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愤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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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她急步来到走廊上,这儿一片混乱,人们像疯了似的四处乱跑。有人大声吼
叫着下达命令,声音几乎盖过了警铃。卫兵带着防暴枪占领了各处进出口。正在用
电话向编辑部口授审讯新闻的记者纷纷涌进走廊,想看个究竟。大厅尽头,只见地
区检察官罗伯特·迪·西尔瓦脸色铁青,正发狂似的给六七个警察下命令。
天哪,看样子他心脏病就要发作了,詹妮弗心里想着。
她挤过人群朝他走去,心想也许自己能派点什么用场。当她走近他身旁时,一
个守卫斯特拉的法警抬起头看见了她。他举起一只手向她一指。五秒钟后,詹妮弗
被人抓住,戴上手铐。她被逮捕了。
劳伦斯·沃特曼法官的议事室里坐着四个人。他们是沃特曼法官、地区检察官
罗伯特·迪·西尔瓦、托马斯·柯尔法克斯和詹妮弗。
“你在陈述前有权要求一位辩护律师出席, ” 沃特曼法官对詹妮弗交代说,
“当然你也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
“我不需要什么辩护律师,法官先生。我自己可以把发生的事情讲清楚。”
罗伯特·迪·西尔瓦俯身凑近詹妮弗。他靠得很近。很近,詹妮弗连他太阳穴
上跳动着的青筋也看得清清楚楚。“谁出钱指使你把那包东西递给卡米罗·斯特拉
的?”
“给我钱?谁也没有给我一个子儿!”詹妮弗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迪·西尔瓦从沃特曼法官的桌上拿起一只马尼拉信封,詹妮弗一看就觉得眼熟。
“没有人给你钱,你就那样走过去把它交给了我的证人?”他抖了抖信封,一只死
了的黄色金丝雀落在桌子上,那鸟的脖子被扭断了。
詹妮弗凝视着,恐惧万分。“我……你手下的一个人……交给我的……”
“我的哪一个人?”
“我……我不知道。”
“可是,你倒知道他是我的人。”他带着不相信的口吻说。
“是的。我看到当时他正跟你说话,然后他才朝我走过来,把这信封交给了我,
并说是你要交给斯特拉先生的。那个人……他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敢打赌他肯定知道你叫什么的。他们出了多少钱?”
这完全是一场噩梦,詹妮弗想,我马上便要从梦中醒来。时针将再次指向早上
六点钟,我起床穿戴完毕后要前往地区检察官的办公室宣誓就职。
“到底多少?”迪·西尔瓦怒不可遏地呵叱着。詹妮弗不由得站了起来。
“你指控我接受……?”
“指控你!说得倒轻巧。”罗伯特·迪·西尔瓦捏紧双拳。“女士,我还没动
手收拾你呢!哼!到你刑满出狱时,你一定老朽不堪,这笔钱也派不上用场了。”
“根本不存在受贿问题。”詹妮弗毫无惧色地注视他。托马斯·柯尔法克斯一
直舒舒服服地坐着,静听这一场对话。这时他插进来道:“请原谅,法官先生,恐
怕这样谈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同意。”沃特曼法官答道。他转身对地区检察官说:“你看怎么办,博比?
斯特拉是否还愿意继续接受盘问?”
“盘问?他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他已吓得魂不守舍,再也不敢出庭了。”
托马斯·何尔法克斯平心静气地说:“如果我无法盘问公诉人的主要证人,法
官先生,那我只好提议宣布审判无效了。”
屋里的人十分明白这意味着:迈克尔·莫雷蒂将大摇大摆地步出法庭,继续逍
遥法外。
沃特曼法官瞧着地区检察官问:“告诉你的证人没有,他这样做将会犯蔑视法
庭罪的?”
