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残香坠:独自莫凭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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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昶“扑哧”一笑，捏了捏她的粉颊，眯着小眼睛开口道：“朕既有了爱妃，其他女人又哪还看得入眼聘周家二小姐入蜀宫为贵妃，只不过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希望借此与南唐结盟交好罢了。”
花蕊夫人略有迟疑地问道：“前些日子听皇上说，这次随王昭远去江南的还有心腹孙遇和赵彦韬。这二人陪王昭远办完公差后会携皇上亲书的蜡丸密信，前往北汉交与汉主刘承钧。不知皇上此举是否有意要通好北汉，共抗宋军？”
第十八章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2）（）
孟昶满怀自信的又笑了笑。继续道：“爱妃想想，那宋廷的精锐之师皆集中在黄河以南各个重镇。一旦刘承钧大军渡过黄河，挥师汴京，宋廷为保京师重地，便定会举国应之！到那时，朕再出奇招，派兵穿过六百余里的子午谷，直取长安！宋廷自顾不暇，又哪还派得出援兵挽救关西局势，而朕却能在雄踞三秦的前提下，东向一争天下！爱妃以为此计如何？”
花蕊夫人笑着帮他斟满酒，赞道：“皇上妙计果然高明，臣妾钦佩不已！”
孟昶凑近了她，附在她耳边轻语道：“朕一心要与南唐交好也是为了让计划更加的完美无缺。需知宋廷身边一直有条忠实的哈巴狗，就是那吴越国主钱弘俶朕起兵之时，他若发兵援宋，必将成为心腹大患。不过，只要南唐李煜那边肯出兵牵制住钱弘俶，朕便照样能图谋全胜”
花蕊夫人闻言却瞪圆了杏眼，嘴角弯笑，故意拖长了声调莺声软语道：“都云若不风－流枉男儿，那周家二小姐的姿容风华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皇上当真只是单纯为结盟，而从未打过她的主意？”
孟昶揽她入怀，将她的手搁至心口，笑容慢慢在脸上溢开：“朕的心里只有你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再说，周家二小姐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又哪能与你相比呢？还记得朕为你做的那首玉楼春吗？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花蕊夫人长睫微颤，脸上的娇笑蚀骨销－魂，微启红唇继续吟道：
“帘开明月独窥人，欹枕钗横云髻乱。
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此时外面火红的夕阳虽然依旧美好，但却奈何已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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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柔仪殿。
瑞兽玉炉之中，金粟兰制的熏香氤氲飘渺，浅香萦绕。
周娥凰躺在床榻上怔怔地出神，榻边的黑漆嵌银母西番边花梨木案上搁着凌霄的镶宝紫檀木匣子和两盏铜雕烛台。上面红烛高烧，莹亮的烛火映着她清瘦苍白的脸颊，那深锁的愁眉间似凝着层层若深雾般浓化不开的忧虑
萨婆奉了汤药上来，用银勺缓缓地搅着，散掉热气
“还是我来吧。”
第十八章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3）（）
萨婆将药盏递到我手里，但面上却有着难掩的痛苦和怨恨
“萨婆，你们都退下吧有凰兮陪我就行了。”周娥皇起身靠在床榻上，语声清渺飘忽地说道。
“是。”萨婆恭谨应道，蹙着眉，神色错综复杂地看了凌霄一眼后，方才领着宫女鱼贯退出。
凌霄坐到榻边，吹了吹盏中汤药，举勺*欲*喂*，却见周娥皇眼角滑下了一道清泪这一瞬间，她只觉一柄利刃飒然穿透了她的身体，疼痛蔓延全身，水汽氤氲的双目似悲似诉
“凰兮－－－－告诉姐姐，你是真的喜欢姐夫吗？”周娥皇心底百味杂陈，脸上却仍旧绽着一丝笑，淡若梨花。
她说得又轻又柔，但于凌霄来说，却如重锤压顶，震得她心神俱丧手中药盏“当啷”落地，冷锐清响在静室中越发的刺耳
她抬首看着周娥皇，脑中一片茫然虽然相处不足半年，但点点滴滴汇成的姐妹情，早已铭刻入骨！她永远不会忘记周娥皇送她紫玉寒霄簪时说的话，她说，寒霄又名含笑，姐姐希望你一生都福未央，乐未央，笑未央
凌霄转过身去，小心拭去落下的泪滴，勉强微笑道：“不，不是的”她的眼中满是绝望，痛彻骨髓，“凰兮从来没有喜欢过姐夫。”
周娥皇握住她的手，灰槁般的脸上蔓延开凄婉的苦笑：“其实姐姐早就知道了，姐姐也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姐姐”凌霄的眼中倏然流下了泪，她宁愿周娥皇对她大吼大叫！骂她忘恩负义，不知羞耻，甚至揍她一顿也无所谓！但千万不要这样平静地对她
她咬着唇，直至沁出血丝也浑然不觉，身体更是轻轻地颤抖，哑哑开口，声声带血：“是凰兮错了凰兮不该爱上姐夫”
周娥皇眸中溶出了珠泪，但却是莞尔一笑，柔声道：“真是说傻话这种事哪有什么错不错的，情爱本就很难受到理智的控制，姐姐也年轻过所以，是明白的”
“姐姐不恨凰兮吗？”凌霄的声音痛苦而自责。
周娥皇凝视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微微笑了起来：“不，姐姐不恨在姐姐心里，你还是姐姐的好妹妹。你说过，我们永远不要分离，永远相亲相爱，还记得吗？”
凌霄默默地听着，心底越发悲凉她明明痛彻心肺，为什么还要那样笑！她的纵容，她的忍让，她的悲悯通通都令凌霄无地自容，顿觉自己是那样的可耻，丑陋不堪
