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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何以渡忘川-第10部分

小说: 何以渡忘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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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楠踢翻圆凳,犹如恶煞吓得嬷嬷连滚带爬逃了出去。二姨娘见状也是惊得不敢吭声,缩头耸肩往墙边靠。

    王楠突然回眸问她:“你们是不是都看不起我?!觉得我给你们丢人,是不是?!”

    二姨娘连忙摇头摆手,带着哭腔跺脚娇嗔:“官人怎么这般说?虽然您不在官场,但是您为王家出过不少力呢。想当初您在金华和别人合开的悦来酒楼可是赚得盆满钵盈……”

    “好了!不许说,和你提过多少次了,别提金华的事。”

    二姨娘立马收声,拿绢帕捂上嘴,扯起一抹娇笑。

    “哎呀,老爷找您,您就快些去吧。多说些好话,老爷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话虽这么说,但王楠最清楚爹爹的脾气,他定是知道桃叶渡的事,要大骂他一通。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王楠本来心情就不好,可他又不能不去,到王老爷入书房,还没问安,一本账薄便狠狠地砸到他脸上。

    “你瞧瞧你做的好事!这个月才几天,你已经赊了酒楼这么多银子!你以为王家吃不光,用不尽吗?!”

    劈头盖脸一阵怒斥,骂得王楠全无招架之力,他开口想要解释又被王老爷一阵恶骂堵了回去。

    “你三弟上京赶考,你倒在家里犯混!今日做了些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孩儿冤枉,分明是那船夫故意讹我!”

    王老爷不信。

    “身正不怕影歪。你平日言行端正,又怎会让人讹上?!瞧你三弟,年纪轻轻就有此等出息,而你呢?”

    话落,王老爷猛咳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咳红了。王楠见状,忙不迭地走上前替他拍背顺气,谁料王老爷猛推一把,把他推出三步远。

    “王家怎么出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王老爷斜目瞪着他,咳红得眼珠子犹如兽目。

    王楠万分委屈,虽说他读书不如王桦,但为了王家他费了不少心血。爹爹也不想想,金华的悦来酒楼他只接手了几个月就扭亏为盈,他从中拿出大笔银子贴补府中的吃穿用度、去打点王桦的仕途。如今酒楼没了,他就成了无用的废物,谁都不惦记他的好。

    王楠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意思,连爹爹都看不起他,他也就没必要对任何事作解释,反正都是他不对。

    他低头闷声不吭,王老爷看他这模样更来气,絮絮叨叨骂个不停。

    王楠拧起眉,两手紧握成拳,挨完这顿狗血淋头的大骂方才松手。终于,王老爷让他走了,出门之后,王楠低头看去,只见白皙的掌心里多了四个月牙印。他抚了又抚,印子就是褪不掉,想必王二公子的名声就同这印子深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王楠真是有苦难言,今日落魄全因那件事而起。那件事他说不得,注定要将此埋入棺材里,但每当他失意时,它总会冒出脑海,阴魂不散。

    王楠去明月坊买酒解愁,两坛琼浆下腹便醉成一滩烂泥。众姑娘刚想找个地方让他睡,就有人过来说要找王二公子。老鸨前去相迎,见到一张生人脸,不过这张生人脸长得万分俊俏,姑娘们都围在他左右问他来历。

    他落落大方笑着道:“鄙人姓萧,是王二公子的好友,王老爷托我把他带回去。”

第13章 渡情(十三)() 
夜已过半,也不知是几更天。

    半梦半醒间,王楠忽觉得一阵恶心,他翻身趴在榻沿呕吐出一股子酸水,而后无力地瘫在那儿。

    “来……来人……给我杯水……”

    王楠哼哼唧唧,半晌都等不到人送水,他心生怨愤,想不通自己怎会落到如此田地,这满腔委屈无处说去,藏在心里酿得又酸又苦。

    王楠忍不住落泪,忽然听到有人在说:“王二爷还没醒呢,你们几个小声些。”

    这声很耳熟。王楠抬眼看去,竟然天亮了。

    咦?刚才还乌漆抹黑的,怎么一会儿天就亮了?

    王楠很困『惑』,一下子忘了哭。他擦去颊上泪水,起身下榻,刚要趿上鞋惊觉地上干干净净,而刚才他分明吐出一肚子酸水,转眼怎么就没了呢?

