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录-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25章 24()
纸人越来越多,围在船身两侧,闪烁的灯火聚集在一起,照亮了河面。
火光映照的河水下,黑色的阴影悄无声息的游动着,贴上了木船的底部,如一片流动的黑水,顺着船身悄无声息的往上爬。
纸人笑着笑着,眼睛里流出了血色的泪痕。
渐渐的那血液越来越多,从它们空洞的眼睛里泉涌而出,血液极为粘稠,遇水不散,漂浮在河面,没过多久,木船已如行驶在浓稠的血海中一般。
浓重的怨气弥漫在四周,空中呼啸而过的风如呜呜的鬼泣,河道弥漫起了血色的浓雾,再看不清周围的景色。
船上的人在血色雾气里,皆陷入了昏睡。
他们都在做着各种各样极为恐怖的噩梦。
夏满眉头紧皱,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小手牢牢的抓住了被角,她也在红色雾气的影响下做着噩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个深井里,那井就像什么动物的食道,鲜红色的井壁满是褶皱,还在不断的蠕动着。她拼命想往上爬,那井壁滑不留手没法着力,让她总是不断不断的往下掉落。
她向着上方大声呼喊:“先生,先生!救我!救救我!”
终于井口出现了一个男人,她欣喜的伸出了手:“先生,救我!”
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那只手冰冷,像钳子一样捏的她生疼,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宇文墨,可他已经将她提了起来,吊在半空。
红色的深井消失了,她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狂风呼啸,她极为害怕,用力握住了那只手,然而那个男人却放肆而残忍的笑着,掰开了她的手指,将她扔了下去。
阴冷的感觉袭来,她的身体奇怪的失重,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驱走了一切的不安和不适,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宇文墨抱着她,四周一片幽绿色的火焰。
什么东西在火中扭曲挣扎着,夏满的意识慢慢回归,眼神渐渐清明,她眨了眨眼睛,声音软糯沙哑:“先生?”
他简短的应了一声:“嗯。”
见她醒来,影魅欣喜的跳上了她的肩头,亲昵的蹭着她的脸颊。
火焰从宇文墨指尖消失,夏满这才看见四周浮动的血色雾气和地上一小片黑灰:“这是什么?”
他说:“是血煞。”
他抱着她出了船舱,夏满睁大了眼睛,一棵巨大的千面树伸展枝条缠住了整艘木船,垂下的藤蔓拦腰缠着一个一个垂了头手昏迷的人,都是船上的人。
淡青色的妖气撑起了一方球形的空间,将船上所有的人包裹在其中,隔绝了外面血红色的雾气。
血煞会影响人的神智,让人陷入癫狂发疯死亡。幸亏有灼华在,显出本体这才第一时间救了船上所有的人。
千面树的另一面,灼华的藤蔓不断挥舞着,和青黛竹叶玳瑁金老头一起,和一片片黑色的影子搏斗。她的藤蔓甩过去,如长鞭一般将那黑影抽做两半,然而黑影落在地上,很快又蠕动着合为了一体。
黑影从地面腾起张开,如一张黑色的网展开扑向竹叶。
淡青色火焰腾空而起,将整艘船包围。那火焰沾了人物并不伤,黑影却遇火即燃,化作一团团火球疯狂挣扎着,却敌不过片刻后烧成黑灰的结果。
然而周遭的血海中,更多的黑影顺着船体上爬,越过船舷向着众人扑了上来。
“先生。”千面树摇晃着,无数美人人头同时开口道,“我被血煞侵蚀了,要找到放煞的人。”
船底,千面树的树枝和树叶被血水染成了血红色,那血红色还在缓缓向上延伸。
宇文墨从怀里拿出一个金漆木雕,往半空中一扔,一声清鸣,一只巨大的黑金色鹏鸟在空中展翅滑过,他抱着夏满跳上了鹏鸟的背,鹏鸟鼓动翅膀,带着两人飞上了高空。
冲出血色雾气后,冰冷的夜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耳目一清。从空中看下去,下方的船只被茧一样的血色包围着,茧的身上牵动着数条细细的血色丝线,延伸向远方。
宇文墨拍了拍身下鹏鸟的脖子,示意鹏鸟追着血色丝线的方向飞翔。
断断续续的血色丝线在夜色里若隐若现,距离此地很远的山头大石上,一个男人盘膝而坐,浑身笼罩在一团血红色的光芒中。
他的装束和辽人大不同。辽人喜穿广袖长袍,束冠方鞋,配以玉雕为饰。他身着窄口缚袖紧身衣裤,斜披及膝大裘外套,佩戴金雕兽牙装饰。一头长发从额头开始合着五彩丝线辫了一个粗犷的长辫。他的面孔较辽人五官也更为立体深邃,充满异域风情。
只一眼,夏满就认了出来:“是金人。”
察觉到宇文墨的到来,他睁开眼喝道:“小贼!速速交出我师门宝物!”
