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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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唯唯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在这个安静的清晨显得特别大声。
钟唯唯无比痛恨自己敏锐的嗅觉,恨不得把鼻子塞上才好。
“啪啪”有人击了两下掌,这意味着重华就要出来了。
钟唯唯连忙跪直身体,等到殿门一开,就又大声喊道:“求陛下把先帝遗旨还给罪臣!”
重华面无表情地走下台阶,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走过。
不远处停放着龙辇,只要他坐上去,她就再也别想追上他,也许这一等,又是一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钟唯唯咬咬牙,猛地扑上去,抱住了重华的大腿。
“陛下,陛下,二师兄,师兄,求求您了,放我回去吧,当年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不该意气用事,和您说什么死不相见的糊涂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重华眼里有寒光闪过,赵宏图一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往人堆里藏了又藏,恨不得自己平地消失才好。
钟唯唯浑然不觉,将眼泪擦在重华玄色绣金的帝王袍服上,哭得天都要塌了。
“师兄,二师兄,求您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看在吃了我六年烤麻雀的份上,看在咱们当年……”
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耷拉着眼皮子,有气无力:“您要如何才能消气?”
重华面无表情地使劲掰开她的手,大步走了过去。
钟唯唯再扑,他冷喝一声:“赵宏图,你是死人?”
赵宏图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拦住钟唯唯,好声好气地求她:“钟大人啊,您不要为难咱家,好么?”
“陛下……师兄……我错了……”
钟唯唯看着重华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徒劳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却被两个宫女给拽住了:“钟大人,请吧。”
钟唯唯有气无力地靠在宫女身上,有气无力地问赵宏图:“赵公公,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一个外臣总在宫里待着不合规矩。”
“钟大人这话不要再说了,你早前伺奉先帝时,怎不说外臣留宿宫中不合规矩呢?”
赵宏图沉着脸,态度很差:“这话让陛下听见了,会怎么想?”
钟唯唯哭:“我怕再留下去就要饿死了。”
赵宏图就像没听见似的,吩咐那两个宫人:“把钟大人扶回房去。”
钟唯唯抱着空瘪瘪的肚子,扶着墙回了房间,呆坐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真是傻啊,没人给她送饭,她不会拿钱买吗?
她肉痛地从贴身的钱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再扶着墙根走出去,找到相熟的侍卫方健。
扔银子过去,挤眉弄眼,像松鼠似地将两只手做着往嘴里塞食的动作。
方健给她抛了个眼风,她立刻麻溜地跑回去了。
过了没多会儿,一个纸包从窗户里扔进来。
钟唯唯大喜过望,飞扑上去,颤抖着手打开纸包,见是个冷馒头,三口两口下了肚,还是嫌饿。
缩着手脚蜷到床上,糊里糊涂又睡到中午,生怕方健换值,其他人不肯给她弄吃的,就又赶紧跑出去,再扔一块银子给方健,画了个椭圆,表示想要个鸡蛋。
方健朝她摇头撇嘴,表示这宫里吃食贵得要死,她这点银子还是只能吃冷馒头。
钟唯唯忍住心酸,再抠一块银子扔出去,方健摊摊手,表示只能两个冷馒头。
钟唯唯想到这点银子还要做盘缠的,实在是舍不得了,冷馒头就冷馒头吧。
但她还是只得到一个冷馒头,钟唯唯大怒,把方健堵在了门口:“还是不是哥们儿了?那两块银子怎么也有个一两吧?一两银子买个冷馒头?你当我傻子?”
方健苦笑:“人家知道是你要吃,硬生生涨了价,就这一个冷馒头,还是我涎着脸陪了无数好话,又贴补了二十个大钱才能有的。”
宫中自来捧高踩低,人家知道她倒了大霉,能不为难她吗?