“讲过了。不过斯特拉伯的主要是他们,而不是我们。”说着他恶狠狠地瞪了
詹妮弗一眼,“他再也不相信我们能够保护他了。”
沃特曼法官慢条斯理地说:“那么本庭除了认可辩护律师的提议,宣布审判无
效之外,别无其他选择。”
罗伯特·迪·西尔瓦呆呆站着,眼睁睁地听凭自己那胜利在握的案子败在他人
手中。没有斯特拉出庭作证,他就打不赢官司。对于他来说,迈克尔·莫雷蒂已经
鞭长莫及了。可是詹妮弗·帕克还在他的手心之中。他下决心要叫她为自己的所作
所为付出代价。
沃特曼法官宣布说:“我将下令释放被告,解散陪审团。”
托马斯·柯尔法克斯连忙说:“谢谢您,法官先生。”但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
胜利的喜悦。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沃特曼法官说。
“还有件事!”罗伯特·迪·西尔瓦转身面对詹妮弗·帕克,“我要求把她拘
留起来,因为她干扰法庭工作,恐吓重大案件的证人,玩弄阴谋,她……”他气得
语无伦次了。
詹妮弗怒火中烧,终于想出了回敬的话:“你没有一点确凿的证据,因为这些
都不是事实。我,我或许由于愚蠢上了别人的当。要说有罪,这就是我犯下的全部
罪行。但是,没有任何人贿赂我做任何事,我当时还以为我是在为你传递东西呢。”
沃特曼法官望着詹妮弗说:“不管动机如何,造成的后果是十分不幸的。我建
议由上诉法院进行调查,如果调查结果表明对你的指控是有根据的话,那就开始实
施取消你的律师资格的法律程序。”
詹妮弗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法官先生,我……”
“先到此告一段落,帕克小姐。”
詹妮弗呆立片刻,注视着面前那几张带着敌意的脸,她明白,任你怎么说也无
补于事了。
桌上那只可怜的黄色金丝雀已说明了一切。
第三章
当晚的新闻全是有关这一事件的报道。詹妮弗竟成了名噪一时的新闻人物,谁
都想亲自读一读或亲耳听一听她与那只死金丝雀的故事。电视的每一个频道都在播
放詹妮弗离开沃特曼法官议事室时被记者和公众层层包围,好不容易才挤出审判庭
大门的镜头。
詹妮弗无法相信,一夜之间自己骤然成了个家喻户晓的人物。报社、电台和电
视台的记者们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她恨不得从他们的包围中逃走,可是她的自尊
心又不允许她这样做。
“是谁把黄色金丝雀交给你的,帕克小姐?”
“你以前认识迈克尔·莫雷蒂吗?”
“迪·西尔瓦一心想要利用本案登上州长的宝座,你知道吗?”
“地区检察官扬言要取消你的律师资格,你准备跟他斗吗?”
对于诸如此类的每一个问题,詹妮弗除了“无可奉告”四个字以外一概不做任
何答复。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晚间新闻称她为“迷途的羔羊帕克”。美国广播公司的记
者干脆叫她“黄色的金丝雀”。全国广播公司的一名体育运动评论员则把她和足球
运动员罗伊·里杰斯相提并论,因为后者曾把足球踢到离本队球门一码远的地方。
在迈克尔开设的茶馆里,正在举行庆祝会。十多个人在屋里开怀畅饮。
迈克尔·莫雷蒂独自坐在酒柜后头,目光始终牢牢地盯着电视中的詹妮弗·帕
克。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她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每个律师都在议论这一事件。有一半人相信詹妮弗接受了黑手党的贿赂,另外
一半人则认为她不过是无辜的受骗者。不管他们持哪一种观点,双方一致认为詹妮
弗·帕克短暂的律师生涯已到此告终。
可怜她仅仅当了四个小时的律师。
她出生于华盛顿州凯尔索市。那是一个木材集散小城镇。1847年,一个思乡的
苏格兰勘测员给它取了这个名字,因为他日夜思念他苏格兰故乡的凯尔索城。
詹妮弗的父亲先是担任最重要的几家木材公司的律师,继而为锯木厂的工友们
服务。詹妮弗回忆起童年生活来总是趣味盎然。华盛顿州对一个孩童来说,每天都
有讲不完的新鲜事,就像是一本百看不厌的小说。那儿有的是雄伟壮观的山峦、冰
川和国家公园。在那里可以滑雪,可以划独木船。稍微长大以后,她曾经攀登过冰
川,还曾去不少地方旅行,如奥哈那佩喀希、尼斯奎利、克莱艾勒蒙湖、契尼斯瀑
