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家国五部曲-第4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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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少佐今天的心情不错,忙不迭地跑前跑后应酬着。为了今天的比武,渡边整整忙乎了一个星期,因为这种比武是严重违犯军纪的行为,所以在筹备时要格外谨慎,一是不能走漏风声被军界高层人物知道,二是必须为参加比武的两个军曹制造外出的理由,因为他们都在野战部队服役,外出时必须要取得各自部队长官的同意。这些筹备工作都是渡边和野藤做的,至于那些观战的军官们倒是不必担心,他们也和渡边、野藤一样,都是些不太守规矩的人,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军纪对他们来说形同狗屁。
东道主渡边少佐招呼着军官们在看台上就座。看台前摆着一个长条凳,端坐着两个日本军人,这就是松月正雄和柳川信哲,他们在头一天晚上就赶到了战俘营。
张宝旺和薛占魁作为国军“选手”坐在对面的一个条凳上。
今天的比武由野藤中佐主持,野藤宣布,由双方决斗者挑选兵器。两个日本军曹坐着没动,他们的步枪和刺刀是自己带来的,已经使顺了手。张宝旺和薛占魁站起来,在十来支三八式步枪和三零式刺刀间挑拣着。张宝旺仔细检查着步枪的枪身,把刺刀装上又卸下。他测试着刺刀柄右侧有弹簧控制的刺刀驻榫,这是个不大引人注意却又很要命的部位,控制着刺刀驻榫的弹簧如果出现不灵敏等故障,就会影响刺刀柄与刺刀座的配合,这样一旦投入与敌人刺刀相交的战斗时,刺刀就有可能脱落,这绝对是件生死攸关的事。张宝旺选好了刺刀,用拇指试了试锋刃,随即将刺刀装上步枪,立起身来。这时薛占魁早已选好了武器,已经端坐在长凳上。
野藤中佐开始宣布决斗的规则和组织者的承诺。
他的话由高升翻译给中国战俘们:“为了体现军人的勇气,双方自愿进行刺杀决斗,生死自负。本着公平的原则,本组织者以军人的荣誉保证,无论决斗的结果如何,双方均不得追究获胜一方的责任,现在决斗开始!第一场,日方松月正雄军曹出战,中方薛占魁中士出战。”
薛占魁站起来,拍了拍张宝旺的肩膀算是告别,张宝旺向他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松月正雄满脸络腮胡子,他身高1。65米左右,五短身材,体格健壮。他作出预备出枪的姿势,双腿微微弯曲,作下蹲状,手中的步枪呈45度,刺刀尖与眉心齐平,一副胸有成竹的临战状态。相比之下,薛占魁持枪的姿势却不那么标准,他神色平静,手中的步枪呈水平状挺向前方,似乎并不急于出击。松月正雄的出击很果断,他左腿跨上一步,“呀”的一声怪叫,一个突刺向薛占魁左胸刺来。此人果然训练有素,他的突刺力道很猛,刺刀和胳膊、肩膀、头部处在一条水平线上。薛占魁握枪的右手一拧腕,用枪管拨开了对方的刺刀,立刻向对方胸部顺势突刺。松月正雄果然是老手,他早有防备,马上闪电般后退一步,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看台上的日本军官们鼓起掌来,中国战俘们也大声叫着好。
张宝旺坐在长凳上,冷眼观看决斗双方的动作。他虽然和薛占魁一样,并没有专门下工夫练习过刺杀技术,但他有中国武术根底,练习过红缨枪的套路,所以并不觉得日军的“铳剑道”技术有多可怕。
其实世界上所有冷兵器的实战技术都大同小异,持械格斗不同于徒手格斗,它的特点体现在出手一击的必杀性,而不会出现徒手格斗时双方相互纠缠的局面。冷兵器的搏杀特点是双方兵器相互碰撞的瞬间,就已经分出高下,谁抓住机会抢先一击得手,谁就是赢家。白刃战的残酷性就体现在这里。在白刃战中,阵亡者的比例通常要大于负伤者的比例。由于双方的交战距离极近,刺刀等冷兵器所造成的伤害,多集中于胸腹部和喉咙等人体要害部位,因此,战斗中的负伤者即使没有当场死亡,也会在较短的时间内由于流血过多而丢掉性命,只有能够控制战场的一方,才能有效地救治伤员,降低死亡率。
