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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部分

都梁家国五部曲-第417部分

小说: 都梁家国五部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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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湘竹再一次抢过话筒,提出一个不但令陈诚难以回答,也令全场始料不及的问题:“刚才陈将军在回答《扫荡报》记者时,谈到原正副司令长官蒋鼎文和汤恩伯之间的合作欠佳,各行其是,导致指挥不能统一,严重影响作战。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那么,我的问题是:陈诚将军新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将如何与副司令长官胡宗南、汤恩伯二位将军配合指挥作战?因为当下党政军系统中盛传陈诚将军由于性格及派别原因很难与胡、汤二位将军相处,我想这也许是民间传闻,不足为信。但这个问题关乎我第一战区军事形势的安危,关乎千百万百姓的安居和生计,关乎国家的抗战进程,所以我们更愿意听听陈诚将军本人的看法。恕我直言,希望陈将军见谅。”

    全场静默了两秒钟,随即嘈杂声起,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陈诚身后的将官们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将眼光集中在胡宗南身上。全场听众的眼光却都集中在这个容貌姣好、衣着典雅的女记者身上。

    赵湘竹面带微笑,不卑不亢,静静地等待着陈诚回答。

    蔡继刚这时脑门已经渗出汗来,心里暗暗叫苦。赵湘竹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个惹是生非的记者,她对高级军官们一点面子不给。按记者采访惯例,这样的问题只能私下提问较为合适,怎么能在公众场合贸然发问?

    陈诚不动声色,等场内嘈杂声稍弱,举起右手向下一按,全场立刻安静下来。这时他脸上才出现一丝微笑,缓缓地说道:“这位女记者敢于提出这样的问题,可谓有胆有识,看来也非等闲之辈。”

    全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我奉命之初,确实有些信心不足,有朋友劝我婉拒,军政界有些人也是存心想看笑话,觉得陈某人无法与胡宗南、汤恩伯相处,鄙人也是能感觉到的。在此,鄙人要坦诚地告知各界朋友,人之相交,贵相知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其心无他,其余的都好商量。汤恩伯在河南的过失或者叫作罪状,虽不胜枚举,但一一根究,才知道有许多是别有用心之人冒充汤部干出来的。此事待我调查清楚后,会向河南父老和各界朋友为他洗刷罪名,想必会得到民众的谅解。”

    赵湘竹又一次拿起话筒:“陈将军只提到了汤恩伯,那么胡宗南呢?陈将军好像并没提起。”

    陈诚皱了皱眉头,耐心地说:“关于胡宗南,此人之忠贞负责及其不与政客官僚同流合污,可称上选。其缺点在于讳莫如深,不擅与人接近,因此成了西北有名的神秘人物,不仅为地方父老所不了解,连中央也觉得他不易驾驭。有人专攻其短,说他的部队战斗力较弱。我想,这恐怕是个误会,第34集团军中除了第一军外,都是他奉中央之命收编的,原来都是打我们的部队,现在不打我们了,这已经很不错了。因此,对他过于苛求是不公道的。我想本着这样的心态,和胡、汤二人和谐相处,力争合作无间。当下有人认为国家危急,世道艰难,是因为没人讲有用之话,其所以如此者,一是有官做的人不必讲话;二是想官做的人不敢讲话;三是知道不能讲,讲了也没用的人不肯讲话。鄙人想告诉各位,我陈诚是‘有官做’的人,而且好说切直的话,我想通过我的努力,革除弊端,整顿吏制,本人在任内必将鞠躬尽瘁、励精图治,还仰仗在座的各界父老、我身后的各位同仁尽心协力,精诚合作,让那些看笑话的人无地自容去吧!”

    全场又是一阵静默。赵湘竹满面笑容地放下采访本,第一个鼓起掌来,紧接着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陈诚举起双手,轻轻往下一按:“请各位谅解,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就开到这里,因为下面还有别的安排,我战区壮烈殉国的第36集团军司令长官李家钰将军的灵柩送经我市,现在就停在外面广场上,我将主持西安市各界的公祭大会,希望大家踊跃参加,为捐躯赴国难的李家钰将军最后送一程!”

