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熹传-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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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珺儿!”刘肇伏在榻上放声大哭,绥儿没有说话,缓步踱出后殿,院中的长青树在微风中出沙沙的响声,这样的寒意这样猝不及防地袭上了她的身体。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梦魇中所带来的焦灼与无力像汗液一般依附着她的身体,让她几近虚脱。刘肇的哭声还在殿中回荡,有冷冷的雨丝滑落,落在绥儿的脸上,身上。宫墙底下的青苔着潮气蔓延而入,连带着心底也是一片荒芜如死般的冰凉。
宋珺还是走了,带着无数的不甘,还有无数的回忆就这样走了。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柔弱娇美的样子,她曾许多次来和她谈心,谈起宫中寂寞的日子,谈她的胜儿,还谈刘肇。
绥儿曾想着宫里也会有那样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她们就在秋后的树影下,一边喝着茶,一边小声的说着话,胜儿就在她们的身边一跌一撞的跑着,时而出咯咯的笑声,而这一切都飘得不剩下一分一毫了。
她麻木的站着,身后传来陈黎的声音:“贵人娘娘,她就这么去了吗?”
绥儿点点头,身后传来云板的丧音,哀恸声四起,尖锐的报丧声惊破了后宫的沉郁:“宋宫人薨——”
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似要把她们娇小的身子吞没,绥儿抱住了陈黎的肩膀,两个抱在一起,颓然坐在冰凉的青石上,恸哭失声。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吃人的宫廷。
刘肇下旨,将刘胜带回西宫。皇后失德,暂时取回帝后的印玺,软禁长秋宫。这一年的春天似乎就是在这样的阴雨绵绵中度过的。那一日的变故使所有的嫔妃的心底都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郁,没有人再有心情去想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但是宫廷还是需要人打理的,而绥儿又拒绝协理六宫之权,无奈刘肇只得再次交了阴璃印玺,取消软禁。
阴璃由于宋珺之事。也觉内心惭愧。也便收敛了些,但显得宫中格外安静。自宋珺死后,刘肇心情也变得极是抑郁。常常饮酒到深夜,来绥儿这里也不如以往勤了。但是他对绥儿关心却没有变,时常让蔡伦来赏赐一些东西。
转眼又到了端午时节,这些日子宋珺的死。让绥儿的心情也压抑到了极点,她和刘肇都是性情中人。心里难过,在一起,想起当日的事情更是难过,也刻意的避开刘肇。有时称病,让刘肇去他人宫中。
刘肇的变化却更加明显,不仅宠幸了五个未宠幸的宫人。还将袁氏姐妹封了贵人。他除了三两日还来绥儿这里外,其他时间也宿在其他妃子的宫中。不过总的来说,还是绥儿最多,皇后那里也多了些。
夜间又是绥儿侍寝,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因心中有事,睡眠便轻浅,一醒来再也睡不着。刘肇正睡得香甜,眉心微微蹙着,似是梦里也愁闷之极。每晚来时,都会十分疯狂,似乎要折断她一般,然后便醉倒睡下,梦里还常念着宋珺的名字。
绥儿轻抚上他的眉心,叹了一口气,他说爱她,却常会因别的女子而伤心,伤感,这种感觉是爱吗?爱又是什么?她也常会为了他而心动,对于他宠幸别的妃子,也会心里不是滋味,可是每次他来,却也会尽着自己的妃子的职责,侍候着他,而没有一丝的怨言。这是爱吗?还是不是?那种极平静的表现,和与刘庆在一起时完全不同,那是她真的是心痛,心酸,甚至于思念。难道自己一直还是深爱着刘庆,而不是面前的这个君王?可是见到刘庆又没有了那种感觉,难道自己的心在他放弃她的一刻已经死了?从此再不会心动?她迷惑了自己。静静地看着窗外,薄被在肩头滑落,露出她光滑如锦的肌肤。
刘肇轻轻翻了一下身,似也听到了窗外的雨声,用手摸了一下绥儿,却摸了一个空。睁开眼看去,却见她披了衣服,站在窗前。
“绥儿?怎么醒了?”