    王楠分不清虚实,一脸的疑『惑』,他穿好衣衫之后拿起案上的紫砂壶斟上杯茶。茶温适怡,茶汤『色』清,一闻便知是他最爱的银针。

    王楠口渴得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喝了三杯,待顺上气后就整理衣衫出了门。

    “二爷好!”

    “二爷您起了呀!”

    “二爷。”

    ……

    一入院中,奴婢小厮全都毕恭毕敬,招呼打得极殷勤,连不把他放眼里的许管事都是眉开眼笑,还问他昨晚上睡得好不好。

    王楠心如鼓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再细细地看几眼,方才发觉此处不是王府,而是金华的悦来酒楼。

    他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回房,可身后空空如也,哪有他刚才睡过的地方。

    王楠冷汗直冒,不知所措,他再旋过身,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微风拂来,园中梧桐簌簌作响,几片枯黄的叶随风而落,打着旋儿飘到他脚下。

    如今是春天,这梧桐树却枯黄了。王楠情不自禁弯腰捡起几片黄叶,凝神看着、思索着……他抬起头,看到前边有个月牙门洞,蓦地心狂跳,吓得他直往后逃。

    王楠知道那里去不得,可两腿不听使唤,明明往后跑,脚却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不!停下!不能再往前走,不能再走了!”

    王楠狠命捶打双腿,却死活出不了这噩梦。他心里清楚这是厄运的开端,不想再轮回一次,可是他像是被人推着、拽着,非要让他走进门洞后的荒园里。

    王楠闭上眼,胡『乱』挥舞起拳头不停挣扎,终于两腿不动了,身子可以使唤了,他如获大赦,长长地舒了口气,再睁开眼却看见一双悬在半空的脚,脚上只穿了一只满是污泥的布鞋。

    王楠顿时血脉倒流,四肢僵硬。

    他又回到这里了!

    园中又起了阵风,吹得黄叶飞舞,吹得那双小脚晃来『荡』去。

    王楠认命了,他痛苦地闭会儿眼,抬头看向吊在树上的女子。她看起来很安详,嘴笑含笑,神『色』自若,仿佛正在做着美梦。王楠把目光往下移了几寸,又看到她隆起的圆腹,约莫怀胎五六月的光景。

    这人叫月娘,是他酒楼里的帮工,长得漂亮可惜命苦。

    王楠往前走去,蓦然侧首就看见一人,他衣衫有些凌『乱』,发巾也掉了,即便如此,他依旧温文尔雅,青涩的脸庞叫人莫名地心疼。

    王楠忍不住轻唤:“三弟,你……”

    他听见了,愕然转过头,一见是王楠,脸『色』顿时咣白,就像血被抽光了,只剩副无生命的俊美脸皮。

    王桦颤起唇,喃喃道:“二哥……”

    话落,他“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王楠六神无主,只道:“月娘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给她银子,打发她了吗?你……你为何不同她说清楚!”

    这句话不由自主地从他嘴里流了出来,不是他所想,而是过去的“他”在说。

    “二哥,我……我……我同她说了,可她非要来找我,几句话不合,她竟然自缢了。二哥,这下怎么办?你一定要帮我,二哥!”

    王桦边说边哭,浑身都在发颤,见王楠不开口,他跪地连磕几个响头,埋首呜咽。

    王楠从小到大就很疼爱这个弟弟,不管爹娘如何偏心,他都不会欺负王桦,因为他知道三弟优秀,定能重振家业,不再让王氏继续没落。他身上有他所欠缺的东西,也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见到三弟哭得伤心,王楠万分难受,他神差鬼使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三弟发颤的肩头。

    “别怕,二哥替你出个主意。”

    话落,淅哩哩地一阵怪声响起,眼前的人与景全都化作灰烬。王楠的心仿佛被人掐着般疼痛难忍,他捂住心口倒在地上艰难喘息,再睁眼时人已回到榻上,荒芜的园子、月娘、三弟……统统不见了。

    王楠惊慌未定,当他看见窗外漆黑无光,方才相信先前只是个梦。他如释重负瘫在榻上,稍挪个身就觉得被里『潮』湿得很,伸手去『摸』,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就好似洗过澡未擦干。

    王楠再也睡不着了,坐起身趿上鞋,走到案前持起紫砂壶斟上杯茶。茶温适怡,茶汤『色』清,一闻便知是他最爱的银针。

    刹那间,王楠犹如五雷轰顶,手端着茶水不敢喝了。

    这里是哪儿?王楠环顾四处惊觉不是他的家,他吓怕了,拉过衣衫胡『乱』穿上,准备逃离这要命的地方。哪知这个时候门开了,萧玉从外走进来,他抬头看到王楠站着,略有吃惊。

    “哟,你怎么醒了?刚才还见你睡得沉呢。”

    王楠心有余悸,只以为看见了另一个假象,他不相信,像头蛮牛似地往门外冲。

    萧玉很轻易地把他拦住,笑着说:“半夜三更你要去哪儿?”

