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家国五部曲-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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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到哪儿去,有一次我壮着胆儿给她递了张纸条,具体内容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先是吹捧,就跟现在捧歌星似的,什么肉麻的话都往上招呼,虽说免不了有些错别字,可这是我有生以来写过的最有文采的文章了。结果您猜怎么着?这小妖精居然把我的情书贴在教室的黑板上了,全班同学就跟看大字报似的看了个够,把我闹了个大窝脖儿,份儿算是跌到家了。你说有多巧,前些日子我在大街上碰见马彩霞了,我当时愣没认出来,是她把我认出来了,上赶着向我要地址。我一看,坏了,当年我眼神儿绝对是有问题,怎么把她当成仙女了?她那模样儿也就是个打工妹的水平,别说泡一下,就是自愿到我家当小保姆,哥们儿还得考虑考虑,我那儿来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要是让人家看见我有这么个保姆,咱哥们儿的老脸往哪儿放?咱丢不起那人呀。”
宁伟听他吹牛有些不耐烦,他很忙,营业执照虽然已经拿到,但要干的事还多着呢,实在没工夫听锤子胡侃,他不好意思站起来就走,只好没话找话地问:“锤子,看来你发财啦,说话的口气很大嘛。”
“做点儿小买卖,有时帮帮朋友的忙,上次有个哥们儿从境外弄了几百辆皇冠汽车,这哥们儿胆儿也忒大,手续不全就敢往国内运,结果在海南让海关给扣了,好家伙,好几百辆车得占多大地方。当时美国的卫星每天都从咱中国人脑袋上溜达几趟,一瞅见这漫山遍野的汽车,心说,坏啦,八成是中国军队要解放台湾了——人家把这些车给当成坦克啦。美国跟中国的台湾不是哥们儿吗?咱要解放台湾,美国人也不能不管呀,当时美国太平洋舰队一下子开过来七八艘航母,一千多架飞机,瞅这阵势是打算跟咱们磕了。其实这是误会,咱中国人这会儿正忙着搂钱,哪有工夫搭理他们呀。你瞧瞧,我那哥们儿惹出多大娄子?就为这点儿汽车差点儿没打起世界大战来,这我就不能不管了,为这点儿事儿打起来值当吗?况且那几百辆车扔在野地里总不是个事儿。我只好去了趟海南,帮着把这件事儿给摆平了。我那哥们儿跟我说,这些车在海南是没法出手了,你帮我在北方想想办法吧。你瞧瞧,我帮忙帮出事儿了吧,人家还讹上你了,没办法,都是哥们儿,不管成吗?我只好弄了几艘滚装船,把这批车运到塘沽港,在北京和天津出了手,你看见满街跑的那些皇冠没有?都是我那次出手的。等我把这事儿忙完了,国防部的一个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美国的航母撤了,我说撤了就算了,丫敢犯葛咱就灭了丫的,这年头儿谁怵谁呀?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干了,人也懒了,也就是每天到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溜达溜达,倒腾点儿外汇,每天挣个万儿八千的,够吃、够喝、够泡妞儿的也就算了,别的钱咱还懒得挣了。”
宁伟觉得锤子最后这句话还算是靠点儿谱儿,他在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见过那些獐头鼠目的外汇贩子,看模样都和锤子差不多,他随口问道:“你在倒外汇,能挣钱吗?”
“废话,不挣钱我到那儿干吗去?我有病是怎么着。”
“看样子你是大款啦?”
锤子猛吸了一口烟,冲天花板吐出了一个大烟圈儿,慢悠悠地说:“大款过什么日子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我是每天上午11点起床,梳洗一下就吃午饭,饭后到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散散步,挣钱倒是次要的,咱得消消食呀,然后洗个桑拿,蒸一蒸,再找个妞儿按摩一下,说话就下午4点多了。我还有个毛病,不喝下午茶就浑身别扭,喝完茶也就到晚上了,一般来讲,晚上的节目比较多,夜生活嘛,台球、保龄球,舞厅、歌厅、酒吧,换着玩呗,吃完宵夜再搂个妞儿睡觉,这一天算是拿下来了。”
宁伟笑道:“你他妈真的假的?你就吹牛逼吧。”
“吹?哪天带你见识见识。”
“算了吧,我可没钱。”
锤子问:“那你刚才上工商局干吗,开什么买卖呢?”