    全场反响强烈,大家井然有序地退场,来到外面的广场上。

    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各界人士、政府机关职员、市民代表分列广场两侧,中间是一个全建制步兵营排成整齐的士兵方阵。全场肃穆,气氛哀伤,在缓缓的哀乐声中,12个身材高大的士兵将李家钰的灵柩从车上抬下,一边六人抬着灵柩正步走到台阶前轻轻放下。陈诚和将官们人人佩戴黑纱,摘下军帽,用左手捧持,肃立在台阶之上。

    陈诚慢慢举起右手,示意哀乐暂停。他双手打开一个文件,目光扫视一遍全场,一字一句地念道:

    “褒扬令:陆军上将、第36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器识英毅,优娴韬略。早隶戎行,治军严整。由师旅长游领军符,绥靖地方,具着勋绩。抗战军兴,奉命出川,转战晋、豫,戍守要区,挫敌筹策,忠勤弥励。此次中原会战,督师急赴前锋,喋血兼旬,竟以身殉。为国成仁,深堪轸悼。应予明令褒扬,交军事委员会从优议恤,并入祀忠烈祠。生平事迹,存备宣付国史馆,用旌壮烈,而示来兹。此令!中华民国政府,1944年6月10日。”

    哀乐声起,陈诚率将官们到李家钰灵柩前三鞠躬,然后来到李家钰夫人安淑范面前握手志哀,抚慰家眷。

    蔡继刚有意排在将官队列的最后一个,等轮到自己时,他快步上前,双手紧握住安淑范早已伸出来的手,他脑子一片空白,先前准备好的安慰话竟一句也想不起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安淑范那已显苍老的脸庞。

    在旁边陪同的一位亲属说:“夫人接到讣告,满头黑发一夜间变得花白。”

    安淑范哽咽道:“听军中友人告知,蔡将军率部冒死将亡夫遗体夺回,忠勇无量。其感恩之情,纵有千言万语,终显苍白!”说罢深深鞠躬。

    蔡继刚一把扶住:“夫人何出此言?其相兄在危急时刻,亲自断后,掩护全军,将生还的希望留给我们,是真正的侠肝义胆!只是蔡某闻身后有变,回援太迟,未能救其相兄生还,至今愧疚难当,无颜面对其相兄在天英魂!”

    蔡继刚拿出李家钰的家信,哽咽着说:“其相兄殉国前两天,曾修家书一封,叮嘱蔡某务必将此信亲手交给夫人,当时未曾想到竟是其相兄的绝笔!请夫人收下,聊补蔡某心愿!”说罢他双手将信庄重地捧上。

    安淑范颤抖着接过信,慢慢将信贴在脸上良久,无声地啜泣。等她拿开信时,那封信已被泪水浸湿大半。

    蔡继刚泪眼模糊地抬头望去,李家钰灵柩前的挽联,是由夫人安淑范亲自撰写的:

    “马革裹尸还,是男儿得意收场,亦复何恨!唯怜老母衰颓,养生送死,瞑目尚余难了愿;”

    “鹃声啼血尽,痛夫子招魂不返,奚以为情?犹若诸孤幼稚,衣食教诲,伤心空剩未亡人。”

    这时站在人群里的赵湘竹跨上一步,轻轻挽住蔡继刚的右臂,两人一起向灵柩前李家钰的遗像深深鞠躬。

    安淑范和家眷们登上了战区长官部安排的轿车,引导灵柩车缓缓离去,广场上所有的官兵在陈诚的率领下庄重地举手行军礼,市民人人肃立默哀。轿车里传来安淑范压抑过久的痛哭声。

    蔡继刚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其相兄,你走好,兄弟为你送行了……”

第十四章() 
一百多个战俘排成两路纵队在山路上行进,十几个日本兵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走在队伍两侧。战俘队伍沿着山涧蜿蜒而行,军曹山田圭一面无表情地跟着饭车走在最后。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战俘队伍来到西坪旺。这是日军新建的一个据点,有一座修了一半的大型碉堡,周围是三米深的壕沟,壕沟边沿上筑有土木结构的机枪巢,还有两排尚未完工的营房。

    队伍停下后,负责押送的日本兵驱赶战俘们散开干活儿,两个战俘轻车熟路地从车上搬下桌椅,支好遮阳伞,把水壶和杯子放在桌上,就不声不响地退下了。山田圭一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抬手向满堂一指。

    满堂不解其意,愣在那里。张宝旺立刻低声对满堂说:“这是让你伺候军曹,倒水端饭,扇个扇子什么的,可以不干活,是个美差。”

    满堂立刻就明白了,山田是有话要说。他顺从地走到遮阳伞下,垂手恭敬地站在山田圭一身旁。山田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嘴里轻声问:“满堂君,你和铁柱怎么成了战俘?”

