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弄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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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岩冷冷的看了一眼大开牢门的囚室,问道:“死因?”
知州抹了一脸的冷汗,应道:“回大人,经过仵作初步查验,死者可能是自杀身亡。”
“嗯。”石岩走进狭小的牢房,见一名仵作正在小心整理检验后的尸体,另有一名检验官立于墙边做笔录。
地上李栋的尸体已打开了颈上重枷,脖子上有一道显而易见的粗糙割痕,从里面流出的大量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以及地面,看来便是死因所在。
“凶器为何?”石岩走近尸体,也不顾是否弄脏身上官服,半蹲下身凑近观察。
仵作连忙举起死者双手:“大人请看,”只见李栋双手抓握着一段连在手镣上的铁链,略为锋利的一侧占有凝固的血渍,“犯人就是以此链锯割破喉管,流血过多致死。”
牢门口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的知州小心翼翼的推测道:“大人,你看会不会是这囚徒知道自己犯了杀人死罪,所以畏罪自杀?”
“有此可能。”
石岩仔细看了抓握着铁链的手,不禁皱了眉头:“仵作,检验时可曾动过他手中链锯?”
“属下不曾动过。只是为了方便验伤稍微移开了双手的位置。”
“嗯……”石岩再翻动了一下死者的手腕,松弛的手指握不住链身,哗啦一声滑落地上,“不是自杀。”
“咦?!”其他人发出惊疑的声音,虽说也有怀疑为他杀,但表面的证据显示却又说明是自杀身亡。
“若要以链锯割喉,双手应该反握链身方能使力,但死者却是前握拳头,以此姿势根本不可能自割咽喉。”
听石岩这般说法,众人不禁尝试着正握双拳模拟自杀割喉的动作,果然是不便用力。
“还有一点,”石岩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地上染满鲜血的链条,“死者手指无力,若确实为自杀身死,抓握工具的手应该非常紧拢,如此松弛稍微翻动就掉了链锯,应是在死后才将凶器塞入手中,刻意制造自杀假想。”
知州不禁问道:“大人的意思,李栋是被杀死的?”
“不错。”
“这位大人说得不错!”
朗朗之声突然从后面传来。
众人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站在他们身后,虽然神情略有严肃之感,可惜嘴里叼着一串冰糖葫芦完全破坏了那认真的态度。
他手上拖着一个狱卒打扮的男人,但脸部已经被揍得变了型,让人一下子认不出到底是何人。
“四哥?!你怎么出来了?!”
青铮一眼认出此人竟然是他那个应该被关禁在牢里面的四哥,惊愕之余也注意到他手里拖着的人,“你拖着那个是谁啊?”
“谁?”乞儿像丢垃圾一般将那男人扔到他们脚下,从嘴巴里拉出那串沾满了口水变得亮晶晶的冰糖葫芦,响亮地回答道:“凶手。”
“凶手?!”青铮等人连忙上去擒住那人,仔细辨认过后,好难才终于认出此人居然就是前不久见过的牢头。
“怎么是你?!”知州似乎也认出了牢头,惊愕地怪叫起来。
那牢头兴许是被打怕了,刚才在乞儿手里哼也不敢哼一声,现在见了自己人,慌忙大喊大叫起来:“大人救命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突然抓住我就打,揍得我浑身是伤,还冤枉我杀人!这家伙是个疯子!!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他啊!”
“看你还蛮有精神的嘛!看来倒是我伺候得不太周到了,来来来,让我再给你松松筋骨!”
看那乞儿掰着手指关节就要再给他一顿好打,牢头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杀人啊!救命啊!大人!!救命啊!!别让他过来!!救命!!”
“胡闹。”
威严的声音喝止住这场闹剧,此时石岩步出牢房。
他仔细打量着这名奇怪的乞儿,见此人虽满身邋遢,面容肮脏得连本来的相貌都难以辨认,但一双灵眸清澈明亮,非似作恶之辈。官府与江湖接触算是颇多,此人却不若以前见过的江湖中人,甚有一种跳出框外的特殊。
“这位大人,”乞儿似乎也感觉到石岩身上凛然不容侵犯的气势,收了放肆之举,“你算是说对了,牢里那个家伙确实是被杀死的,而凶手就是这个守大牢的家伙!”
石岩略一皱眉,若他没有记错,青铮这位哥哥似乎在这牢内惹了不少麻烦,现在还算关押期间,所说供词可信程度令人怀疑。但他还是耐了性子,问道:“你亲眼所见?”
