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终将离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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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阳台上修剪花草,阳光恰好落在他指节分明的手指上,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低下头的时候,会遮住眼睛,他站在阳光下,穿一身白色衬衣,让余染有些失神。
他实在太像一个人。
她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和他说早安。
“已经是中午了。”江秦笑。
余染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仔细看他。
“江秦,林歌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很像她的一位故人?”
他手中的剪刀突然钝了一下,即便是这样的简单一问,已然让他跌入各种猜测之中,他哑然无言,半响无法答话,最终还是若无其事地笑:“没有,她没有提过。”
“林歌之前向我提过你。”余染耸耸肩膀,笑着说。
64。欲言又止()
“她和我说,她认识了一个男人,很有才华。”余染喝了一口水,“她给我看过你拍的照片。”
“江秦,你很有天赋。”她的脸上,是与林歌截然不同的神态,然而这句赞扬,竟然是如出一辙,他有些触动,觉得心下很暖,感谢的话显得那样轻。
“谢谢,其实,我很感谢林歌。”
“是吗。”她笑,从睡衣口袋里掏出烟盒,给江秦递了一支,然后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余染抽烟的姿势,已然是十分熟练。
“余染,你抽烟抽得很凶。”江秦沉默了一阵,突然说。
她倒是没有惊讶,只是笑了笑。
“我戒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成功。”余染掐灭了烟头,伏在阳台的栏杆上,静静望向远处。
“戒不掉的。”江秦哑然失笑,“有些瘾,一旦染上了,几乎就不可能全然拔除。”
“你倒是比我还悲观。”余染回过身来,直视江秦,看到他眼里十分黯淡的颜色,暗自揣测他经历过怎样的人生。
“是。”他承认,“我觉得你和林歌,应该都是乐观的人。你知道人总是互补的,可能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和她相处。”
“那你觉得林歌是个怎样的人?”余染转了话锋,饶有兴致地等待江秦回答。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或者应当说,他从来都是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的。认识林歌的这段日子以来,他只觉得生活变得自然而然,很多事情的发生不问起因转和,全都是恰如其分,而林歌之于他,就如同遥远的星火,触手可及,却又从未触碰到。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很想知道,林歌是个怎样的人。”
“看来她对你也藏得很深。”余染笑了几声,背过身去,又点上了烟。
江秦不知应该如何接下去,空气里一阵沉默,他将手中修剪花草的剪刀放在一边,靠着竹椅坐了下来,正午的阳光有些烈,恰好打在他眼前,一阵盲了双眼般的眩晕。
“是林歌教会我抽烟的。”余染细细的声音打破了一片无声的静。
江秦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却也不答话,等她继续往下说。