    满堂刚要说话,山田立刻小声发出警告:“脸不要对着我,说话时眼睛要看着别处,拿起那把扇子来……对,给我扇扇子,注意!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我会讲中国话。”

    满堂一边给山田扇着扇子,一边骂了起来:“日他个娘,被抓了丁呗,不干都不成,逃跑就枪毙,这不,一开仗又让你们日本人给抓了,反正他娘的倒霉呗……”

    “哦,明白了,你们被抓了壮丁,然后就赶上打仗,最后成了战俘,是这样吧?”

    “没错,从那天早上出门帮你们送粮食,俺兄弟俩到现在还没回家呢,也不知道俺爹娘咋样了。”

    山田轻轻叹了口气:“这不算太倒霉,至少你们还活着。战争就是这样,谁也做不了自己的主,我也一样。我还不想打仗呢,做梦都想回大阪去经营我的铺子,可是不行啊,我必须在这当兵,这是命!”

    “得啦老哥,你还做不了自己的主?知足吧,你坐在阴凉地乘凉,俺得站着给你扇扇子……”

    “嗯,你要是觉得这个活儿不好,我倒是有权给你换换,你去挖壕沟怎么样?”山田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水。

    “别……俺就这么一说,这差事你可不能给了别人,一会儿你把俺兄弟换过来,也让他歇会儿。”

    “你可想好了,铁柱要是过来,你就得去干活儿,这里只能有一个人。”

    “那就干呗,谁让他是俺兄弟呢,受罪的事还是俺扛吧。”

    “满堂君,你以为我支个遮阳伞坐在这儿是为了摆排场?你想错了,我是可怜这些战俘,让那些体弱的人和病号轮换着到这里歇口气。你认识那个张宝旺吧?我也经常把他叫到这里,我看得出来,这人是条汉子,我不想让他死。”

    “哼,在这鬼地方,这些战俘早晚得让渡边折腾死。对啦,老哥,你咋也跑这儿来啦?”

    山田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是才明白,当初长官要我们善待战区的中国老百姓,甚至命令我们发放军粮赈灾,约束士兵不许扰民,现在看来完全是骗局,目的是取得中国老百姓的支持,和蒋的军队作对。可等河南战役打完,我们的大本营就不再约束部队了,士兵们憋了很长时间的怨气终于大爆发,干出了很多暴行,我厌恶这些虐待狂,厌恶暴行,实在看不下去,仗一打完,我就申请调到这里来了。”

    “俺也正后悔嘞,当初真不该为了点粮食就帮你们干活儿,这叫啥事儿啊,以后都没脸回村了,说难听点,俺这是当了汉奸,下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老哥,你知道俺最怕见谁?就是那个翻译官高升,一看见他,俺就想起自己,就想找个耗子洞钻进去,没脸见人啊……”

    “满堂君,你和铁柱都是好人,高升可不一样,这家伙人品坏透了,是个真正的坏人,我也很厌恶他。”

    “老哥你说,他高升好歹也是个中国人吧?怎么会比日本人还坏?”

    “满堂君,你这么说可不对,好人坏人不分国籍,中国和日本一样,都是既有好人也有坏人。”

    “嗯,这倒也是,你这个日本人就不错,算是好人吧,挺够意思。”

    满堂忽然感到有些头晕,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

    山田圭一看着远处,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脑袋顶上让枪子犁出道沟来,跟他娘的犁地似的,这两天老是晕乎乎的。”

    “这个给你。”山田圭一右手一张,满堂看见他手里有个小药瓶。

    “这啥玩意?”

    “碘酒,把头上的伤口消消毒,别感染了。过一会儿你到车上拿两个窝头藏在身上,吃饭的时候每人只有一个,根本吃不饱。以后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讲,只要是我当班,就朝我点点头,我会把你叫到身边的,记住了!”

    “老哥,俺和你明说吧,俺和铁柱不打算在这待啦,这他娘的不是人待的地方,要是不跑早晚要死在这儿,俺想回家……”

    “恐怕不行啊,太危险了,抓回来就会被枪毙,你和铁柱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们冒这个险!”山田圭一目光冷峻地看着远处站岗的日本士兵。

    晚上收工回到宿舍,满堂把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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