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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部分

都梁家国五部曲-第420部分

小说: 都梁家国五部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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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湘竹惊骇地捂住嘴:“这是真的吗?有这么多细节,新闻界居然闻所未闻……”她立刻拿出采访本准备作记录。

    蔡继刚一把按住采访本:“我的祖宗,你太天真了,这种事万万不能见报!否则追查下来,就是一起重大泄密事件,我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赵湘竹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但凡我们打了败仗,都不能追究指挥上的失误,只要追究,就是泄密?”

    “话不是这么说,但就是这个意思。你想,报纸一旦披露这些细节,军令部必然要追查,你一个小记者怎么知道这么多作战命令?是谁透露给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吗?况且这件事牵涉到最高层的人事问题,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赵湘竹泄气地合上采访本:“唉,我这个军事记者当得实在没意思,上有中央宣传部,下有新闻检查官,记者的手脚被捆得死死的,到处是禁区,我还能报道些什么呢?”

    蔡继刚情绪低落地说:“那就别干记者了,辞职回家当太太,我蔡继刚养得起老婆。”

    “呸!亏你想得出,我才不要过这种日子呢。蔡继刚先生,你老婆不是个乡下的黄脸婆,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职业妇女,绝不会待在家里靠丈夫养活,你一定要搞清楚这点。”赵湘竹抗议道。

    蔡继刚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别生我气,你知道,我是个军人,只关注战争,这是我分内的事,可是你看,我们在战场上被人家打得一败涂地,这是因为我们军人没能做好分内的事,实在没脸见人啊!”

    赵湘竹把头靠在蔡继刚胸前,倾听着他心脏的跳动:“继刚,你心跳声强劲有力,就像擂响的战鼓。我想告诉你,作为军人,你是最优秀的,没有人能打败你!”她紧紧搂住丈夫,仿佛蔡继刚会突然消失似的。

    蔡继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妻子乌黑的长发,低头闻着她淡淡的发香。

    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问:下一个战场会在哪里?

    蔡继刚在心里回答:长沙和衡阳……

第十五章() 
骄阳似火,一大队的战俘们在工地上挥汗如雨,连在一边警戒的日本兵都热得受不了,他们全挤在一棵树的荫凉下,狗一样张开嘴喘着粗气。

    山田圭一悠闲地坐在太阳伞下,满堂拿着把芭蕉扇站在他身后扇风。

    山田装作喝水,用水杯挡住自己的嘴悄悄说:“满堂,你们惹祸了……”

    满堂一惊:“出了什么事?”

    “前几天张宝旺和薛占魁不是打了一架吗?麻烦就出在这儿,渡边盯上这两个人了,他打算再安排一次比武,不过,这次可是要动真格的,这两个人处境非常危险。”

    “山田大哥,能说详细点吗?”满堂观察着四周问。

    “我还不太清楚,只知道渡边给第一军司令部的野藤参谋打了电话,要野藤找两个刺杀高手到战俘营来比武。野藤和渡边都是北海道人,从小还是邻居,听说这两个人都出身武士家族,是狂热的剑道爱好者。”

    “怎么个比法?是真刀真枪往死里整,还是点到为止?”

    “当然是以命相搏!”山田圭一忧心忡忡地说,“其实这种决斗是被军纪所严格禁止的,一旦出了人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但在日本军队里还是时有发生,这些好斗的家伙宁可被军事法庭审判也不愿放弃这种嗜血的游戏。”

    满堂顿觉一股冷气从脚下升起,顷刻间笼罩了全身,在烈日的照射下竟然渗出一身冷汗。他无助地望着山田圭一问:“山田大哥,张宝旺是俺朋友,俺不能让他死,你有什么办法吗?”

    “对不起,满堂,我也没办法,我帮不了你们。”山田圭一微微摇摇头。

    “没办法?没办法也要想办法,总不能让张宝旺在那儿等死吧?山田大哥,你告诉我,你哪天值夜班?”