“并无。但我亲眼看见他从此牢房走出来,身上沾满血腥。我进去牢房看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乞儿狠狠地瞪了那牢头一眼,又继续说道:“我尾随此人离开了大牢,发现他换下血衣企图销毁罪证,便阻止了他并将其抓了回来。”说着,他从背上破袋中掏出一件沾满鲜血的狱卒隶服,交由一旁的青铮。
罪证确凿,石岩怒目冷凝,喝问那牢头:“你有否杀死茶农李栋?!”
“冤、冤枉啊大人!!我、我没有杀、杀人……那件血衣根本不是我的!!大人,您千万不要听这个疯乞丐乱说一通啊……”
“抵赖?”乞儿冷哼一声,又从他的八宝口袋里捞出几张银票,“那这是什么?呵呵……这可是从你换衣服的地方找到的噢!让我教教你吧,数钱的时候最好是看看后面有没有人哦!”
宁子上前接过银票,转而呈递给石岩:“大人请看。”
石岩见手上银票皆为面值千两的重金,上面赫然染了几个模糊的血色指印,想必是慌张之际未有在意而留下的。
“这是何物?”
牢头见了银票被搜出,稍是惊恐,随即解释道:“是、是我在、赌坊赌钱、赢、赢回来的!”
“还在狡辩。来人,将犯人带下去严加看管。”石岩转头对那知州说道:“范大人,我不希望问案之时,你抬一具尸体过堂。”
“是、是,属下明白……”范知州一番折腾下来,冷汗湿透了后背。
青铮见案情有了转机,这才想起乞儿现在应该安分的被锁在牢中,可不是如此轻松自在地到处溜达。“四哥,你怎么会出来了啊?终于肯走了吗?”
乞儿哈哈一笑,摇头道:“这里好吃好住的,我才不走哪!不过整日都关在牢里闷死了,所以才出来溜达溜达。”他恍了恍手中的冰糖葫芦,“跟外面的小贩讨了串冰糖葫芦,正打算回牢房的时候就撞见那家伙鬼鬼祟祟的跑出来,害我难得的好心情全没了。”一番话,将州府大牢当成自己家要进就进,要出就出那般简单,旁边的知州跟狱卒脸色不禁发青。
青铮当然清楚他那四哥偷鸡摸狗的开锁本领何其了得,可偏偏他竟然当着提点刑狱司面前逃狱,居然还说得如此轻松……
用眼角小心翼翼地瞄了瞄石岩,发现他没有大怒的迹象,似乎并无怪罪之意,这才稍微定下心来。
“范大人。”
“是。”范知州又开始害怕起来,看来他今年是流年不利啊,什么祸事都轮到他头上来了……
“大牢的锁是时候换新加固了。”
“呃……是,属下马上吩咐人去办。”
听到这话,让青铮跟乞儿面面相觑。不过能迅速破案,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而且刚刚还参与了案件的侦破,虽然并为切实的帮上大人的忙,但能看到石岩明察秋毫的一幕,兴奋的心情短时间还未能平复。
这时石岩朗声吩咐道:“虽然凶徒经已伏法,但背后操纵之人还待细查。李栋之事暂时不宜宣扬,免得造成茶农激愤发生暴乱。”
正在开心的青铮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
“大、大人……”他颤颤巍巍地举手。
石岩看向他,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又怎么了……”
“那个……”青铮心虚地不敢对上锐利的眼睛,“我见事态严重……离开提刑府的时候,就托人去知会章老伯……”他怕石岩不明白,好心的加以注释,“就、就是上次带头来的那个老茶农啦……”
“我当然知道!!”他都已经可以听见外面逐渐响起的喧哗吵闹声音了。
难得石岩大声怒吼,吓得青铮反射性地缩了缩脑袋。
好吧,他承认自己又犯错了还不成嘛……古人不是说,人谁无过的吗?……
只不过他的过错犯得比较频繁而已……
“我说,你还真不是普通的会惹麻烦啊……”
喧嚣之声不时从院外传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排开骚动成一堆的茶农,冒着蛋淋菜雨的危险保得石岩安全归府的捕快,没有一个不用怨愤的眼神瞪那个罪魁祸首的家伙。
当然其中包括被砸了两个臭鸡蛋,正蹲在井边洗脑袋的宁子。
青铮反省地站在一旁,殷勤地递送皂荚:“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若是故意你还惹不来这么大的麻烦。”宁子勺了井水,哗啦浇在头上,“我跟随大人那么长的时候,还真没试过被百姓围攻,也算是不错的经历吧!”
