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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夜话-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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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溯淼觉得,就算有一天沧海变成了桑田,高山夷为平地,他也永远记得这副画面——

    在朦胧的雨帘之中,眼前这个男孩自信地对自己说着“我命由我,我心由我”时的笑容,灿烂地仿佛穿透了重重阴云的阳光,在这乌黑密布的大地上久久挥之不去……

第88章 番外 章() 
冬去春来,竹稍上冰雪消融,枝叶冒出了新芽,山中的一切似乎都在从沉睡中复苏,可是然的病却越来越重了。

    一开始天鹜还当是孕后反应,然这段时间以来总是精神恹恹,不开口说一句话,没有胃口,东西喂到嘴边也都是摇摇头吃不下,时常会走神,在不昏睡的时候就怔怔地望着窗外发呆,一直从白雪皑皑看到冬尽雪退,天鹜以为他在床上躺久了寂寞无聊,找到了机会便小心翼翼地问他:

    “前几日我去砍柴的时候看到林里的白梅还开着,我带你出去看看可好?”

    齐文然凝视着他的脸,半饷才点了一下头:

    “好。”

    怀孕四个月的腹部已经可以明显看得出来,只是因为齐文然最近这段时间茶饭不思,再加上前一个月孕吐地厉害,全身上下都瘦骨伶仃地,唯有腹部隆起像一道弯弧,看上去有点突兀,为他一件件穿上棉衣的时候天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手掌疼惜地抚过那消瘦的躯体,甚至都能感应到皮肤之下那一根根肋骨的触感。

    最后天鹜半蹲下身子认真地替他套上虎皮制成的绒鞋,低垂着的脑袋一摇一动,像只小动物般灵活可爱,齐文然伸出细瘦如竹枝的手指,轻轻在他光滑的黑发上抚摩了两下。

    感觉到头顶上稍纵即逝的温暖,天鹜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与惊喜的目光,捕捉到齐文然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虽然只有淡淡一缕,但却柔柔地,叫人难以置信。

    他的然对他笑了?

    只是那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只是一瞬,便如同细雪一般消逝了,美丽,却也短暂地让人心疼。

    不知为何,天鹜的心抽痛了一下,很想将眼前这名男子抱在怀里好好呵护,可又怕他会因此反感,只得放弃了。

    出门的时候天鹜原想抱他出行,但被齐文然果断拒绝了,拗不过他,只得搀扶着他踏着地上未彻底消融的残雪缓慢步行。一路上的距离并不长,却让天鹜『操』尽了心,又要留意他脚下打滑,又要担心他大腹便便的身形支持不住,好几次搂住他的腰肢试图让他倚靠着自己的臂弯,都被齐文然不动神『色』地回避过去,就算坠涨的腹部与肿痛的脚踝让他每挪动一步都会面『色』苍白、气喘吁吁,身为人类的自尊还是让他咬牙拒绝了天鹜一次又一次好意的帮助,坚持自行走到了目的地。

    在这片树林深处的水涧旁有一小丛白梅,待到两人寻到之时梅树已被昨日滚滚春雷之中降下的一场暴雨打落了大半的花瓣,一地落花,半逐流水,半入尘埃,只剩下几朵白『色』的小花零点缀在枝头,让人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说什么梅花傲骨,也不过如此。”

    特意带然出来散心赏梅,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么几根秃树丫,天鹜失望之余开始抱怨起来。

    想比较天鹜的失望,齐文然的心情要来得淡然许多,本就不抱希望,自然也就无谓失望,只幽幽道:

    “傲雪寒梅,自然得有傲然如霜雪的清雅之士称得起才是,梅何等傲气,岂怎会为我这种人盛开。”

    听出他话里自卑自贱之意,天鹜很是不服,当即就想反驳,但念及他的身体,又想到他这人一贯清隽孤洁,与这梅花又何其相似?而自己非但『逼』迫他被效忠了二十多年的家族驱赶,如今又使计让他以男子之身怀有自己的子嗣,对他的自尊心已是极大的伤害,现在他能心平气和与自己在一起已属难得,难道还能『逼』他抛弃身为人类与男『性』的尊严完全依附于他吗?

