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家国五部曲-第3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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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连长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日他娘,我早就说过,他小鬼子也是肉长的,弟兄们看见没有?咱干掉他几百号人,值啦!”
突然,随着一声尖利的呼啸声,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爆炸了。
陈连长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这是鬼子炮兵的校正弹,第二轮炮火准备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刚才接到团部命令,所有外围阵地的兵力全部撤回城里,准备巷战!黄排长,留下几个人掩护,其余的弟兄,撤!”
“7班留下,弟兄们先走,我来掩护!”麻子排长端起一挺轻机枪将子弹上了膛。
满堂、铁柱和残余的士兵们刚刚撤出阵地,就听见阵地上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日军强大的炮火覆盖了整个阵地,思故台一片火海,黑黄色的硝烟翻滚着升腾到高空,完全遮住了太阳。
陈连长带着佟满堂等三十多人撤回了城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上面命令:立刻就地取材,构筑街垒,准备巷战!
弟兄们干活儿的时候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麻子排长和负责掩护的7班弟兄一个人也没有回来。
4月29日,日军已全部扫清了许昌外围所有阵地,用重炮轰平了反坦克堑壕和雷场。
4月30日清晨6时,日军向许昌城区发起总攻。第5航空队的12架轰炸机编队投入战斗,这是日军首次在中原地区使用轰炸机支持地面部队。在地面上,日军坦克第13联队的80辆95式坦克也协同步兵投入战斗,突击重点是许昌城的西门和南门。
国军新编29师85团2营与日军37师团226联队在西门外教会医院附近展开激战。日军轰炸机怪叫着轮番俯冲投弹,重炮集中轰击守军坚守的土围子工事,守军85团3营顽强抵抗,寸土不让。
日军226联队一个叫小川的中尉组织了一支赤膊敢死队,在炮火掩护下,游过60米宽的护城河,抢占了河边的三间民房,建立起桥头堡。随后日军五辆坦克强渡护城河,掩护步兵冲进西门。守军87团2营与日军展开白刃战,大批日军步兵潮水般涌入西门,一个小时后,国军2营全体官兵伤亡殆尽,西门失守!日军长驱直入,向市中心逼近,国军87团残存兵力节节抵抗,并不断实施反突击,日军必须逐街逐屋地拼杀,才能前进几米,攻守双方都打红了眼。
在许昌市中心十字街的新编29师指挥所里,刘昌义和吕公良焦急地守在电台旁,眼睛盯着正拿着话筒狂呼的蔡继刚。
蔡继刚声嘶力竭地喊:“汤副司令,我军伤亡惨重,兵力枯竭,敌人离我们的指挥部只有几百米了,许昌危在旦夕!请速派援军!请速派援军!”
电台里传来汤恩伯冷静的回答:“蔡督战官,你要冷静,请转告刘军长和吕师长,长官部已经命令第29军和87军前往许昌救援,但日军的阻击部队非常强大,援军暂时无法向许昌靠拢。你部要以大局为重,再坚持三天!三天后必有援兵解围。”
蔡继刚关掉电台,狠狠地把话筒砸在桌上。
刘昌义苦笑道:“三天?咱们今天夜里都过不去啦!”
吕公良神色黯然地说:“云鹤兄,不必冲动,你能和我们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尽到责任了。我向你保证,新编29师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蔡继刚默默地解开腰间皮带,将四颗手**绑在腹部,把***拽出垂挂在胸前,然后提起汤普森***对吕公良说:“吕师长,把师部的勤杂人员组织起来,我来带队,准备巷战吧!”
吕公良握住他的手点点头:“谢谢!连累你了。”
刘昌义戴上钢盔大吼道:“给我也找支***,大家死在一起!”