宇文墨从空中一跃而下,落在那人身前不远处,放下了怀里的夏满。夏满挠了挠头:“先生,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偷摸去做贼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小贼。”那人起了身,周身血雾弥漫,阴森森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尸婴煞也是你等所能染指?!还是速速交出来,给你们留个全尸。”
“尸婴煞啊。”夏满恍然大悟,虽然不知道先生何时从何地弄来了那东西,现在在哪儿她可是一清二楚,她冲着男人吐了吐舌头用手在耳边做猪耳朵,“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就不还你,怎么的?”
那人的眼睛开始变成血红色:“那就杀了你们搜魂!”
他的身上血色雾气骤然爆炸,如一头张开嘴的猛兽向着两人呼啸而来,夏满耳边充满了各种凄厉的嘶吼声,脑袋一晕,神智顿时恍惚。
脚下光芒一闪,一道光圈亮起,那些兽吼声被隔绝在外,宇文墨对他们自己用了画地为牢。血色雾气涌动到面前,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分开冲向后方。
“符阵术?!”那人脸色一变,“你是什么人?”
宇文墨神色冰冷,举起右手,食指带着恐怖的气机在空中划过。那人的眼睛里出现了极度惊恐的神色,仓惶后退,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切过他的身体,将他拦腰斩为了两段。
鲜血喷涌,他的上半身掉落在地,内脏散落,然而他一时还没毙命,痛苦的喘息着:“一字符,你是,你是”
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穿透了他的心脏,他瞪大了眼,不甘的抽搐了一下,没了声息。
血雾消散,地上的男人眼睛变成了灰白色。
宇文墨抽回长剑,弯腰从尸体的腰间取下一块金牌,那金牌雕成一个蛮兽头的形状,大张的嘴里刻着一行金文。
他回头看着她:“走吧。”
船上众人已被灼华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对他们施了忘魂术,明早醒来只会觉得自己莫名睡了一觉而已,不会记得其它。
烛光下夏满在研究那个金牌,金牌的背面,密密麻麻的刻了许多蝌蚪大小的小字:“这都写着什么?”
宇文墨道:“上面刻着的是一次祭天的盛典记录。”
夏满不解:“这牌子干嘛用的?”
他简单的解释:“这是金国萨满的腰牌。”
萨满,能与灵兽沟通的巫师。自古以来辅佐大金皇帝治国安邦,在金国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腰牌代表他是国师的直系属下。
“先生。”夏满撅嘴,“你什么时候从萨满那里偷了尸婴煞?”
他失笑:“你真以为我是贼?”
她靠过去:“你要是做贼,那怎么的也得是个盗圣之类,先生,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尸婴煞?”
“望月湖底。”他道,“有人在湖中布了巫阵,以尸婴煞为引。那日朝廷胡乱打捞弄得煞气四溢,虽被铜铃尖塔抽取地气镇压,然而阵眼未除,假以时日巫阵会自行恢复。且天长日久,尸婴煞会改变地脉,让西陵城一带成为阴脉。”
“所以你就偷了人家的尸婴煞?”
他颇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尸婴煞事关重大,它的主人在它身上下了咒,我动了它应了咒,是以惹来他们紧追不舍。”
她神色有些紧张,放下金牌握住了他的手:“有没有法子解咒?”