“臣妾听见外头下雨了,又睡不着,就起来看雨,吵到皇上了吧?”绥儿走过来,为刘肇披上衣服。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滑落了,娇美的身子诱惑般的刺激了刘肇。
“绥儿!”刘肇轻喘着将绥儿拉入怀中,轻吻着她的红唇。
“绥儿,你有心事?”刘肇问道。
绥儿摇头,“没有”微蒙的烛光里,长如黑稠般散在他的怀中。
“不许对朕说谎。绥儿也不会说谎。”刘肇宠溺的拉了拉她的衣服,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
绥儿紧紧靠在他的胸前,小手揽上了他的脖颈,“皇上,绥儿不知道有没有对皇上动心,这许久以来,绥儿从未对其他的女人吃过醋,而她们却一直吃绥儿的醋,是不是绥儿并没有对皇上动真心?”
“你才对朕说实话对吗?”刘肇的声音显得冰冷。
“皇上生绥儿的气了吗?”绥儿抬起眼睛看他,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心中颇觉酸苦。
“朕对绥儿不好吗?”刘肇问她,虽仍是抱紧她,手却变得异常的冰冷。
“皇上对绥儿很好,绥儿也对皇上充满了感激,只是我——”
“你为什么对朕说这些?你是想告诉朕,你心里想的是皇兄,而不是朕?”刘肇松开了手,将她放到榻上,目光中含着悲愤。
“皇上是明君,臣妾是怎样的人,皇上应该看得清楚。”绥儿转过了脸,看着映在帘幕深处两人重叠的影子,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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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恍惚()
第一百七十二章恍惚
“自上次之后,我一直在怀疑这件事,所以我让人做了调查,结果现你守孝期间,皇兄经常去看你,你说,你让朕怎么想?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了,你还是朕钟爱的绥儿吗?你的心里是不是还装着皇兄?”刘肇的眸子如深邃的乌潭,倒影出绥儿微红的眼睛,他的沉默是浩瀚的海,让人无法揣度下一秒是惊涛骇浪还是波平浪静。
绥儿慢慢地下了榻,跪在刘肇面前,心中恨极了他的不信任,可是又无言可以解释,抬头看向她,眸中的深色,带着痛心与怨忿,让人心碎巨裂。
“你告诉我,绥儿,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这深夜,你辗转难眠,是不是还忘不掉你们之间的种种,你告诉朕,绥儿,你说!”他的声音低沉,压抑,却饱含了痛苦和折磨。
绥儿摇头,人心之可怖,竟至于此么?她仍然看着刘肇,手微微颤抖着,依然是一言不。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和朕说?绥儿——”刘肇拉起她,搂在怀里,把头放在她的颈窝处,湿热的泪水落在绥儿的身上,“朕如此爱你,多希望你也如此把朕看成最爱之人,我怎会想到,你的心里最爱的人却不是朕。”
他啄吻她的唇,用力吸住亲吻,直到她的唇被告他亲吻得微微红肿,那目光流转的光晕是奇异的昧色,是无法言喻的魅惑。
“绥儿,我的绥儿。”刘肇低叹着,将身躯压向了她,又带来了一室地狂野。
清晨。绥儿睁开眼睛,全身软软的坐起,身上都是他带给她的印记,唇边还带着他的味道,身边的榻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然而绥儿思绪却乱了。他终究还是知道了,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注定了是要世人来景仰的。可是自己却让他伤心欲绝。若是再早一点点。再早一点点,或许此生,只遇到了他一个人。那么就可以把自己的一颗心都交给他了。可是现在她是疑惑的,为什么见到他心痛,自己也会痛不欲生,为什么他的缠绵总会让她如此的流连。让她的心底彻底的崩塌。可是他知道了,这辈子。他与她,再也无缘了吗?
她取出了他的一件袍子,石青缎绣金龙,如此的尊贵与精致。这要数个绣娘一针一犀,往往要绣上一年半载才能完成。皇上的衣物是专门有他的贴身内侍管理的,但是这件却留在了西宫。袍子上还有他的味道。淡淡的龙诞香。九蒸九制而成。只要小小的一星点,就可以数月不退。
她的手指绥缓的滑过袍子。那里有一小块污渍,是她弄的,他当时没在意,她却执意让他脱了下来,只为了亲手为他洗干净,但是那块污渍却再也去不掉了。一如他的心,有了那块污渍,如何又洗得掉?