松月正雄和薛占魁的格斗转眼间已经进行了四五个回合,双方暂时还没有分出高下。但张宝旺已经嗅出一丝不祥之气,他发现薛占魁的动作里有些明显的破绽。刺杀这门技术虽然非常简单,最核心的要素无非是一拨一刺,但还是有一些诀窍的。它的诀窍在于动作简洁,快速凶狠,一击必杀。在白刃格斗中,拨开对方刺刀的动作幅度要小,但爆发力要强,只要略微改变了对方刺刀的攻击方向,即可顺势突刺,借对方的冲力让对手自己撞到刺刀尖上。而薛占魁的破绽即在于拨挡时动作幅度过大,一动就闪出空当,把自己的正面暴露出来。这绝对是个要命的破绽,很容易被对方所利用。
张宝旺正要提醒薛占魁注意,但已经晚了,松月正雄又是一个突刺,薛占魁习惯地进行防右刺,当他用枪管拨动对方刺刀时却拨了个空,他正面胸腹部完全暴露出来。松月正雄的突刺是个假动作,他看准空当猛地向前跨上一步,一个标准的突刺,将刺刀捅进薛占魁的腹腔……
空场上的几百个中国战俘齐声发出惊叫,而日本军官和外围负责警戒的日军士兵们则纷纷叫起好来。
人群中的满堂痛苦地闭上眼睛,这场面太血腥了,薛占魁……完啦!他实在不愿意再看了……突然,全场又爆发出一阵惊叫声,满堂泪眼昏花地睁开眼睛,场上形势发生逆转,只见已经被刺刀捅穿的薛占魁扔掉手里的步枪,左手攥住对方的枪身,身子猛地一扭,松月正雄随着惯力一时收不住脚,一头撞过来……这是真正的短兵相接,双方挨得如此之近,已经脸对脸了。这时薛占魁使出全身力气发出垂死一击,只听一声闷响,松月正雄的胸口上着着实实挨了一记重掌,他的身子径直飞出两米开外,仰面砸倒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全场鸦雀无声。
浑身是血的薛占魁并没有倒下,他咬牙拔出插入腹腔的装着刺刀的步枪,扔在地上。在场的中国战俘们都看见薛占魁被豁开的腹部流出青紫色的内脏,大量的鲜血像泉水一样喷射出来。薛占魁摇晃着向中国战俘们双手抱拳,艰难地说出几句话:“弟兄们,兄弟我……先走一步……”说完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山田圭一带着几个日本兵跑到松月正雄身前,想把他抬上担架,只见他喉咙里发出很大的呼噜声,鲜血从口鼻处大量喷射出来。山田圭一简单作了一下检查,发现松月正雄的胸口已经塌了下去,看样子薛占魁这一掌把他胸前的肋骨全部击碎,内脏也受到重创。山田圭一见此情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判断松月正雄就是不死也会落个终身残废。这个薛占魁的绝地反击简直惊世骇俗,人在垂死之时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真令人不可思议。
薛占魁发出的垂死一掌表现出“大成拳”的最高水平。“大成拳”的精髓就是运用意念调动全身的能量瞬间集中在一个点上爆发出来,俗称“发力”。“大成拳”是技击性很强的拳术,它的发力极具特色,只强调在极短的距离内,用很小的动作,以爆炸般的速度,释放出巨大能量,以便完成极具摧毁性的有效打击。薛占魁临死前的这一掌,总算是没给师父王芗斋先生丢脸。
野藤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地挥挥手,示意士兵们将受重伤的松月正雄和薛占魁的尸体抬走。
当薛占魁的尸体被抬出场时,二大队的战俘们悲痛欲绝,一阵阵被压抑的哭声滚滚而来……
柳川信哲是个真正的亡命徒,松月正雄的惨状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恐惧,倒像是服了兴奋剂一般,表现出异常亢奋的样子。野藤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心里在思忖着,但凡这类人都是真正的嗜血者,对这类人而言,鲜血和残缺的肢体非但不会使他们感到恐惧,反而会激发他们的极大快感,起到兴奋剂的作用。
张宝旺没等到野藤宣布第二场决斗开始就主动站了起来,他手持步枪走到场子中间。
野藤望着柳川信哲露出微笑:“柳川君,你作好准备了吗?”
柳川信哲向野藤鞠了一躬,平静地回答:“准备好了,感谢长官为我安排了这么有趣的游戏。”
“那就开始吧,柳川君,祝你好运!”野藤发出命令。
这时张宝旺举起手:“且慢,渡边少佐,我有话要说。”
渡边诧异地站起来:“张,你要说什么?”