钟唯唯给方健赔礼:“对不起啊兄弟,我还你钱。”
方健不要她还:“算了,谁还没个遭难的时候呢。你留着用吧,谁知道你要在这宫里留多少天,用钱的地方多了。”
钟唯唯悲从中来,症结还在重华身上,除非重华开口,不然这重重宫墙,她此生想要走出去,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她再塞两锭银子给方健,求他:“你去瞧瞧小棠怎样了,能帮就帮她一把,我若能活着,一定想法子还你的大恩。”
方健没要她的钱:“我先给你垫着。”
钟唯唯拿着那个冷馒头,寂寞地回了值房,越吃越饿,恨不得把手指头都吃下去。
靠着墙发了一个下午的呆,又花一两银子和个小宦官换了半碗饭和半碗飘着几颗油星的青菜汤,然后跑到墙根阴影里蹲着,等重华回来。
重华却没回来,钟唯唯等得眼睛发花也不见他回来,仗着人熟打听了消息,知道重华下午曾回来过一趟,换了衣服就出去了。
好像是京畿大营出了什么事,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真是要了卿命啦。
三天后,钟唯唯看着空了的荷包,捏捏自己饿得明显小了一圈的脸,唉声叹气。
重华再不回来,她就真的要饿死了。她决定认清现实,等重华回来,她一定要牢牢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他。
她不能死,弟弟还在苍山等着她回去呢,还有小棠,听说是被杨尽忠带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但重华还是没有回来。
钟唯唯已经堕落到一顿只吃半个馒头了,看什么都能联想到吃食上面去。
她眼冒绿光地盯着在庭院里散步的麻雀们,决心设个圈套弄几只来填肚子,哪怕就是吃生的也行。
她省下一点馒头屑,用几根系了线绳的毛笔撑起官帽,躲在花盆后面,手拽着线绳、聚精会神地等着麻雀进圈套。
好容易到了关键时刻,喜滋滋地正要拽动线绳,就听前面一阵鞭响,麻雀“呼啦啦”全飞走了。
钟唯唯气得鼻子都歪了,猛地反应过来,扔了线绳就往前冲,重华终于回来了!
四年来,她第一次对他的回归感到如此欣喜。
第6章 还我遗旨(4)
钟唯唯一口气冲到前面,正逢重华下了龙辇。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间对上,钟唯唯讨好地冲他一笑,看到他比前几天瘦了好些,眼睛下的青影很重,似乎好几天没有休息的样子。
一定是京畿大营出了大问题,毕竟重华不比其他皇子从小长在京城,突然回来就继了位,难免有人恶意给他添堵。
活该啊!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钟唯唯还没幸灾乐祸完,就饿得一阵头晕,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她定一定神,迎上去,堆了满脸的笑:“罪臣恭迎陛下回宫!陛下辛苦了!”
重华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
钟唯唯瞅准机会,准备再次扑上去抱他的大腿:“陛下,大慈大悲的二师兄……”
“你们都是死人?”重华冷喝一声,侍卫噤若寒蝉,上前一拦一拨。
钟唯唯被拨得原地转个圈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重华进了大殿,再传了很多很多好吃的美味珍馐,馋得她差点没发疯,眼睛都发了绿。
她没得吃,他也别想吃舒服了。
钟唯唯守在殿外嚎:“求陛下还臣的先帝遗旨……”
赵宏图出来求她:“钟大人啊,陛下几天没合眼没好好吃喝了,您能不能让陛下歇口气?”
钟唯唯撇嘴,她也好几天没吃好喝好睡好了,怎么就没人可怜可怜她呢?
赵宏图压低了声音:“陛下若是不好,您能得到什么好?信不信立刻就有人把您带走?”
韦太后不就等着要她的小命吗?
钟唯唯果断后撤:“那我等陛下休息好了再来。”
回了后头,她继续用官帽捕雀,还真给她逮着了两只。
还没来得及薅毛,就听宫人敲着铜锣宣告:“先帝薨逝不过百日,宫中不许杀生食荤,违者杖二十,当众行刑。”
啊呸!钟唯唯不能不猜测这恶政就是冲着她来。
皇家守孝,以月为年,虽说全宫都要吃素,但贵人们吃的豆腐是用火腿汤煨的,笋子是用鸡汤吊的,蔬菜是用海鲜蛤蜊什么的调的鲜。
她饿得快要死了,弄个生麻雀果腹怎么了?
