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回君-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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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胤。你是不是料到这一点，所以才要先我一步而去？你也知道这是不可改变的么？所以才那样做，留下我。原来，你也可以为我舍弃生命，为什么只有我看不明白。
睁着干涩地眼睛，却哭不出来，我已经不年轻了，也不冲动了。连发泄的权力都没有了…很早我就学着去承担一切。可惜总是做不好。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是太晚。
眼前的血色似乎和多年前那一场大火重合起来，我跪在那里，只能看到他们死在我面前，连魂魄都不复存在。这一次，我只能看你死在我的怀中，死在我为自己锻造的坟墓之中。你看。又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那把剑，也许还有救，也许还有救…
不论是爱我地，还是我爱的。
都将死去。
失去了可以仰望天空的勇气，失去了可以行走大地的力量。如同一个废人一般，在虚伪的和平里。迎接末日的来临。我却连告诉他们都不能。因为我希望至少在最后的时刻他们可以开心面对。有些事只有我知道就够了…
师父，如果可以。请你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姬胤，我很快就可以去陪你了。
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然后是满天繁星。寒气刺骨，我微微蜷起身子，缩在床角，肚子却不合时宜地也叫了起来。我必须保持自己的清醒，能多一天便是一天，直到我坚持不住…
牙齿被咬的咯咯的响，给我滚开！滚开！
我就是我！
这次，绝不会再做交易。除非我死，不会再给你出来的机会，别想控制我。体内的气息似乎安定了一点，但仍在几乎不可察觉的蠢蠢欲动。
我微微张开嘴巴，吸入一口冷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嗦。然后笑了起来，多少年了，在我还是一个凡人地时候，也是怕冷的…那时候贪玩，每次出去鬼混父亲就会打我，让我跪在祠堂里一天一夜。他必须狠着心，因为他是一家之主，然后母亲总是会心痛，就会去求他。最可爱的是儿，不知道偷偷的给我送了多少次鸡腿…
我想着想着，咧着嘴嗦，一边笑一边嗦。似乎连眼前都蒙了薄薄的一层雾，好像又回到千年前，被父亲惩罚的时候。谁叫我总是不听话呢，偏偏嘴又倔地很，死不认错，把他气地不成样子。我现在又做错事了，只是这回，恐怕儿都不会来管我了…
这次，再也没人来管我了…
眼前朦朦胧胧的出现人影，是谁？是来责怪我地么？
我眨了眨眼，原来是一个老头子，花白的头发，驮着背，满身沧桑。在仙界能看到这般模样的人真难得，那些仙人恐怕就是选仙仆都会挑样貌的…
他拎着篮子，里面是一些食物，来到我的床前。
我愣了一楞愣，才想到他是来照顾我的。我这个样子，没人管的话怕是一天都撑不过去，但是玉帝名明言父亲要负起看守我的责任，这才有人来管。
但是，他们始终都没有来见我一面。
老人将盛着粥的碗端过来，动作缓慢而且笨拙。我咧嘴一笑：“你是这里的老人吗？”他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动作，伸过手来就要扶我起来。
“这里以前是哪间的仙府？”我问道，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不论这个人是谁。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自己端碗。结果却摔了下去，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一点都不听话，端碗怕是别想了。
老人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想必也是听说过我的事。
垂下眼睛，我一声苦笑。终究是沦落到如此地步了么…
老人摇了摇头，笨拙的揽起我的肩膀，把粥碗递到我的嘴边，热气扑面而来。我的肚子饿的呱呱叫，委实是撑不得。眼神一黯，张开嘴喝了起来，却不料烫的要命，直直的咳嗽起来。
老人却不知道这些，不耐的灌了下去，临走时颇为惋惜的看了我一眼，好似我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一样。
我咳嗽的似乎要将肠子都吐出来，嘴巴里顿时起了一层皮。半天，才嗦着平躺下来，人却已经没影了…
怔了半晌，我闭上眼睛，还是睡一会儿吧。