    山田圭一半合着眼说:“我哪天值夜班不重要,我要告诉你的是,千万不要蛮干,凭你们几个人的力量是跑不出去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满堂擦了擦汗央求道:“山田大哥,求你了,帮帮俺,帮帮俺这些弟兄,你有办法。”

    “满堂,把脸扭过去,不要看着我,你要谨慎!对,就这样……你的要求我会仔细考虑,这不是件小事,一旦事发,我们都要倒霉。满堂,我和你说过,我不想死在战场上,因为这场战争不关我的事。现在我还想再补充一句,我山田圭一也不想死在刑场上,你明白吗?”

    “明白,俺等你信儿。”

    山田圭一直起身子,大模大样地挥挥手:“满堂,你已经歇半天了,该去干点活儿了,把张宝旺换过来,我要和他谈谈。”

    渡边正在办公室里接待来自驻太原第一军的野藤中佐。野藤面色黝黑,1。6米左右的矮个子,罗圈腿,但长得很粗壮。他和渡边一样,都是来自北海道的武士世家,少年时还在一起玩耍过。

    日本的武士阶层是历史的产物,起源于10世纪的平安时代,最早是地方领主建立的私人武装,后来逐渐成为一种制度化的专业军事组织,直到明治维新之前,武士都是统治日本社会的支配力量。经过上千年的传承,武士阶层的思想遗产“武士道”所推崇的不畏死亡艰险、忠于职守、精干勇猛的尚武精神成为现代日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日本文化中,最能体现“武士道”精神的莫过于“剑道”。“剑道”是古代武士安身立命的手艺,如果剑术不精就等于砸了饭碗,不能在圈子里混了。公平地说,虽然“剑道”最早起源于中国古代的“双手刀法”,于隋唐时期流传到日本,但这种刀法经过日本长年战争岁月的不断演变,到了江户时代已经形成独特实用的日本剑术。到了近代,日本剑术又分为两个分支,一种是用于竞技的体育剑道,选手们身穿护具,使用竹刀进行比赛;另一种为传统的古剑道,日语中称为“剑术”,通常是使用未开刃的***,参与者不穿护具进行实战格斗。这种格斗极为危险,经常会出现伤亡,是一些嗜血者喜爱的游戏。

    渡边和野藤都是“剑术”的推崇者,从少年时代起,他们就对竞技类体育剑道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懦夫的游戏,真正的武士根本不屑于这类玩意儿。

    他俩十二三岁时曾用真正的***干过一次,不过还没打上两个回合就被别的孩子告了密,于是双方的父母都发了疯,两个小“武士”各自被拎着耳朵带回家,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臭揍。渡边和野藤既是邻居也是最好的朋友,两人之间以命相搏不是出于仇恨,而是出于友谊和惺惺相惜,这些是外人无法理解的。他们盼望着赶快长大,好在成年以后继续这场决斗。

    然而两人长大以后却没了这个机会。他们先是进了陆军幼年学校,后来又进了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不同的部队,从少尉军官干起。战争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运气,渡边在1937年的淞沪会战中右臂中了两发重机枪子弹,虽然侥幸没被截肢,但右臂算是残废了,无法继续在作战部队服役。他伤愈后被调到战俘营任职,也算是老长官对他的关照。

    野藤在1938年的武汉会战中被弹片击碎了膝盖骨,变成了瘸子。要不是因为战争扩大,军队极缺兵员,这类伤残军人早该退伍了。承蒙长官照顾,野藤伤愈后被调到第一军司令部当了个坐机关的作战参谋。事已至此,渡边和野藤的愿望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

    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军队逐渐发展成为一支现代化军队,从战略战术到兵器装备不断地与西方军队缩短差距,而日本军人的思想却未必进入了现代化,这是有其深刻历史原因的。