“初二那年,她递给我第一支烟。那时候,她不过十三四岁,抽烟已经比我现在还凶。”余染眼中氤氲起雾气,整个思绪被拉扯至心酸的曾经,这样过了一会,她又顿了顿,说:
“不过,她现在已经戒了。”她的语气有一丝落寞,带却着稍许的羡慕,“所以,没有什么无法戒掉,就像没有什么不可忘却。”
她的声音细细的,像幼童一般,但这样沉重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也是如此自然。
江秦有些怔凝,将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缓缓闭上眼睛。
他答应给余染和林歌拍一组照片。
目的地是一条荒废的铁路,这样有些烂俗的题材,他却依然有着喷涌而出的捕捉灵感。
65。捕捉片段()
余染是十分特别的脸和发型,又极为上相,与林歌清丽的气质相衬。她们应江秦的要求,都只穿了十分简单的衣服,毕竟在他看来,她们都是有着浓烈色彩的人,未施妆容已经有太多颜色。
那天的拍摄与主题一样压抑,但江秦却第一次发觉,原来有些人在一起,连沉郁与悲伤都能变成一种自然的情绪,她们谁也未曾想要打破这层冰封的局面,就在一路无言之中各自陷入沉思。
“林歌。”余染低声地念她的名字,声音清脆而空落。
“林歌。”她又叫了一遍。
“怎么了?”林歌问。
“林歌,你的名字真好听。”她轻轻说。
江秦默默举起相机捕捉下这一画面,他知道她们都是历过世事的人,每一句话里都染着极浓郁的情绪。
他已没了好奇心,或者说,他已没有力气再去听闻一桩沉重的往事,他想他大抵是无法走进林歌的心里。如今回想起来,林歌和余染应当都不是寻常的女子,但却又是平凡的,是这浩瀚世间微小的一粟。他与她这样平行地生活,不过是一种必然,那些情感的宣泄,浓烈至无法招架的交缠,彻夜难眠的夜晚,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奈何这些接二连三走进他生活里的人,都早已经带上了沉郁的故事,在遇到他之前,就已经有了难以忘却的曾经。是否他已经要开始逐渐老去,才会时常觉得,许多事情都已经太迟,太晚了。
任何的遇上,都已太晚。
他们回到家时,时候尚早,林歌接了一个电话便匆忙收拾东西要出门。
余染站在客厅里,烧水泡茶,细细观察江秦,看到他的眼神一直目送林歌离去,关上的门的瞬间,她突然笑着问他:“江秦,你觉得林歌好看吗?”
这一问让他无法回答,他显然是有些紧张了,佯装着镇定背过身去,丢下一句:“怎么问这个?”
“林歌还是以前比较漂亮,她现在,长胖了很多。”余染随意地说。
江秦却被余染这些欲言又止寓意深长的话吸引,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来,认真问她:
“余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些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又自己端起一杯,雾气在她的脸前升起,像她的话一样模糊不清:“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
“林歌有没有向你说过何衷的事?”他问。
余染有些讶异,她注视了江秦几秒,有些犹豫地说:“你知道何衷?”
江秦点头默然。
“他是林歌的男朋友。”她十分平静。
“前男友?”他笑。
“你知道了?”余染更是诧异,她原以为林歌与何衷的事没有这样快结束,更没有想到连江秦都已经有所耳闻。
“江秦,林歌不是个普通的女生。”她默默说。
“我知道。”他早在遇见她不久,就能够感知到她的与众不同。即便她是天真而快乐的样子,那些眼神里转瞬即逝的黯淡,从来都未曾逃得过江秦的眼。
66。略微提及()
“我抽烟,酗酒,甚至打架,都是跟着林歌学,这么些年,有太多事情都变了,她不跳舞了,也不再爱别人。”
余染的声音像丝线一样,细而轻。她说:“她是没有爱过何衷的,从来没有。”
说完这句,她还是掏出了烟,默默点上,这一次,她没有将烟递给江秦。
“她以前跳舞?”
“跳得很好。”余染犹豫了一会儿,说:“后来,她不再跳了。”
“为什么?”