    想到这里,天鹜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身后慢慢搂住齐文然的腰,把手体贴地放在他的腹部,摩了摩,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央求道:

    “然,这里很冷,我们回去好不好?赏不了梅,大可以赏别的,每年都有那么多的花,有桃花、荷花、海棠、牡丹……你喜欢什么,我们就赏什么。”

    这是齐文然自受伤以来第一次离开竹屋,嗅着开春第一场雨濡湿泥土之后的清新味道,越看这初春景象越是留恋,能看一次少一次了,恋恋地用手指轻抚着树枝上的残梅,感觉到手下那娇柔的生命吐『露』出的执着的气息,齐文然心中一颤,眼中泛起朦朦的薄雾,长叹一声: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华物。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天鹜,你可不知,梅花已经是百花之中最晚盛开的,再也不会有比它更晚的花了……再也没有了……”

    那一声“再也没有了……”听在天鹜的耳里格外悲伤,有种无可挽回的无力感,当时的他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只是在寒风吹起之前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些,生怕寒风一起,就把他吹跑了。

    或许是赏梅回来之后受了凉,齐文然当夜就发起了寒热,天鹜听到他在睡梦中因难受而发出的□□声惊醒了过来,一『摸』额头,烫得吓人,当即披了件衣服就飞奔到山下,连夜敲开了山下郎中的家门,在对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时候一把提起他的后领子就拎了上来,一路上直听到那郎中断断续续的求饶声还有冷风吹得牙齿打战的格格声。

    将那郎中扔在然的床前让他为然看病,那郎中一掀开被子,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大肚子的男人就吓得大叫妖怪,最后还是在天鹜的威『逼』之下才勉强号了脉,说只是体虚受寒,没有大碍,哆哆嗦嗦地开了副『药』方,诊金也没敢要就赶紧溜走了。

    再后来的日子就是抓『药』、煎『药』、再从山下抓郎中上来,开『药』方、抓『药』、再抓郎中……折腾了两个多月,郎中换了一个又一个,齐文然的病仍是没有丝毫起『色』,身体越来越虚弱,天鹜又气又急,导致听到那句没有大碍就来气,每次一听到那些庸医在那里一边哆嗦一边说只是体虚受寒的时候都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们,再后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干脆把『药』方都扔在了那庸医脸上,提起他的衣领猛地一下把他提起来,指着病榻上憔悴的齐文然怒吼道:

    “这叫没有大碍?你有本事说这叫没有大碍?!普普通通一个风寒至于拖那么久还没好吗?一个个全他娘是骗人的庸医!要你们这郎中干什么吃的?!”

    那郎中被他拎起双脚悬空,胆都要吓破了,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一边吓得痛哭流涕:

    “大……大爷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张嘴全指望小的养活啊!大爷,不是小的说谎,这位娘子……不、不对,是这位公子的体质实在特殊,他自身的脉搏很微弱,腹中胎儿的脉倒是很清晰强健,像是……像是胎儿在一点点地蚕食掉母体的生命一样,小人才疏学浅,从没有见到那么稀奇的脉,便只能说这位公子是风寒入体,请大爷宽容大量,饶小的一命吧,求求大爷了!”

    天鹜本就心情不好,再见他又哭又喊更加心烦意『乱』,真想一口咬死干净,多亏了齐文然在病得『迷』『迷』糊糊之际仍不忘劝诫他一句:

    “天鹜……不要迁怒无辜的人……”

    霎时就让天鹜冷静了下来,颓然松开钳制的手任由那郎中摔在地上,丢出一个字“滚!”,那郎中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一边嚷着谢谢大爷一边跑得无影无踪了。

    当天晚上,天鹜彻夜未归。

    第二天晌午,齐文然悠悠醒转,看到天鹜正跪在床边,神情严肃,而床头放着一碗早已凉掉的『药』,也不知他跪了有多久。

    齐文然问他:

    “你怎么了?”

    天鹜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太多的挣扎与不舍,最终还是狠下心,说道:

    “然,这碗是堕胎『药』,你喝了它吧……”

    齐文然以为自己病糊涂了:

    “你说什么?”