梦中，却是老家的那座祠堂，父亲冷冷的站在我的面前，手中拿着竹鞭。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用无奈悲哀的眼神看着我，打我。鞭子抽在我的身上，好像是他更痛…
我浑身也是火辣辣的疼，却不发一声，只想着这次一定要好好的认错。可这样也留不住他，他终究是走了，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知道他再也不想看到我。
然后母亲来了，她看着我不停的哭，哭完了却仍旧走了。甚至连靠近我都不敢…只有儿，偷偷的来了，给我送吃的，我感动的几乎想哭，只有他，不论对错，总是站在我的身边。
可是吃到一半的时候，他也走了，我叫他，他也不理。只留给我决然的背影，这是你最后一次为我做的事么？
嘴巴里全都是苦涩的味道，喉咙痛的要命，哪还吃的下东西。
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冷的要命，留在那里。
第02章 家中（下）（）
再睁开眼睛，一切还是没有改变，是梦不是梦，都无所谓了。
也许真是人到最后的时候，就喜欢回忆过去的事。都想了一天一夜了，怎么都还想个不停呢…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身上的白衫已经破成不像个样子，污黑一片片，简直如同乞丐一样。失去了法力，不可辟尘，身上也不舒服的紧。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虽然我曾经最不能忍受这些。
微微皱眉，右手的袖子只能算是一块破布连在一起了。看过去，手臂漆黑一片，隐隐中似乎有深紫色的脉搏在跳动。手掌的伤口已经结痂，狰狞的可怕。
沉思了片刻，我终于想起来，最后我就是用这只手去握柳的剑，我最后没有杀了他，是因为我的力量被吸尽了，可是只是这样是不能封印我的，必须穿透我的心脏。
最后的结果是…我一声苦笑。
他没有杀我，便再也没有机会了。这只右手便是灾难的开始，一旦我被彻底吞噬，就完了。我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冰寒刺骨的感觉，这哪里是人的手？还要多久，全身都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时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它在等待一击成功的机会…我却只能被动的阻挡。无所事事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尤其的慢。说起来，我有多少年，没有过的这般悠闲了。原道是，临死之时才能得一平静。也算是天意了…
日上三竿地时候，老人又来了。这次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瞥到我裸露在外的手臂，眼中闪过惊恐和厌恶。
我眼神黯了黯，终于放弃了去说些什么。
也罢，这就是他们想要地结果吧。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人被我迷惑了。不会再有人被骗，不会再有人受伤，不会再有人死了…
嘴唇干裂的不成样子，内里却是痛的要命，都快溃烂了。老人照例给我灌了稀饭就匆匆的走了，好似我是恶鬼似的。我忍着痛苦。干脆不去看他，我这样地人，还是不要去吓人，老老实实的好了…
直等他走了，我才缓缓的咳嗽起来。不论怎样，至少肚子里暖和了一点…
本想叫他给我弄点水清洗一下，一是怕吓到他了，二是估计就算有水。我现在也做不到。废人，真真是废人也。
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一连几天，醒来便神游天外，睡着了就沉入黑暗，却是连梦都没有再做过了…
记忆被遗忘了么？
还是我连自己都遗忘了。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每一个黑夜的来临都在告诉我，时间又过去了一天。时间的流逝永远都抓不住，当年，为了回到过去付出了那样的代价，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了。
过了些许日子。我已经能坐起来了。伤口渐渐地开始结痂，愈合只是每好一点。不详的预感就更近了，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本源，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不可能愈合。
最糟的情况是，我的伤在好。
这说明我开始无法控制的失去了身体的主动权。它在自己修补，虽然现在只是被动地修补，但是这个过程一旦完成，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那时，就是我彻底消失的时候吧？右手的骨骼开始变的僵硬，活动起来笨拙的要命，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灵活。皮肤也是苍白地，看起来没有什么，用手捏就能感受到他的坚硬。
