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长歌-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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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说不清现在心中是什么滋味,点燃了一支蜡烛放在凌乱的桌子上,然后静静的回望着蜷缩在榻边的娜木钟。
不知过了多久,娜木钟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哑的厉害:“太后娘娘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哀家若是再不来,你是打算自戕在麟趾宫么?你不是不知道妃嫔自戕可是大罪,诛九族不说,就是死后也不能进入皇陵,你可想好了?”玉儿慢悠悠的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娜木钟干笑了几声:“诛九族?哈哈,我的儿子都没了,诛就诛吧。如果太后事来警告我的,那么就请太后回吧。”
“不,哀家不是来警告你的,哀家只是来看看多年的好姐妹,当年一干嫔妃都没有把你打倒,众多阴谋都没能置你于死地,可是你现在却要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你可对得起先皇对你的嘱托,你可对得起我们姐妹多年来的情分?”
“情分!我若是不顾念情分早就跟你撕破脸了!”娜木钟突然站起身来,由于蜷缩的太久,导致双腿早已失去知觉,才站起来就跌了回去,娜木钟也不理会,径自对着玉儿说道:“你的儿子已经是皇上了,拥有天下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却还要和我的博果尔抢,为什么?”
玉儿颦眉望着几近疯狂的娜木钟,问答:“福临抢了博果尔什么?”
娜木钟冷笑道:“皇上喜欢董鄂宛如你会不知道么?皇上每次召董鄂宛如进宫的时候,你可知道博果尔有多难过!”
“这哀家也组织过皇上了,不是么?”玉儿解释道:“哀家知道你痛失爱子心中难过,你先起来梳洗一下,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玉儿想去拉娜木钟,可是手还未碰到娜木钟,便被娜木钟一把甩开,道:“太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玉儿心中也压着一团火气,不由分说的走上去硬是把娜木钟从地上拉起来丢到软榻上,恼怒道:“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是要让博果尔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心中不安么?你要让博果尔走了魂魄也不能安息么?博果尔一生最爱的就是你这个额娘,可是你看看你,哪里有配做博果尔额娘的样子?”
“哀家听说,博果尔去的时候咳的满衣襟都是鲜血,却没有叫一声疼,一直都在安慰你,可是你这个做额娘的又做了什么?你这个样子就算去了地下就不怕博果尔不认你么?”
“孩子们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红尘中的痴男怨女罢了,我们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呢?本以为一切都看透了,可是却不曾想还是逃不开这宿命的纠缠。罢了。老姐姐,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玉儿替娜木钟拢了拢散落在脸上的发丝,声音轻柔:“你要好好活着,才是对博果尔最大的爱啊。”
娜木钟终于忍不住。抱着玉儿痛哭起来。
天气日渐回暖,许多树木已经长出了新芽,看起来春意盎然,让人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博果尔的死讯似乎被冲淡了不少,毕竟宫里死一个人而已,没有过多久就会被人遗忘,紫禁城里每天都有人死去,许多人甚至连名字都不为人知就消失在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笼子里,死亡并不能给这个有着数百年根基的大城池造成任何动摇,动摇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御花园。冰雪刚消融,露出短短一截截的绿意,看着就舒服。
荣惠与苏麻一人一边搀着玉儿走在石子路上,谈笑着。
“你们两个真是的,真当哀家老了不成。这十字路防滑好走,你们不必如此紧张。”玉儿笑的慈爱,拍了拍荣惠的手。
荣惠笑嘻嘻的回道:“皇额娘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呢,人家不知道的话准说您是荣惠的姐姐呢。”
