怦怦地跳着,思维如一堆乱麻,纠结着理不清
第五章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觞 (3)()
乾元殿是李煜勤政的地方,后面偏殿的“澄心堂”用来召见大臣或讨论紧急军政。另外还专设有内寝,如果李煜没有去嫔妃的寝宫留宿,就会歇在这儿。
此时,凌霄便躺在乾元殿内寝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御医俯跪在地,隔了帷幔细问着伤情,诊过脉后方起身退下。叩首回禀李煜,说周二小姐所幸只是皮外之伤,虽失血过多,但只要善加调理也无大碍。后背伤口则只需每日按时敷上伤药,将来便不会落下痕迹。
李煜蹙眉轻轻应了一声,摆了摆手。御医躬身退了出去,紧接着,太监、宫女也都一福身退去。
李煜坐到床边,小心将凌霄扶起,长舒一口气,柔声地问:“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很痛?”
凌霄全身紧绷地咬着唇,面上绯红胜似红霞。痛倒还可以忍,真正令她不安的是李煜灼热如火的目光,撩拨得她心口发烫而李煜的手却在缓缓上移,逐颗解开了她上衣的金錾花扣,语声温柔的轻喃:“朕现在帮你上药,若是痛便说出来,知道么?”
上帝!
成千上百的宫女都死绝了么?何以要劳驾一国之君亲自给她上药?!
然不容她多想,男子蛊惑缠绵的气息已迫近腮边,撩动着她心头的酥软,令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抗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