我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不去看它。扶着门框站着，这么多天，我终于能来到门口，望外面的景色。
一片灰暗，也许仅仅是因为在我的眼中，才一片灰暗。
我立在荒凉的院落，能遥遥看着远处的亭台楼阁，仙鹤飞舞。哪怕只是这样看着，也觉得渺小地幸福，他们都很好呢。我在想，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呢？柳有了我地仙府，他是个明白人，只要交出来，仙界不少人就欠了他的人情。修仙证道讲究地是一个因果，所以倒也不同担心有什么忘恩负义之辈，除非想走魔道。这点，倒是比人间强…
外间一片歌舞升平，真是很好很好。
可惜这么远，就算他们出现我也是看不到，唯独让我遗憾。这院子也不大，我当然清楚是出不去的。只是想转转，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好在有一棵桂树。踉跄几步，终于在倒地前来到了树下，扶住树干。
急促的喘着气，看来真的是不行了啊。我微微缓过劲来，抬头看着树枝，琢磨着是不是要折一支枝下来当拐杖用，否则我就得爬着回屋子了，那却是我不愿意的，哪怕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用左手撑住身子，僵硬的右手去打树枝，结果总是差一点点。心中懊恼，要是以前，别说区区树枝，就是参天大树，平地拔起也不在话下。什么时候连折一枝树枝都能难住我了？
咬了咬牙，踮起脚尖轻轻一跃，结果树枝没折到，猛的失重摔了下来。痛的一阵嗦，这身子，怕是没散架吧…
我挣扎着坐在树下，开始发愣，然后哈哈大笑。
笑的几乎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柳无回，怎么到了如此地步，你都还不安分。如果不出来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本来就是废人，自然什么也做不到了…
连这种事都做不到了啊，我甚至都没有办法照顾自己。
茅屋的大门敞开着，我看着那冰冷的木板床，明明离这里只有几步之遥，可是我却过不去。我甚至都没有走回去的力量了，我默默的想，你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天空中忽地轰轰作响，电闪雷鸣，眨眼间，暴雨瓢泼而下。
雨水落在身上，顺着发间，脸庞流下来。我一动不动，虽然很冷，便当作是洗澡了吧…
只是，难道连老天也在嘲笑我抑或是怜悯我吗？
大雨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阵阵冷风吹来，冰寒刺骨。我靠在树上，这雨什么时候会停呢？天什么会黑呢？明天老头什么时候过来呢？估计又是菜粥吧，希望温度合适才好，不是烫得要命就是冰冷的…
我觉得脑袋有些晕晕沉沉，被雨水冲刷的身体本能的瑟瑟发抖。
幸好，这里没有别人…
这样的我，就该自生自灭才对。我迷茫的睁着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心不在。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状似疯癫。
雨水呛进喉咙里，我禁不住咳嗽起来，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只觉得胸口恶心的要命，于是更加拼命的咳，左手抓住胸口，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最后阵阵干呕。
忽然背上有人轻轻的拍，半晌，我才反应过来。
缓缓的回过头，却是一个绰约的白衣女子。亭亭玉立风雨中，手举紫竹伞，面容似隐藏在飘渺仙雾之中…
看不清…
“你是谁？”我问，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却知道她没有恶意。
可是我想来想去，想不出还有不恨我的人。不恨的我的人都死了，都走了，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声音清幽，随风飘入我的耳中：“大人，是我。”
第03章 旧人（上）（）
她伫立雨中，轻声道：“大人，是我。”
是你啊…
我喃喃念道，然后咧开一个笑容。“玉儿，你怎么在这里呢？”
她蹲下来，也不顾雪白的衣裙被泥泞沾染，举伞遮住我头顶的风雨，道：“因为我来看你啊，我怕大人不会照顾自己，这里又这么简陋。”
我怔怔的看着她的面庞，微微扯开嘴角，“我很好，让你离我远远的你怎么不听话呢…”说着脸色陡然一变，猛的推开她，冷声道：“你来看笑话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