玉儿瞅了苏麻一眼,笑道:“你瞧瞧,是谁说荣惠这孩子笨来着,哀家看着就挺聪明的。这小嘴跟抹了蜜儿似得,真真叫人喜欢呢。”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暖亭,听到了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皇后。”
荣惠最先看到来人,笑着上前拉起行礼的欣颜。笑道:“原来是小姑姑,小姑姑快过来,你看皇额娘给准备了好多吃的呢。”
欣颜笑而不语,玉儿看了一眼欣颜,只见她只戴了两朵淡蓝色的绢花并一窜水晶琉璃步摇。脸上未施粉黛,显的皮肤有些苍白,身上只穿了一条月牙白蜡染的锦棉长裙,配了一间淡橘色的棉袄比甲,颈间只围了一小圈兔毛围领,看起来有几分单薄。
玉儿微微蹙眉:“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自个。苏麻,把哀家那件鼠皮披风拿给静妃披上。”
“是。”苏麻拿起手中的披风,想要给欣颜披上,却被欣颜拒绝了:“这是太后的披风,臣妾怎么敢要,太后还是自己披着吧,虽说是初春,可是气候依然寒冷,太后才是要多多注意。”
玉儿摆摆手:“哀家穿的保暖,叫你披着就披着吧。”
苏麻将披风给欣颜系好,这次欣颜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微微红了眼眶,盈盈拜谢:“多谢太后。”
玉儿看着欣颜有些消瘦的脸颊,关切道:“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身子看起来那么单薄,可有叫太医来看看?若是有什么难处自管来寻哀家,怎么说你也算是哀家的亲侄女,哀家定是要护着你的。”
两句话说的欣颜心中更是难过,险些落下泪来,忙垂了头,回道:“臣妾一切都好,太后不必挂怀。太后,臣妾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希望太后应允。”
“说来听听。”玉儿喝了一口茶水,缓缓道。
欣颜见玉儿神色淡淡,心一横,鼓足了勇气跪到了地上,磕了个头,说道:“回太后,臣妾昨日接到额娘书信,说阿玛不幸染上恶疾,只怕凶多吉少,臣妾想,想回科尔沁看阿玛,请太后恩准。”
玉儿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忙问道:“哥哥染了重病?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有听人说起?”
“臣妾也是昨儿看到额娘的书信才知道了。听说阿玛年前带着部族的人冬猎,救了一个身染重病的年轻人,可是没过多久部族的人却都开始恶心呕吐并发起高烧,后来巫医看了才说那个年轻人是得了鼠疫,应该是从家乡逃出来的,结果阴差阳错的被阿玛救下,却将疫病传给了部族的人。”
玉儿有些紧张的看着欣颜:“那哥哥他,他也是”
欣颜点了点头,哽咽道:“阿玛前段日子被确诊患了鼠疫,额娘说,阿玛已经时日无多了。”
玉儿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苏麻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太后,小心身子。”
玉儿借着苏麻的手才堪堪稳住身形,只觉得心中钝痛如刀锯拉扯,眼眶酸涩的紧,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第七十四回落花纷漠漠()
“皇额娘呢?”
福临才下早朝,还未来得及换衣服,仍旧一身朝服,更显得英气挺拔。
来喜对福临行了礼方才回道:“太后娘娘这几日因为吴克善王爷的事正头疼着呢,这人啊,真真是脆弱,一直好不好的,突然说没便没了真真是让人心里堵的慌。听苏麻拉姑说,从前在科尔沁,太后与王爷的关系是最亲厚的,如今王爷去了,怎叫太后不伤心呢。”
福临点点头:“朕明白,朕先进去看看,你吩咐小厨房做几个清淡开胃的小菜和紫米薏仁粥稍后送来,皇额娘这几天肯定没好好吃饭。”
“嗻,奴才遵旨。”说着来喜便嘱托了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前去小厨房通知,自己则替福临推开殿门。
福临转头吩咐吴良辅和来喜:“你们都不必进去了,朕自去找皇额娘便是。”
虽是已四月的天气,可是玉儿素来畏寒,因此殿内还没有撤去火盆,温暖的让人心情舒适,殿内没有焚香,只在桌案上插着一枝枝含苞待放的桃花,自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想来必定是苏麻为了替皇额娘分忧,专门寻来的。
苏麻听见殿外有动静,但是又没听到传唤的通报,所以便出来查看,见到是福临,才舒了一口气,道:“皇上万福。皇上才下朝?还没用过早膳吧,要不要奴婢去传早膳来,顺便皇上也可以劝太后用些。”
福临道:“朕已经让来喜去办了,苏麻拉姑不用担心,皇额娘还是没有精神么?”