“那么江秦,你为什么不再唱歌?”这一次她不回答,而是反问他。
他哑口无言。
“她现在过得很好。”余染说,“尽管没有那么光鲜亮丽,但现在的她,比以前快乐很多。”
“余染,其实我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江秦终于眯起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余染,“一直以来,我对人没有探知欲,对事物没有感觉,我活得很空洞。”
“直到遇见林歌。”他顿了顿,“我突然会奢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好起来。”
“我想知道,林歌经历了什么。”他一字一句,第一次这样带着恳求,和余染说话。
“那你可能会失望。”余染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继续抽着烟,仿佛想起了什么,这样模棱两可地叹息,她说:“江秦,你不要奢望林歌会拯救你。”
“没可能的。”她的话冰冷却带着不可抗拒的笃定。
江秦也不再反驳,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暖意逼到心里,他有一丝难过,却也很快消散了。
“你怎么会想到来北京看林歌?”他转移了话题,“你应该也在念书才是。”
余染反而是有些吃惊的神情,她盯了江秦几眼,半响才说:“林歌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没有。”他答。
“也对。”她笑了笑,“她从小就是这样。”
看到江秦疑惑的眼神,她叹了一口气,起身掐灭了烟,往房间里走。
“林歌这个人,从不拖泥带水,她啊……无论做什么事,都绝情得很。”这样丢下一句,留江秦一人在阳台上。
他知道自己心里是有着太多困惑的,但是他竟然连疑问的力气,也已经没有。罢了,旁人要怎样生活,他从来都没有关心的兴趣,只是想起余染最后的话,他突然想要耻笑自己。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能够恩断义绝的人,即便有些事物,早在许多年前,就该有所了断。他却一定要等到事实昭然若揭,像是当头棒喝,却仍然无法醒过来。
江秦默默回到房间里,自林歌将他从那些封闭的空间里拉扯出来,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满地狼藉。他心下一阵抽搐的疼,低下身来收拾,眼所能见尽是孟离笙的物品。
这些钝痛的岁月,像是他人生里的一个缺口,从来只有无望的空洞,往里呼呼灌着寒风,许多年来他一直希望能够填补上它,然而如今他终于知道这是无果的努力,那些缺口,从来都是长在他的心里,填塞只会将它越撑越大,他没有选择。
67。若是绝别()
然而如今,十二年的不堪……该结束了,早该结束。
那个安静得如天堂一般敞亮的午后,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已然终止了。
他终于决心要将所有关于孟离笙的事物,全数归还。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
这些美如故人的诗句,轻得不过一纸命运,怎么撑得起浓烈而悲情的幻觉,他想到十四岁那年见到她,白衣马尾,她对他笑,他把摇开的香槟洒在她的身上,她说,“你不能这样。”他便冷了脸,问她,“为什么不?”
这样过去十多年,从少年变为青年,世界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他的渺小一览无余,其实根本没有反手之力。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有些许改变,或者世界会有所妥协,然而,他终于是慢慢知道,没有人事不会变化,而那些变化,却从来不肯改善过他的人生,至少是这样一晃十年间的人生。而这些年,要说经历了什么波澜,其实也不过是湖中泛开的涟漪,动辄言及生死,只是瞬间就回归平静,或许平静才是唯一不变的归处。
他知道孟离笙要走了,再有多少独自思念的日夜也都一如虚幻,生活只能平静下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那些时日,林歌很忙碌,他不知她都在忙碌些什么,更是无心过问,她常常一天之间出门许多次,刚一落脚,接了电话便又匆匆忙忙出去。即便如此,她也花了许多时间陪伴他,烧一桌的菜,泡一壶花茶,看着他吃下去。
江秦心里是十分感激,甚至有些许地依赖,毕竟从小至大,他一直觉得温暖而平和的时刻这样少,如同奢侈品,不可轻易获得,也无法轻易割舍,只好紧紧攥着这飘忽不定的短暂温情。
那些天,他心情郁结,麻木着收拾东西,慢慢地整理,回忆,然后整装好,腾空。屋子里与她有关的物品,都被压进了箱底,他要将这些通通归还。这十分幼稚而生涩的行为,他明知故犯,觉得着这样就能够将她彻底在人生里抹除。
最后的时刻,江秦约孟离笙出来。
整整十一年的往事,都压在钝重的箱子里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言及过去的物品了。
她穿得很隆重,像要待嫁的新娘,画着朱红色的嘴唇。她提前到了,坐在空荡的餐厅里等他。
他竟然觉得很恍惚,好像有十年没有见到她了一般,走近的时候,他仿佛听到灵魂远离的声音,想到此番告别,往后再无相见的时刻,心里久违地痛起来。
她们默默吃着最后的晚餐,空气里都是沉默的气味,他一杯接一杯地喝掉杯子里的红酒,灼热的感觉涌遍全身,再熟悉不过……这样的夜里,与她此般安静地吃饭,她小心翼翼咀嚼食物的动作,喝汤时候微微低下的头,细细落在眉眼前的几缕秀发,他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