布、马天门、雅基姆山谷等等。詹妮弗跟着父亲学会了登山和滑雪。雷尼尔峰顶、
廷伯莱恩湖畔,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父亲总是设法找机会和她在一起,而她母亲却相反。她是一位好动的漂亮女人,
经常不在家,谁也摸不准她忙什么去了。艾伯纳·帕克的身上流着苏格兰人、爱尔
兰人和英格兰人的血液。他中等身材,头发乌黑,双眼碧蓝,富有同情心及正义感,
淡于功利,对世人却是一片热忱。他常常一连几小时和詹妮弗坐在一起,滔滔讲述
他正在处理的案子,以及那些遇上麻烦的人如何来到他那不起眼的小事务所向他求
助。直到许多年后,詹妮弗才明白父亲只跟她一个人讲这一切,是因为他找不到其
他人可以一起聊天。
每天放学后,詹妮弗就一溜烟地跑到审判庭去,观看父亲工作。如果正值休庭,
她就待在父亲的事务所,听他议论案子和当事人的情况。父女俩从来也没有提起她
该上法学院读书的事,双方似乎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到了十五岁那一年,詹妮弗就开始在每年暑假做父亲的帮手。姑娘到了这年纪,
往往热衷于跟小伙子约会,私订终身。可詹妮弗却与众不同——她一头钻进了诉讼
和遗嘱之类的卷宗中。
小伙子们对她颇感兴趣,可是她却不大理会。父亲问起这方面的事,她总是回
答说:“他们都太幼稚了,爸爸。”她心里明白,有朝一日自己会嫁给一个像父亲
那样的律师的。
就在詹妮弗十六岁生日那天,她母亲竟然跟紧邻的一个十八岁的小青年离家私
奔。从那一天起,她父亲的心就悄悄地死去了。虽然他的心脏是在妻子弃家七年以
后才最后停止跳动的,可是实际上,打他听到妻子的丑事起,他就成了一具活僵尸。
全镇的人听说这件事后,都对他深表同情。然而艾伯纳·帕克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人们的同情反倒使他无法忍受。他开始酗酒。詹妮弗尽自己所能给父亲以安慰,可
是毫无效果。往日的一切再也不能恢复了。
次年,詹妮弗中学毕业该进大学了。她毅然决定放弃学业,留下来陪伴父亲,
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我们将来一起办事务所,詹妮①,”他说,“你要抓紧,争取获得法学士学
位。”
①詹妮弗的昵称。
她考入了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攻读法律。在大学第一年里,她的同学们在各种各
样的合同、民事侵权行为、财产、民法程序和刑法等一望无际的沼泽地里步履维艰
地挣扎跋涉,唯独她学来得心应手。她搬进了学校宿舍,在法律系图书馆找了个业
余工作。
詹妮弗热爱西雅图。星期天她和一个叫阿米妮·威廉姆斯的印第安学生以及一
个骨架粗大而又瘦削的爱尔兰姑娘约瑟芬·柯林斯或去市中心的绿湖中泛舟;或去
参加华盛顿湖上的竞舟金杯赛;或去观看五颜六色的水上飞机表演,它们不时在头
顶掠过。
西雅图市有许多大型爵士俱乐部,詹妮弗经常光顾的是彼得俱乐部。那儿的柳
条箱上搁着几块木板代替桌子,别有一番风味。
晌午,詹妮弗、阿米妮和约瑟芬来到美味快餐菜馆饱餐一顿。这里的烤马铃薯
堪称世界第一。
有两个小伙子都在追求詹妮弗。一个是年轻英俊的医学院学生诺亚·拉金,另
一个是法学院学生本·蒙罗。詹妮弗只是偶尔跟他们出去玩玩。她总是忙得不可开
交,没有时间专心去谈情说爱。
天气老是那么潮湿,多风。空气清新,雨下个不停。詹妮弗身穿一件蓝绿两色
方格花呢夹克衫在雨中走。这种羊毛衣料吸饱了雨水,一片深色,而她的双眼犹如
一对绿宝石,熠熠发光。她时时陷入沉思,但从未想到过那些从脑中一闪而过的念
头会植根在记忆中。
冬去春来,姑娘们穿上式样各异的鲜艳衣衫,煞似盛开的花朵,争妍斗艳。校
园里有六个大学生联谊会。这些联谊会的小伙子常常在草坪上聚首,毫不羞赧地打
量着来来往往的姑娘。可是唯有詹妮弗与众不同,她身上表现出来的某种气质意外
地使这些小伙子感到自惭形秽。她具有一种在他们看来难以名状的特殊品格。他们
感到,自己正在希冀、求索的一些东西,在这位姑娘身上却早已具备。
每年暑假,詹妮弗都返家探望父亲。父亲已经变得判若两人。他虽然再也没有
喝得酩酊大醉,但神志却总是那么昏昏沉沉的。他心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