“是啊,王爷去了快一个月了。太后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伤感,奴婢怕再这样下去。太后自己都垮了。”苏麻拉姑担忧道:“皇上进去劝劝吧。”
福临忧虑道:“朕不是没劝过,可是皇额娘却说没事,朕也是焦心的很。”
说罢,便掀了珠帘进了内殿,苏麻叹息一声,没有跟进去,在外殿自寻了一个圆凳坐下。绣起手中的刺绣来。
“皇额娘。”福临行礼行到一半。便被玉儿止住:“行了,过来坐吧。”
待福临坐下,玉儿看了看福临。微笑道:“皇上才下了早朝?”
“是。”福临应道:“皇额娘近来可好?”
玉儿回道:“不好不坏也就这样吧,哀家没事,哀家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哀家会难过哀伤,却不会一蹶不振。只是人老了,难免容易缅怀从前,你们不必担忧。”
福临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额娘从来都是心性坚韧的人,听到玉儿这么说。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笑道:“是,儿臣知道了。”想了想。见玉儿福临又开口问道:“皇额娘,儿臣有一事想找皇额娘商议。不知皇额娘可有心情听听儿子的话?”
玉儿不回反问:“听说皇帝这段时间甚少去后宫,一直都在乾清宫住着?”
“回皇额娘,这段时间政事有些繁忙,所以少去后宫。”
“政事繁忙?这段时间哀家可没听说发生过什么大事。”玉儿嗔了福临一眼:“佟贵人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怀孕本就辛苦,皇上也该常去看看。就算皇帝不喜静妃,可后*宫里还有悼嫔,棋常在,萱常在等一干妃嫔,皇上也该经常去看看,先帝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三个阿哥四个公主了,你现在膝下才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皇上也不小了,要多考虑考虑后嗣问题了。”
福临闻言,微微蹙眉,想了想才道:“皇额娘说的是,儿臣知道了。”
玉儿点了点头,这才问道:“皇上刚才说要找哀家商议何事?”
福临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玉儿,见玉儿面容平和,才说道:“皇额娘,十一皇弟去了也快一年了,再过几个月,等皇弟孝期满了一年,朕便想纳了董鄂宛如为妃,特来向皇额娘商议此事。”
玉儿猛地从暖榻上坐直了身子,直直看向坐在对面的福临,直看得福临心里发慌,半晌,才听见玉儿轻声说道:“我们满族的婚姻是没有汉人如此拘束,自祖辈以来也多有娶弟或哥的遗孀为妻的,当年的海兰珠,现在的太妃也都是以前嫁过人丈夫死后先帝纳进宫的。哀家早知道你对宛如那孩子的心意,要纳她进宫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妃那边的丧子之痛还未过去,你恐怕不太好提及。”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不是找皇额娘商议来着吗?”福临对着玉儿讨好的笑笑。
玉儿白他一眼:“你这儿哪是找哀家商议,分明是已经决定好了让哀家替你背黑锅。”顿了顿,玉儿又道:“罢了罢了,不知道哀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和你成了冤家。苏麻。”
福临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来向玉儿作了一辑:“多谢皇额娘成全。”
苏麻不一会便走了进来:“太后有何吩咐?”
“你亲自去一趟麟趾宫,把太妃请来,哀家有事要与太妃商议。”
“是,奴婢这就去。”
玉儿挥了挥手,苏麻低头退下。
福临有些开心的搓着手,笑道:“皇额娘对儿子真好。”
玉儿宠溺的用指腹点了点福临的额头,笑骂道:“你少做点混事惹哀家心烦哀家就烧高香了!”
福临又坐着陪玉儿说了些许话,待亲自看着玉儿喝了大半碗紫米薏仁粥,又吃了两个蟹黄饺,估摸着娜木钟快来了,才离开了慈宁宫。
桌上的茶已然摆凉,娜木钟却没有动一口,玉儿见娜木钟神情木然,看不出喜怒,便知道这位姐姐已是动怒了。
“姐姐,你我二人进宫到现在几十年了,你的脾气我了解,你若是心中有怨气便说吧。”
娜木钟冷笑一声:“我哪儿敢对太后娘娘有什么怒气呢?太后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哪儿敢有什么怨气?”
玉儿摇头道:“你看看你这幅样子。可不是真恼了我?老姐姐,福临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一旦决定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博果尔已经去了,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