他点点头:“解了尸婴煞身上的镇符,我身上的咒自然便除了。”
先生肯定不会去将镇符解开,夏满扑进他的怀里:“先生,你不要有事。”
他顿了顿,抬手安抚的抚摸她的头发,低声回应:“好。”
船家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他揉着脑袋起身,记不太清昨夜怎么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来到甲板上时,船在河心停泊未动,宇文墨正在教夏满钓鱼。
船什么时候停了?
船家摸着脑袋上前给宇文墨行过礼,厉声叫船工们起床。底层的舱房里,船工横七竖八睡了一地,迷迷糊糊的起身,谁也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被船家赶着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船再度开行。
宇文墨收了钩,身旁的小木桶里,已经钓上来好几条尺许长的鲤鱼。船家上前看了看,笑着道:“先生好收获!这鱼虽然刺多但肉质鲜嫩,熬汤给小孩子补身最好不过。”
宇文墨道:“那就烦劳厨娘了,熬点汤,正好给我家小满补一补。”
“这个没问题。”船家拎着桶,乐呵呵的转身去后厨找厨娘去了。
夏满撅嘴:“先生,你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她转身握住灼华的手,“还是灼华好。”
若非灼华用藤蔓从水里捕了那些鱼上来,今晚哪儿来的汤喝。
灼华莞尔一笑。
船家从后厨出来,换了一身装束,手上拿着白色的渔网。夏满好奇:“船家,你这是要做什么?”
船家笑道:“看见先生的鱼想起来,干脆捕些河鲜,今晚也好加菜。”
船家下网和旁人不同,船后有个拖架,船家在几个船工的帮助下将那渔网在拖架上撑开沉入水里,过上半个时辰捞起来,里面鱼虾蟹什么都有,活蹦乱跳的跳了一甲板。
船家眉开眼笑:“龙王爷保佑!”
第26章 25()
宇文墨道:“但说无妨。”
“为免牵连无辜,先生还是另寻他法进京为好。”
宇文墨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此去广宁城山高路远,航行尚需月余。他身上带着咒,势必会惹来萨满紧追不休。昨夜他们护得了这些人一时,却没法保证下次他们依然能人人安全。
听取了灼华的建议,几日后在绥州停靠的时候,宇文墨一行人拜别了船家下了船,决定走陆路进京。
绥州城是翠河与西凉河的交汇口,依山而建,背山面江。船行到了这里,整个翠河的航程已经完毕,要再继续北上,余下的路程便都是走大辽第一大河西凉河了。
顺着码头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一路往上到了绥州城里,因为地势高,又是两河交汇口,这里的空气格外干净。时辰尚早,天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阴云,站在城中往下看,河道笼罩在白色的云雾中,连来时的码头和船只都看不见了。
“好冷。”夏满搓了搓胳膊,青黛拿出披风抖开替她披上,这才感觉暖和了些。
这里盛产井盐和蒙针茶,此外很多不通航的内陆山区选择这里作为大的贸易点,所以绥州城是陆路的重要中转站,车马行城里有很多家。
挑选了三辆马车,他们在城里作了些补给就上了路。
官道两旁是开垦出来的大片梯田,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大片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连绵成无际的花海,间或有水稻耕牛,一片农家安谧的景象。
偶有大树林木出现的时候,树枝上都密密麻麻的缠着红布条,有些颜色鲜艳显然是刚缠上去不久,有些已经晦败变色甚至破烂,夏满好奇:“他们在树上缠红布条做什么?”
“绥州的风俗。”灼华道,“绥州此地重视死者,认为人死如生,那些红布都是祭奠死者的时候缠到树上去的。”
夏满很感兴趣:“人死如生?”
灼华点了点头:“本地人在亲属死亡之后,会如别地一般将其下葬,但是逢生辰,死忌,或者别的一些和死者有关的重大日子,都会将死者从坟地里挖出来,替其装扮庆贺后再重新下葬。”
她指了指外面树枝上缠的红布条,“每起出一次死者,就要做一次祭奠仪式,在树上缠上一根红布,不让死者的阴魂随着生者回家,以表消灾解难之意。”
不知道为什么,听灼华讲完这些,再看出去,总觉得周围有一种奇怪的阴森感。
夏满偎得距离灼华近了些:“你懂得真多。”
灼华唇角一弯,柔声道:“毕竟活了五百多年,成日里就是听,这些东西也听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