这规矩一出,好几双眼睛立时盯死了钟唯唯,俨然是只要她敢下嘴,就敢疯扑上去把她按翻在地的意思。
钟唯唯干笑一声,摸摸麻雀的翅膀:“哟,小朋友,一段日子不见,你又长胖了。”
手一松,麻雀扑棱棱飞上了天空。
忽听人冷笑一声,幸灾乐祸地道:“哟,这不是钟起居郎吗?我还以为你只懂得泡茶辨茶,读书写字呢,原来你和扁毛畜牲还是朋友,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穿着正五品女官服饰的尚寝李琵琶走进来,粉白的脸上满是讥诮。
手一挥,指定了钟唯唯所居的值房:“就是这里,我要住这里。这里最方便伺候陛下起居了。”
清心殿副总管孙守荣皮笑肉不笑地朝钟唯唯一点头:“对不住了,钟大人,太后娘娘命我给李尚寝安排住处,看来看去,只有您这里最合适。您不会让我为难吧?”
李琵琶早就和钟唯唯不对盘了,只不过那时她是先帝宠信的外臣,李琵琶则是韦太后的心腹内宫女官,两人就算不对付也没直接冲突。
现在就不一样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被困在这宫里出不去,重华又讨厌她,李琵琶想收拾她简直是顺理成章。
钟唯唯却不肯吃了这个哑巴亏,她总不能睡院子里吧?
她温柔地回了孙守荣一个笑,甜腻腻地道:“对不起啊,孙总管,不是我要为难你,而是陛下有令,非得要我住在这里不可。我不敢抗旨呢。”
孙守荣想到新帝暧昧不明的态度,也有些拿不准了。
毕竟做皇帝的真不想见到谁,真要谁的命,那人绝不能在这宫里活到第二天,更别说像钟唯唯这样冲上去近身抱个大腿,再弄个官帽抓麻雀什么的。
孙守荣这一犹豫,李琵琶不干了:“别假传圣旨了,陛下那是政务繁忙,顾不过来收拾你。你好歹也是先帝跟前的大红人,先帝刚殡天就收拾了你,多少有点过不去。
你等着,等陛下闲了,第一个就要收拾你!来人那,帮钟起居郎搬一下东西!”
立刻就有几个宫人冲进钟唯唯的值房里去,把她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一个荷包落到李琵琶的脚下,李琵琶微笑着用脚踩上去,狠狠碾压,再虚情假意地哈哈一笑:“对不起啊,一个没注意就踩上了。”
钟唯唯朝她呲牙一笑:“没关系,李尚寝瞎眼了嘛,不怪你。”
李琵琶可找到借口了,尖尖的手指戳向她,厉声道:“你骂谁?再骂一声试试?”
钟唯唯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李尚寝的眼睛瞎掉了,所以不怪你没看见这荷包是御赐之物。”
李琵琶一凛,飞速扫一眼地上的荷包。
只见那荷包素青色的缎子打底,上面绣着一枝最普通不过的棠棣花,缎子不是内造之物,棠棣花也针脚普通,根本就是外头大街上十几文钱随便买的普通货。
当即冷笑一声,不屑地又踩了几脚:“我可真佩服你,钟唯唯,这种随便就戳破的谎都敢撒。真是嫌命长了。”
钟唯唯笑得越发灿烂:“是啊,李尚寝说得对,你是嫌命长了。看在咱们认识几年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收敛着些,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你是找死!”
李琵琶猛地推了她一把:“你以为你还是先帝面前的红人吗?叫你一声起居郎,那是看在先帝的面上,你的官印呢?
听说你早就连着辞呈一起交给了吏部,所以你现在就连最下等的宫人都不如。我要弄死你,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钟唯唯饿了几天,压根不是李琵琶的对手,被这一下推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李琵琶哈哈大笑,将两根手指压在她的眼皮上,使劲往下抠:“听说你这双眼睛最招人,我要是一不小心弄瞎了它,会怎样?”
钟唯唯拔下发簪,手起簪落,准确无误地刺进李琵琶的大腿里。
李琵琶凄惨地嚎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伤处哭嚎:“贱人竟敢谋刺御前女官,还不赶紧拿下她!”
第7章 给你个机会(1)
宫人一拥而上,钟唯唯气定神闲拉起李琵琶的裙摆擦拭簪子,睥睨众宫人:
“陛下还没许我死,谁敢取我的命?”
众宫人被定在原地不敢动弹,钟唯唯拍拍手,起身,整整衣裙,不急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