她见他朝她笑道:“一件衣服,还要劳动你的手,脏就脏了,朕只要你陪着朕,这一生,便是死了也值得了。”红烛熏香灯的光线温和而迷离,她几乎要迷失在他的笑容里了。他的手五指成梳,缓缓的帮她梳理,温柔的几乎痒了,一点一滴的,渗透进了骨子里。
绥儿像是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这件石青色的缎袍,只见有一团一团的东西慢慢的晕了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一个又一个的圆,不停的胶着在一起,直到成了一大片,绥儿哭了,入宫后,除赵玉生病的那次,这是她第一次为刘肇而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为什么要哭,只觉得心里的一点委屈要哭出来才痛快,才好!
原来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件衣服也不是他当日的朝服了,人也不是当时的人了。但是她怎么觉得才一恍惚呢?仿佛一恍惚竟然就是一生了?
岁月就在日升日落间流走,刘肇有半个月没有来西宫,每日不同的嫔妃,他似乎并不在意是谁,只是为了不想绥儿,不见绥儿。他想她,真的想,可是一想到她对他只要有一点点的在意,现在也该是伤心吃醋了。可是绥儿安静得似乎他不存在一样,她不在意,一丝一毫的在乎也没有。刘肇的心中一阵的酸楚,直入鼻尖,便强忍着泪水咽下,疯狂的开始处理国事,疯狂到饭也不吃的地步。
阴璃当然并不知道刘肇为什么会突然不理邓贵人,只知道他再次和她*,这半年的时光,他似乎已忘记了自己的样子吧,可是他只是例行的尽了义务,便倒头就睡,就如同看不到她的人一样。她让人打听了西宫的情况,却问不出一点消息,西宫就如同冷宫一样,一夜之间,人人都苦着一张脸,却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阴璃沐浴,身边的莲儿点着了鎏金炉里燃着的茉莉香草,香气随着烟雾袅袅的飘散开来。
莲儿用玉勺子,一边将水浇在她的身上,一边赞叹她一身的白嫩肌肤:“娘娘一身的冰肌玉骨,真是美丽。”
阴璃娇媚的笑了笑,闻着淡雅的茉莉香味,很是受用。她最爱这个味道,若是换了其他的香料,她一闻就闻得出来。
“皇上今晚去了谁的宫里?”阴璃问道。
“奴婢已经让崔晃去问了,一会他会回报的。”
阴璃皱眉道:“皇上也是的,除了那个邓绥,谁还有本宫美貌,怎么就不能安心呆在本宫身边呢?”
莲儿点了点头道:“是啊,听说皇上这半个月没去西宫,却差不多每个妃子都宠幸了一次,来娘娘这里也就是一次,和别的妃子也没有差别,就是不知道皇上是雨露均沾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次我们也没和那上邓贵人为难啊,怎么皇上就突然不宠幸她了呢?”
阴璃抬了抬眼,玉指点了点莲儿的额头,“你这张嘴,现在是越来越能说了。不过我也奇怪得很,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他便是在我宫里,也仿佛看不到我一般,就和以前一样。那时他心里想着邓绥,可现在那小蹄子就在宫里,他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轻摇了摇头,望着迷蒙的水气,微微叹了口气。正值当年的皇上,丰神俊朗,就算不是皇上,也自当有很多女子倾心。何况是她呢?皇上只在她的身边一夜,那种久违了的欢愉,引起了她的**,又让她难以自持,期盼着他多来几次,哪怕是看着他的人也好。
刘肇累了,一整天他都没有让自己停下来,不停的看着,批着奏议,每天除了国事,他让自己的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直到累得睡去,才会觉得安心。他伏在桌案上,梦里他见到了窦太后坐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笑。“母后,你怎么来了?”
窦太后温言道:“傻孩子,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看自己的心,再好好看看绥儿的心,她也在想你。”
刘肇苦笑道:“她怎么会想我,她的心里若真有半点想我,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她知不知道,我的心要碎了。”窦太后只是笑着,抚着他的头,那样的慈爱,仿佛他小时候,在她的怀里睡着。那种温馨让他露出了久违的微笑,睡得更加香甜。
醒来时,见日影西斜,身上已披上了一件单袍,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见蔡伦正在吩咐人收拾院子,便问道:“常侍,该到了晚膳的时候了,朕竟睡了这么久。”
蔡伦笑眯眯的过来道:“皇上睡得香,奴才们便不敢打扰。”
“朕身上的衣服是常侍给朕披的吧,多谢了!朕也就只有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