    天鹜咬咬牙,把话说绝:

    “然,我想清楚了,这个孩子留不得,他吸的是你的命,去他娘的魔花,他压根就是个魔胎!我绝对不能让他威胁到你的生命,只要你喝了它,把孩子打下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是放你自由……”

    花了那么大的心力将他束缚在自己的身边,要他忍心放他自由谈何容易?那四个字重如千钧,光是说出来就已经花了他一身的力气,但是如今别如他法,总不能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然送命啊。

    天鹜颤着手捧起『药』碗,将他递到齐文然的嘴边,用眼神恳求他喝下。

    齐文然看了眼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又看了眼一心一意求他喝下『药』的天鹜,随后无力地别开了脸,冷冷地说了句:

    “我不喝。”

    这倒是完全出乎天鹜的意料之外,在他印象之中然不是应该很抗拒以男子之身怀孕这件事吗?更何况那孩子是他的,他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然,并将他半软禁了起来,按照他一贯要强的『性』格不是应该如释重负一样把孩子打掉之后再选择离开吗?怎么……

    纵使这情况再怎么意外,天鹜下定了决心,心一横,就是『逼』也要『逼』齐文然喝下『药』:

    “然,这孩子一定要打掉,今天你说什么都要听我的,反正我已经对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大不了就是让你对我的恨再更多一点,但是我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

    听了他的话,齐文然再也无法做到淡定,拿眼睛朝他一瞪,那双眼里盛满了惊怒与怨怼,同时暗含着极度不愿接受的失望,被那怨毒的目光锁住良久,让天鹜的背上都徒生出几丝寒意,担心地问了一句:

    “然?”

    只见齐文然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手边的『药』碗就狠狠往天鹜的头上砸去,只听得“啪——!”地一声巨响,碗反弹到墙角碎成四分五裂,而黑『色』的『药』汁混着红『色』鲜血从天鹜的头上流下来,看上去鲜艳刺目。

    “你也知道你对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吗?!你也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

    先是『逼』迫我家里人把我赶出来,『逼』迫我背叛了生我育我的家族,背叛了一手教导我长大的父亲,圈养宠物一样把我圈养在这个深山老林里,然后又偷跑到魔界去摘那个魔花骗我喝下去,看我像个女人一样为你怀孕生孩子,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如果你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又何必一手策划这场骗局让我怀孕?如果你没有盼望过他的出生,为何不在他还没成型的时候就把他打掉?现在他都已经在我肚子里待了六个月了,我起先一直催眠自己不要去想到他,不要对他产生一丝眷恋,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每天都要数着他的心跳才能睡得着,我告诉自己我不喜欢小孩,可我每天做的梦里却全部都是小孩的身影!……

    现在你随随便便说一句要放我自由,要我把他打掉,你说得可真轻易啊!你认为现在的我来说还有自由可言吗?天鹜,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不该……”

    骂到这里,齐文然情绪过于激动动了胎气,腹部一阵绞痛,面『色』煞白,额上冷汗直冒,捂住腹部表情痛苦地倒在了床上。

    而天鹜见惯了他内敛隐忍的模样,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锋芒毕现、暴怒失态的样子,顶着一头的『药』汁和鲜血目瞪口呆地挨了他一通疾风暴雨似的责骂,直到见他捂着肚子□□出声,这才像当头一棒似地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搂住床上痛苦翻滚的人,口中焦急问道:

    “然,你怎么样了?”

    齐文然纵然腹部痛得翻江倒海,却仍倔强地不愿接受天鹜的关心,冷冰冰地甩开他的手,忍着痛楚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你干脆拿碗□□来……连我一块儿毒死算了!……”

    听着他的话,天鹜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原不过是想利用孩子将然拴在自己的身边,他一直以为孩子在然的心中是负担,却不知然对孩子的感情已经那么深厚,他一向将自己的情绪深埋心底,宁愿烂掉也不愿向自己吐『露』一句的,如今倾听到了他难得流『露』的心声,天鹜又是欣喜,又是忧心,喜的是然对这个孩子的在乎超出他想象中的百倍,忧的是这个孩子如果不打掉,迟早会对然的生命造成威胁。

    将手掌贴在然的腹部慢慢顺着替他缓解痛苦,六个月的身孕腹部已经浑圆如同满月,胎儿已经大致成型,或许是对亲生父亲试图扼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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