巷战整整打了一个白天,许昌城变成了血肉磨坊,残垣断壁间到处是尸体,大街小巷的路面上流淌着厚厚的血浆。傍晚时分,日军坦克出现在新编29师指挥部附近,坦克的发动机轰鸣着,滚动的履带发出铿锵的金属音,像推土机一样将所到之处的房屋撞塌,把守军的街垒连人带枪碾得粉碎。大队的日军步兵尾随着坦克蜂拥而上,向市中心平行推进。
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守军眼睁睁地看着坦克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只得拼命用轻武器和手**阻击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
满堂所在的86团此时全部兵力已不足百人,军衔最高的指挥官是陈连长。铁柱趴在一座民房的房顶上,端起轻机枪不知深浅地照着第一辆坦克就是一梭子,子弹打在坦克正面装甲板上火花四溅,坦克毫发无损继续前进,炮塔上的7。7毫米重机枪喷出火舌,把民房的房檐打得尘土飞扬。
陈连长发现坦克炮塔上的炮管在缓缓移动,他心里一沉,急得大喊:“铁柱,鬼子要开炮啦,快跳……”
铁柱抱着机枪在房顶上滚了几下,灵活地从侧面跃下,这时火光一闪,坦克射出的炮弹把民房炸得四分五裂,砖石瓦块高高扬起……
街道左侧的街垒里响起了马克沁重机枪的扫射声,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被打倒一片,一个赤膊的国军爆破手抱着**包,从一座民房的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坦克上,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坦克瘫在街上燃起冲天大火。紧接着,第二个爆破手出现了,他利用坦克机枪的射击死角,从侧面接近第二辆坦克,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纷纷开火,爆破手身中数弹,他摇晃了一下,用尽最后力气将**包甩向坦克,爆炸过后,第二辆坦克也烈焰熊熊地瘫痪了。
两辆被炸坏的坦克阻挡了后面的坦克,87团残余的士兵们绝地反击,端着刺刀呐喊着扑了上去,与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搅在一起展开肉搏,两个日军坦克兵浑身是火地从被炸毁的坦克座舱里跳出来,满堂一刺刀结果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扭头就跑,被另一个士兵用**砸在后脑勺上**迸溅。
日军渐渐不支,终于退了下去。
第七章()
蔡继恒返回桂林机场的第二天,就被叫到第3大队中方大队长苑金函少校的办公室。蔡继恒知道,他私自驾驶飞机的事总要有个交代,但上面打算给他什么样的处罚,蔡继恒心里实在是没底。
第3大队的大队长有两个,一个是美国大队长班奈德中校,另一个是中国大队长苑金函少校,在作战指挥上,第3大队是班奈德中校说了算。苑金函少校除了参与制订作战计划和驾机参加战斗,也负责第3大队的一些日常管理工作。
苑金函是位传奇式的空军英雄,也是第3大队年轻飞行员的精神偶像。他的左耳只有半个,那是在1937年“8·14笕桥空战”中受的伤。在那次空战中,他的飞机被击中,苑金函跳伞正巧落在中日军队对峙的无人区中,他拔腿向中方防线狂奔,日军步兵集中向他射击,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左耳,苑金函虽幸免于难,但也被破了相。九天以后,苑金函左耳还包着纱布,就参加了8月23日的罗店空战,这一次苑金函的飞机又被击中,坠落在罗店近郊。身负重伤的苑金函被中国红十字总会上海分会救护队副队长苏克率队员抢救,日军追至,苏克等队员惨遭杀害,苑金函的胸前也被刺了一刀,他靠装死瞒过了日本兵,最后脱险。
在1944年的中国空军飞行员中,像苑金函这种参加过抗战初期空战的飞行员已经非常稀少了,诸如高志航、乐以琴、阎海文那些早期殉国的飞行员们已成为英雄的传说,为年轻一代的飞行员们所崇拜。而苑金函这种曾和英雄并肩作战过的老飞行员,自然也深受年轻人的追捧。
蔡继恒走进苑金函办公室时,他正对着航线图研究航线。苑金函抬头看了蔡继恒一眼,淡淡地说:“鳄鱼,又惹事了,是不是?”
蔡继恒说:“大队长,你是指哪一件事呀?”
“哦,听你的意思,你是惹了不止一件祸事,还有很多我没有掌握的,是这样吗?”
蔡继恒很真诚地说:“不是,不是,你不要错误地领会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最近干了一件比较有争议的事,有的人认为我在做好事,主动帮助地勤人员排忧解难。当然,也有的人有不同看法,认为我未经请示就去做好事,有违反军纪之嫌。”
苑金函微笑道:“鳄鱼,都说你巧舌如簧,果然名不虚传,明明是一个板上钉钉的违纪行为,到你嘴里,就成了一件‘有争议的事’,这叫混淆概念。鳄鱼,我时间很紧,没工夫和你扯淡!告诉你,有人向陈纳德将军告了你的状,陈纳德将军刚才打电话给我,亲自宣布了对你的处罚决定。”
蔡继恒嘟囔道:“大队长,陈纳德将军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把我枪毙了吧?其实我也挺冤的,衡阳机场那个胡广文是个一贯告刁状的家伙……”
苑金函公事公办地说:“今晚有一架飞往云南羊街机场的C…47运输机,起飞时间是19点,你乘坐这架飞机到羊街机场23大队报到。听清楚了吗?”