宁伟有些不好意思:“嗨,想注册个贸易公司,这不刚验完资吗。”
“这公司的注册资金是多少?”
“50万。”
锤子笑了:“还说没钱,这年头儿有几个人能拿出50万?”
宁伟说:“我哪有这么多钱?这是和朋友借的,验完资马上得还。”
“你看,脑子进水了不是?我要是你,就晚1个月还,用这50万倒腾几把外汇,弄不好一个月就挣二十多万。”
宁伟表示怀疑:“倒外汇有这么高利润?”
“这还是保守的数字,怎么样?咱俩联手做一笔?”
宁伟犹豫道:“这……保险吗?要是赔了可把我大哥给坑了。”
锤子严肃起来:“操!我你还信不过?你四九城打听打听,我锤子是什么人?这样吧,咱们是哥们儿,算我拉你一把,赔了算我的,赚了咱俩对半儿分,怎么样?”
“这我得好好想想……”
武原正树一边穿白色的空手道练功服一边向钟跃民解释着空手道的竞技规则。钟跃民以前只是听说过空手道,他知道空手道是起源于日本冲绳一带的格斗技术,而且被列入了国际体育比赛项目。他今天之所以来这个武馆,主要是因为好奇,他没有兴趣和武原正树在拳脚上一争高低,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再这么争强好胜就显得太幼稚了。
武原正树可不这么想,他是个崇尚强者的人,认为只有比自己强的人才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什么是强者?光说嘴没用,得在比武场上过过招儿才行。武原正树对钟跃民的看法是,此人过于狂妄傲慢,出言不逊,尤其是对日本人的成见已经浸到骨子里。武原正树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既然如此,钟跃民就该拿出点儿本事来,在比武场上和他交交手。武原正树练习空手道已经超过15年了,和钟跃民交手,他自信不会落下风。
武原正树在介绍空手道的起源和规则:“空手道是由距今500年前的古老格斗术和中国传入日本的拳法糅合而成的,在发展过程中演化为体育空手道和实战空手道两种类型。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体育空手道在实战竞赛中采用‘寸止’的方式,即在被攻击部位前收力;而实战空手道在实战竞赛中采用的是全接触的方式,即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任何部位都可以全力击打。怎么样,跃民,咱们今天怎么玩,是玩体育类还是实战类?”
钟跃民也换上了练功服,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今天不把我揍一顿吃饭都不香,咱们还是点到为止吧。”
武原正树笑笑说:“我可是一直练习实战空手道的,当然,你要是有顾虑,咱们可以采用‘寸止’的方式。”
“卫东,你小子真够阴险的,千方百计地把我往套里引,然后名正言顺地收拾我一顿,让我还说不出道不出。好吧,咱们就玩实战的,我可提醒你,你要是还想和我有商业上的合作,就下手轻点儿,不然我住进医院合作的事就吹了。”
武原正树系上了黑腰带半开玩笑地说:“要是能把你送进医院,我倒情愿放弃合作。”
钟跃民突然注意到武原正树的黑腰带,他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他知道空手道的段位是以腰带的颜色为标志,黑色为最高段位,武原正树竟是个空手道高手,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钟跃民有些恼怒了,他最烦别人以切磋拳脚为名达到某种目的,看来今天这个武原正树是想玩真的了,这小子表面上彬彬有礼,说话得体,其实心里正巴不得把他送进医院,这可太过分了。想到这里,钟跃民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杀气,他若无其事地问道:“卫东,你给我介绍一下空手道的段位规则好吗?”
“哦,是这样分级别的:白带为无级初学者,然后按顺序是橙带、黄带、蓝带、绿带、棕带、黑带。黑带选手还分段位,从一段到九段。我是黑带四段。”
“真他妈的,玩什么都有等级,不就是动手打架吗?还分什么级别,要是白带把黑带赢了怎么办?”