张宝旺将刺刀插进土里:“下面这场决斗我有条件,否则我拒绝决斗,随你们枪毙好了。”
渡边皱起眉头:“张,决斗规则刚才已经宣布了,生死自负,无论决斗的结果如何,我保证不会报复获胜的人。”
张宝旺哼了一声:“我既然敢上场就不怕报复,要是你日本人不守信用,拿自己的话当放屁,就是枪毙我也无所谓了。渡边,你听好了,我的条件是:第一,好好埋葬我们的兄弟薛占魁;第二,今后提高全体战俘的伙食定量;第三,对生病的战俘给予人道的治疗。”
渡边冷笑着:“我知道,下面的话是,如果我不同意,你就拒绝决斗?”
张宝旺强硬地回答:“没错,反正是个死,怎么死都一样,这位军曹不是想玩游戏吗?老子还不陪他玩啦!”
渡边沉下脸,在这个战俘营里,他就是上帝,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他身后的高升气急败坏地喊道:“张宝旺,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敢这么和渡边太君讲话?”
张宝旺用刺刀向高升一指喝道:“高升,你这条狗,有种你来!不敢上就滚远点!”
渡边正要发作,被野藤制止住。野藤和颜悦色地走到张宝旺身前,拍拍他的肩膀,用生硬的汉语说:“张,你很有胆量,我的佩服!我认为,你的要求并不过分,我,可以向你承诺,你的条件可以得到满足。”
野藤转过脸望着渡边:“渡边君,我没有和你商量就作出承诺,希望没有冒犯你。”
渡边点点头:“哟西!野藤君,我会遵守承诺。”
张宝旺转身向战俘们喊道:“弟兄们,大家都听到了吧?”
战俘们乱哄哄地回答:“听到啦!”
“宝旺大哥,日本人说话咱能信吗?咱可别上当啊。”
“老张,让渡边给咱们写字据,别让他们反悔……”
这时满堂举起手高喊道:“弟兄们,别吵,兄弟我说两句成不成?”
中国战俘们静了下来。
张宝旺把身子转过来,面对满堂平静地说:“满堂,有话你就说,我听着呢。”
满堂大声说:“弟兄们,宝旺大哥马上就要和日本人交手了,一会儿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就是这样,宝旺大哥还想着大伙,想用这条命给弟兄们争口吃的……弟兄们,咱们也都是五尺高的汉子,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该拿宝旺大哥的命和日本人讨价还价!要让我说,咱什么都不要,就要宝旺大哥使出真本事,宰了这个日本军曹!”
战俘们一下子炸了,大家群情激愤地吼道:“对,宰了他!”
“老张,干掉这个鬼子,为老薛报仇!”
几百个战俘叫的叫、骂的骂,场内乱成一团。日本兵手里牵的狼青犬躁动起来,冲着人群狂吠。瞭望塔上的日军哨兵也紧张起来,“咔嚓咔嚓”地拉动重机枪的枪机。
高升掏出****“砰!砰”朝天放了两枪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啊?谁再起哄就枪毙谁!现在我宣布,决斗开始!”
张宝旺拿起步枪,用手指指柳川信哲低声说:“你,出手吧!”
身穿黄色军服的柳川信哲是个中等个子,身材单薄,长着个鸭蛋脸盘,他皮肤白皙,眉清目秀,没有半点日本武士的样子,倒像个白面秀才,柔美俊秀。这才真应了那句俗话:人不可貌相。
柳川信哲早已等得不耐烦,他挺枪一抖枪环,“哗”的一声,干脆利索就是一个突刺,张宝旺也不客气,立刻使出防左刺动作拨开对方的刺刀,一个箭步跨出,也来了个标准的突刺。经验老到的柳川信哲并没有后退一步躲避刺刀,而是变换体位轻轻向左侧滑出一步,在躲开刀锋的同时猛地扭身,他右手的**斜着向上划出一条弧线,向张宝旺的喉咙部击来。这两个动作简单实用,毫不花哨,显示出极为扎实的基本功,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是个技术细腻型的高手。
张宝旺没有躲闪,他硬碰硬地横枪用弹仓部挡住了凶狠的一击,“当”的一声,双方都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柳川信哲不愧是“铳剑道”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