蔡继恒一听就蹦了起来:“什么?把我调到23大队?这是谁的命令?”
苑金函卷起图纸回答:“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陈纳德将军的命令!鳄鱼,你赶快准备一下,18点30分准时到停机坪。”苑金函说完就走出了办公室,把蔡继恒一个人丢在那里发愣。
第23战斗机大队和中美空军混合团一样,都隶属于美国陆军航空兵第14航空队建制。蔡继恒百思不得其解,陈纳德为什么命令他去23大队报到?难道说就因为犯了点小事,就把他赶出中美混合团了?蔡继恒不愿意离开中美混合团,因为这里三分之二是中国飞行员,美国飞行员只占少数,谁不愿意待在自己人中间?可要是到了23大队就麻烦了,那里百分之九十是美国飞行员,中国飞行员只占极少数。
23大队的前身就是那个著名的美国志愿航空队,人称“飞虎队”。珍珠港事件后,美国正式参战,“飞虎队”于1942年7月4日解散,改为美国驻华特遣队即23战斗机大队,半年后又扩编为美国陆军14航空队,陈纳德恢复现役,任该队准将指挥官。23大队初创时的骨干,特别是大队长和中队长,多是原“飞虎队”的飞行员,还有一些是从菲律宾撤退出来的部分美国海、陆军现役飞行员。
23战斗机大队是美国14航空队的主力,14航空队初建时只有23战斗机大队和一个B…25轻型轰炸机中队,以后又增加了一个B…24重型轰炸机队。这在整个二战期间,是美国最小的航空队,总计有五百多架飞机。相比之下,驻英国的第8航空队飞机曾达到八千架以上,因此23大队的飞行员们总是自嘲地称第14航空队是“吊在一根鞋带上”的航空队。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也有少量的中国飞行员被分配到23大队,成了一些很尴尬的角色。他们的编制应该是正式的美国军官,而国籍却是中国,也同时拥有中国空军军官的身份。按14航空队的轮休制度,美国飞行员飞满400小时即可调回美国,美国飞行员们认为这条规定很不公平,因为这里的飞行时数超过欧洲战场一倍以上。而在23大队服役的中国飞行员们则保持着沉默,他们无所谓公平不公平,更不会去拿自己的待遇去和欧洲战场比,因为他们根本不享受轮休制度,要想休假唯有阵亡以后再说。
这种种不公平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总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因此没有哪个中国飞行员愿意去23大队。蔡继恒当然也不例外,他在心里嘀咕着,这就是陈纳德对自己的处罚吗?要真是这样,这老爷子可有点不讲理,就算我未经允许动了你的宝贝零式机,可我消灭了上百个日本兵,击落两架敌机,不给奖励也罢了,怎么能以调动作为处罚呢?你一个堂堂空军少将,干吗跟我这小上尉过不去?
海蜇皮、杜黑、芬兰刀这几位老伙计也感到匪夷所思,大家讨论半天也没搞明白。海蜇皮愤愤地说:“鳄鱼,要不我们也故意惹点事,让陈纳德把咱们一起调走算了。”
芬兰刀问道:“那架零式机还在响尾蛇手里吗?要不咱把那架零式机再弄出来,每人飞它一小时,给陈纳德来个法不责众。”
杜黑的思维一贯很缜密,不屑于这些雕虫小技,他肯定地说:“陈纳德不是个等闲之辈,也不会仅仅为了惩罚鳄鱼就搞这么大动作,我看他有更深层的考虑。鳄鱼,我们不要过早地下结论,先去23大队看看再说。”
蔡继恒叹了口气,点点头,发牢骚归发牢骚,对陈纳德的调令他还没有胆量抗命,只好先去了再说,尽管他很舍不得这几位老朋友,也舍不得中美空军混合团。
羊街机场在昆明市东北方向的寻甸县境内,这个机场是1943年2月刚刚建成的,这里驻扎着第23战斗机大队,还有一个番号为308的重型轰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