半晌，凌霄才辛苦的煎熬出两个字来：“记得－－－－”泪水也随之潸然而下
周娥皇抬手帮她拭去泪水，努力地继续微笑：“记得就好姐姐是永远爱你的，这一点，不管你做了什么，也不会改变”
第十九章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1）（）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
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李煜更漏子
华灯初上，此时的金陵城里正热闹非凡。尤其秦淮河上更是灯火辉煌，游船如织。歌姬们浓妆艳抹，妖冶动人地拍手欢笑，娇声媚语地兜揽着客人。
在最出名的画舫“笑风”里，一个眉目娇俏的少女云鬓堆鸦，身着薄纱舞裙，水袖长舒，随着悠然曲乐绰绰约约地婆娑起舞。宛如菱角的红唇轻轻开启，甜甜软软地唱着南唐先帝李璟的那首山花子：
“手卷珠帘上玉钩，依前恨锁重楼。
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回首绿波色暮，接天流”
她唱得婉转悠缓，似水流淌，能令人四肢百骸渐渐舒展
但赵光义和潘美这两个看客却是置若罔闻。赵光义是只顾着闷头喝酒，潘美则一边帮他斟酒，一边劝道：“晋王何必为了一个女人跟皇上怄气呢？不让娶就拉倒算了！女人啊，别看她笑起来柔情似水，走起来弱不经风，可一旦成了祸水便足可亡国丧命呢！”
“这个道理不用你说，本王心里也清楚！本王只是气不过，皇上明明答应会让本王如愿得到周凰兮，却又突然变挂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嘛？”赵光义极为不悦地抱怨道。
这时，两人带出来的手下急急走了进来，附在赵光义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旋即便扬起眉梢，唇角绽出了冷冽阴鸷的笑意，挥手遣退了歌姬，对潘美轻轻道：“是后蜀那草包诸葛亮王昭远的部下赵彦韬要见本王”
“竟然煞费苦心地找到了这儿？他还真有能耐！”潘美摇头笑道。
说话间，就见一高瘦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对赵光义叩首道：“赵彦韬见过晋王千岁。”
赵光义示意他起身，微微敛眉，沉声问道：“你有何事要见本王？”
赵彦韬眼中马上泛起了阴沉的光芒，从怀中摸出一枚蜡丸，小心地呈给了赵光义
潘美利落地将蜡丸剖开，取出密信赵光义看后突然冷笑出声：“这孟昶的胃口还真不小，居然要密约北汉刘承钧发兵南下，与他合兵攻宋！”
潘美闻言，紧问道：“那依晋王看，我们要如何应付？”
第十九章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2）（）
就听赵光义问道：“你将这蜡丸献给本王究竟是有何用意？是打算背蜀投宋吗？”
赵彦韬忙不迭应道“是，是，是晋王千岁真是说到小人心里去了！大宋上应天意，下顺民心，朝中更是人才济济，良将辈出，日后定能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平定四海，一统天下。小人虽无经邦济世之才，但也懂得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的道理。是以才冒昧前来向晋王表明心意”
赵光义却只淡淡道：“此事除了你跟王昭远，还有谁知道？”
“另外小人同事孙遇知情。王昭远是交待，让小人跟他同去北汉见刘承钧，随后再兵分两路行事。小人回蜀交差，他则赶赴汴京，刺探汴京情况，绘制成图，送回后蜀。”赵彦韬坦言道。
赵光义轻轻颔首，狡黠地一笑：“你放心，你既有心归顺于宋，本王也断不会亏待你。你且先回去盯住王昭远和孙遇，其他的事本王自有安排。”
“是，小人遵命！”赵彦韬恭声应道。
待他走出去后，潘美方道：“如果末将猜得不错，晋王是想先稳住王昭远和孙遇，然后出其不意的助他们‘得道成仙’，最后再让皇上诏告天下，后蜀勾结北汉，意图夹击汴京。如此，我宋军伐蜀便师出有名了！只是，可惜了”
赵光义一声冷笑：“可惜什么？”
潘美眉心微蹙，无奈摇首：“可惜这次本来该先征南唐，却变成了转伐后蜀！晋王你也看到了，这江南有多富庶！拿下了这里，日后南征北战的军需粮饷不全都有了吗？”
赵光义的深眸中蓦然露出丝戾气，一闪即逝。他扬了扬眉，笑着道：
“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这江南弹丸之地早晚也将归入我大宋的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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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鸾仪殿。
凌霄披散着长发，独自伫立于园中，身姿孑然地凝望着那些高大的梧桐树
木槿悄然走近，唇角溢出丝苦笑，叹息一声：“裴公公又来替君上传话了”
凌霄心中波澜起伏，眸中有隐隐水光，她深深吸了口气，轻声笑道：“好奇怪，过往我最是讨厌哭，讨厌眼泪，现在却好像把哭当成了家常便饭”
木槿的目光锁住她清澈明静若一汪秋水的眼眸，缓缓道：“如果真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干脆抽身而去？他就那么好？那么让你不能放手？莫非这天下的男人都比不上他？”
凌霄微笑转身，月光下淡雅似九秋之菊的容颜，美却更悲凉：“是的，除了他，我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还能爱谁”
第十九章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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