“哦……”青铮想了一下,问道:“那么大人会不会也像你这么想呢?”
木勺子毫不留情地凌空袭去,青铮慌忙缩下脑袋才险险避开这个巨大的暗器。
将湿漉漉的头发捞到脑后,宁子挺直了身子瞪了还不知死活的家伙:“白痴啊你!我看这次你抄多少遍律法都没用了,你就准备……”他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切割的动作,还绘声绘色的“咔嚓”一声,“打好包袱吧!哈哈……”
“不会吧?……”
看着那个笑得跟狐狸一般的同僚,青铮将信将疑地害怕起来。
“会!怎么不会?”宁子转着脑袋率性地甩掉头发上的水,“大人吩咐了,让你暂时不要插手此案。”
“啊?!”青铮的脸色大变,“大人……大人觉得我会坏事吗?”
“不只觉得啊!是已经亲身体会到了。”
“呜……”毫不留情的毒嘴是宁子老大的特征,没有抵抗能力的青铮被挫得体无完肤,颓废地蹲在井边。
不过宁子还算是良心未完全泯掉,他拍拍青铮蜷缩的背脊,安慰道:“你跟涉及此案的人关系密切,大人也是担心你会被私情冲昏头脑,所以才不让你插手的。”
“真的吗?”
可怜兮兮的眼睛闪烁着可疑的光芒,宁子不禁猜想若他说“不是”的话这家伙会不会当场哭出来啊?!
当然,他不至于那么坏心眼啦……
“也许。”
果然,沮丧的脑袋又要耷拉到胸口了。
一个捕快跑了过来:“宁子你怎么还在磨蹭啊?不是让你送干净的衣服过去给大人吗?”
“啊?我满头都是臭鸡蛋啊!你让我怎么送啊?”
“我还不是一身青菜渣啊!”
“那个……”青铮又颤颤巍巍地举手。
“什么事?!”两人齐刷刷地扭头瞪过去。
十分干净整齐,完全没有被一丁点菜末鸡蛋壳沾到边地青铮毛遂自荐道:“我去送吧……”
“臭小子。”宁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不禁哀叹这个倒霉家伙的厄运恐怕是流到他们这些无辜者的身上了,不然为什么惹事的人一点都沾不到腥,而他们却一身脏……
“大人,我送干净衣服过来了。”
青铮很有规矩的敲了门。
里面传来石岩的声音:“进来。”
“是,大人。”青铮推门入内,看见石岩已脱去了外袍,仅着一件里衣坐在桌边翻阅手中文卷。
“放下吧。”
石岩没有注意到来人是谁,更没有打算让人伺候更衣,便吩咐送衣之人退下。
青铮看到床上摆着那件脱下来的官服,上面除了下摆之处染了死者的血污之外,衣袖也有粘上污渍。他当然记得这污渍来源,本来被众衙役保护得严丝合缝的石岩,居然为了替他挡下一个袭向脑袋的烂茄子,令这套庄严的官袍染污……
脑袋中,忽然响起乞儿曾说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把一个冲动鲁莽经常惹祸外加顶撞自己的人叫到身边……除非……那个人极为特别……’
说不定,自己对大人来说,真的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否则他惹了那么多的祸事,大人都没有赶他走,也没见过他对那个下属如此宽容过……
回忆起自己每一次的闯祸,然后就是石岩每一次的包容,心情便不自觉地飞扬起来。
石岩感觉到那人似乎并无退下,继续捧着那衣服在他身旁站立。
府内不懂他话里意思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个了。抬起头,不意外地看到熟悉的面孔。
“大人,让我伺候你更衣吧!”
看他快乐的样子,好似替人更衣这么下等的工作是人人争抢美差一般。
“我并非残疾之人,这等小事不需劳他手。”
躲开石岩伸过来要接衣服的手,青铮坚持地摇头:“还是让我来吧!难道大人嫌我伺候不周?放心啦!之前在昌化县我也曾伺候大人嘛!”他无法在办案上替石岩分忧,难道服侍他的生活也不行吗?
“不要胡闹了。”石岩长手一伸捞住他手上的衣服,可青铮死活不肯放手,两人拉扯之下衣服下摆不小心拖动了桌上的墨砚,把尚未干涸的墨液全泼到石岩那件雪白的里衣上去了。
“哇!!”青铮惨叫一声,惊慌的松了手。
被害者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