“这不可能,你不了解空手道段位升级的规则,每一次升级都是靠本身的实力赢得的,没有十几年的训练不可能达到黑带的级别。”
钟跃民系上代表初学者的白腰带,赤脚站在场子中央问道:“卫东,你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请你先出招儿。”
钟跃民冷笑道:“还是你先出招儿吧,我要是先出招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武原正树突发一掌,向钟跃民前胸打来,钟跃民身形未动,只是出掌迎上去,两掌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武原正树倏然变招儿,他一个转身后摆腿,右腿在空中划出个360度圆径,钟跃民低头躲过,嘴里称赞道:“好腿法,再来一下……”武原正树一言不发,右腿闪电般飞起,以高边腿的攻击姿态向钟跃民头部踢来,钟跃民向后一闪,躲过了这一击。
钟跃民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小瞧了对手,这家伙的腿法攻势的确凌厉,到底是黑带选手。面对武原正树凌厉的攻势,钟跃民颇感踌躇,这倒不是因为他惧怕对手,问题在于军队所训练的格斗术和空手道有着本质的区别,无论如何,空手道毕竟是竞技项目,哪怕是实战空手道,目的也不是致人于死命。而特种部队所使用的格斗术讲究一招制敌,出手就是杀招儿,譬如掌击喉骨、扭断对方的颈椎等技术,都能在一瞬间取人性命,在以命相搏的战场上,谁还有时间和对手斗上三五个回合?这就是竞技和作战的区别。
钟跃民就这么稍一分神,武原正树飞腿一个侧踹,正中他前胸,钟跃民躲闪不及,被踹出两米多远,仰面跌倒。武原正树两腿叉开,稳稳地站在那里,他用食指向自己勾了勾,示意钟跃民站起来,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钟跃民的眼睛里冒出了火,他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沉声问道:“卫东,你当真要分出个输赢?”
武原正树点点头:“当然,既然是比赛,就一定要有个输赢,我从来就不认可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那好,你看看表,现在是21点43分,我要在1分钟之内结束比赛,你信不信?”
武原正树微笑道:“跃民,别太意气用事,练武的人最忌浮躁,我准备好了,你出手吧。”
钟跃民突然飞腿直奔武原正树的裆下,武原正树从容后退一步,躲过这一击,但钟跃民右脚落地的同时身子一拧,左腿闪电般从身后甩出,一个漂亮的转身后摆腿,左脚跟狠狠地扫在武原正树的左脸颊上,武原正树没料到钟跃民的腿法竟如此之快,他身子晃了晃,总算稳住了身形,还没来得及反击,钟跃民的步法一变,身子已经到位,右拳一晃,向武原正树的软肋打来,武原正树连忙曲臂护住左肋,谁知钟跃民的右拳是虚招儿,左手一个上勾拳,正中武原正树的右下颚,钟跃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脆响,在武原正树的身子即将飞出去的一刹那,他恶毒地微笑了,好了,比武到此结束。这小子的下巴脱臼了,他回头看看挂钟,正好1分钟……
宁伟拿着日历牌在计算日子,那50万元的借款从借出之日到今天已经整整53天了。自从和锤子见面以后,宁伟考虑了两天,最后他还是决定拿这笔借款再倒腾一把。关于锤子这个人,宁伟对他有自己的看法,此人虽然好吹牛,但还不至于是骗子,他说自己到海南倒汽车的事肯定是胡吹,就凭他那副模样儿和他那贫寒的出身,即使有钱也只能在社会底层当个暴发户,稍具官方色彩的买卖,都轮不上他做。宁伟只相信锤子在倒外汇,干这行倒是合乎他的社会地位。宁伟听说过,倒外汇的利润还是很丰厚的,他希望用这50万元借款做本钱,通过买进卖出的差价挣些钱。锤子和他是同学,他也知道锤子的住处,他有一种很固执的想法,认为就算锤子坑了他,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宁伟这些年在部队当兵,他哪里知道社会转型时期的复杂性,尤其是底层社会像锤子这类人,完全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他们做事是不计任何后果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一贫如洗,连尊严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
宁伟这两天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自从他把50万元现金交给锤子以后,锤子就再也没露过面,因为约定还款的日期还没有到,他不好兴师动众地上门去要。但宁伟心里却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此事恐怕凶多吉少。
宁伟的父亲在他当兵期间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母亲一辈子没有工作,只能靠着父亲单位定期发放的抚恤金生活。他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