    王楠不客气地拍去他的手,没想到萧玉身子硬如坚石,这一打倒把自个儿的手打疼了。

    老人常说梦里是不觉得疼,而刚才那下可是实实在在。王楠依然很怀疑,于是又掐起自己的胳膊。哎呀!真疼!

    “二郎这是怎么了?”萧玉关切问道。王楠这才从惊恐中缓过神,他伸手『摸』『摸』萧玉的脸,再『摸』起他的身子,死里逃生般长舒一口气。

    “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先前正好在明月坊,见二郎你醉得不省人事,便把你带回府中安顿。”

    萧玉说得合情合理,王楠也未起疑心,他游魂未定,几缕残魂还留在梦里无法自拔。

    萧玉见状便问:“刚才听到二郎叫喊,莫非二郎做噩梦了?”

    王楠颔首回道:“刚才我梦见……”

    说到一半,他及时封口,思量着那个秘密必须得带到棺材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于是舌头一转,改口扯了个谎:“我梦见自己掉井里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哦,莫非二郎是被游船之事缠住了,夜有所梦呀。”

    提及游船之事,王楠脸『色』很不好看,他尴尬委屈,不愿再想,可见萧玉直勾勾地看着,只得无奈地叹气道:“没想萧兄也知道了。流年不利,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尽遇到糟心事。”

    “是啊。我是听妍儿说的,说二郎你在船上被人讹了。我还听说那船夫本就是个极不老实的人,时常顺人家东西,有时还会『乱』收船钱。只道是看客里不分青红找皂白的多,倒让二郎你受委屈了。”

    “也提不上委屈,毕竟是我出手伤人,要赖也赖不了,就当破财消灾吧。”

    王楠一改嚣张气焰,闷闷不乐地喝起茶。

    萧玉见之暗自高兴,心想王楠再也没脸打司妍的主意了,不过转眼间他又可怜起眼前人儿,叹他真是个十足的倒霉蛋,生于富贵人家却落魄得像乞儿。

    萧玉抬眼辨天『色』,说:“二郎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早着。如果有事就吩咐,我让旭初在外室候着。”

    说罢,萧玉起身告辞。

    王楠酒肉朋友多,真心实意没几个,遇上萧玉这般贴心,他实在感动不已。

    天这么晚,王楠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安顿了,不过刚才做了那个梦,此时怎么睡得着?他把茶当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思绪不由自主飘到往昔,正当他风光的时候。

    一年多前,王楠在金华与人合办一间酒楼,请的都是各地名厨。这酒楼刚开三个月,生意就红火得很,人手不够,他便请几个当地人做帮手,其中一位『妇』人,名叫月娘。

    月娘是寡『妇』,丈夫得病死了,家中无所依,她只好出来赚钱糊口。月娘长得貌美,脸似银盘,杏眸伶俐,她身量丰腴,蹲下洗碗时,衣襟都似要撑裂了,不管那个男子路过她面前,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当初,他也打过月娘的主意,没想她是个烈女子,碰过几次硬钉子后他也就没多大兴趣了,没想到之后月娘竟然会看上三弟,还与他有了私情。灾祸从此绵绵不断。

第14章 渡情(十四)() 
王楠不愿回想,他一下接一下拍打着额头,想把不该记得的事全都从脑子里拍走,可前尘过往牢牢黏缠,深入骨髓,不经过剔骨抽髓怎能忘得了?

    想来真是天意弄人。当初王桦去杭州与好友相聚,不知怎么的竟然惹到了地头蛇。还好他这个二哥认识几个道上人物,出面请来霸爷把兄弟赎回。

    王楠本是好心,只想将三郎带去金华避风头,顺便散散心,哪知他会与月娘好上。此事三弟守口如瓶,当他知晓时,月娘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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