    日本16世纪的战国时代是个没有权威的时代,那时的日本列岛群雄四起,整个国家乱了套。传统的贵族政治土崩瓦解,土豪、平民甚至浪人都开始不满意自己卑贱的身份而准备闹事。西方基督教和火枪的引进改变了社会和战争形态,使日本逐渐摆脱以往的兵农合一制度,转变为以现金雇佣浪人为职业军人,早期各诸侯的国人土豪联合体制也逐渐转型成集权独裁的军国政体。于是日本列岛上大规模的会战成为常态,统一的幕府也自战火中历练诞生……这时候的武士们才算有了正式饭碗,他们终于可以像贵族一样领取俸禄了,当然是谁给钱就为谁打仗,他们只忠实于自己的领主,而不听命于任何权威。不管攻击对象有多么显赫的家世和头衔,领主一句话就可以灭了他全家。因此,日本战国时代的诸侯们没有哪个活得太长久,总是屁股还没坐稳,就让别人给灭了。后世日本军队中奉行的“下克上”行动从那时起就有了理论依据。自明治维新后,日本军队虽然发展成为现代军队,而军人们的思想及行为方式却出现了两极分化,作为军队主体的士兵阶层只强调忍耐与服从,而军官们,尤其是中下级军官们却桀骜不驯,有抗上之风气,稍不满意便实行“下克上”,一旦出手便凶狠异常,哪怕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1936年的“二二六政变”'1'

    就是最好的例子。

    渡边和野藤也属于这类军官,他们天生不喜欢受人管束,总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他们好勇斗狠,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皆如草芥;他们激进偏执,一旦认为自己正确便死不悔改;他们藐视权威,对高级军官嗤之以鼻。用渡边的话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赶上“二二六政变”,如果当时他在东京的近卫军服役,他一定会把那些统制派的元老们杀个片甲不留。他很羡慕那些在“二二六政变”失败后被判死刑的军官们,干出这等漂亮的事,就是走上刑场也值了,这该是件多么荣耀的事。

    渡边和野藤一致认为,虽然战争中的伤残使他们过早地失去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制造一些有刺激的故事,否则他们的军旅生涯会变得非常乏味,他们不喜欢乏味的人生。

    这时渡边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着野藤带来的文字材料。这是两个军曹的服役简历,其中一个叫松月正雄,年龄28岁,已经服役10年,修习剑道及铳剑道'2'

    近20年。按简历上记载,松月正雄参加过南京、武汉、南昌等大型战役,他的战绩是在23次白刃战中用军刀或刺刀斩杀过78个敌人,而自己竟安然无恙。

    另一个军曹叫柳川信哲,27岁,此人10岁便开始修习剑道及铳剑道,服役期内参加过三十多次白刃战,战绩是斩杀81人,自己毫发未损。

    渡边抬起头问道:“野藤君,从技术角度看,这两位军曹应该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冷兵器高手,关键是他们对比赛的后果有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野藤腰板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叉开双腿,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副标准的士官生坐姿。他声音低沉地回答:“这两个军曹和你我一样,都是狂热的‘剑术派’,厌恶现代战争,怀念冷兵器时代。据我所知,这两个人都多次参加过私下决斗,他们成功地瞒过了宪兵的眼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野藤君,你想过没有?决斗的结果只有两个,如果这两位军曹获胜,自然皆大欢喜,没有人会关心那****战俘的性命。但是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我们的人,哪怕只有一人丧命,你我也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也许还会判死刑。这个问题……野藤君考虑过吗?”

    野藤耸了耸肩,显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司令部里的空气令人窒息,我巴不得换个地方,坐牢的感觉不会比坐办公室的感觉更糟。渡边君,昨天我还遇到松月正雄,他一个劲给我鞠躬,嘴里不停地说,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我问他,为什么要谢我?他说,感谢长官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说别高兴得太早,此事还不一定能成呢。松月正雄说,拜托长官了,一定要办成,这两天我的肾上腺素像井喷一样往上涌,怎么压也压不住,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瞳孔放大……医生说,这叫‘战斗反应’,要是这件事被取消了,我肯定会发疯的……”

    两人放声大笑。

    渡边笑道:“这个世界上总要有这么一些人,把血腥搏杀当成一种娱乐。这个松月正雄是个好军人,你我也是好军人,一个军人要是没有进行冷兵器格斗的胆量,那他最好再回到母亲的肚子里,只当没来过这个世界,让他再重新出生一次。”

    “渡边君,我憎恨20世纪,憎恨那些该死的机枪大炮、近距离空中支持……这哪里是打仗呀?这是绞肉机,英雄和懦夫简直没有区别,一颗炮弹就可以把他们一起送上天,再勇敢的武士也抵挡不住懦夫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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