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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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去看看她,别像个窝囊废似的把自己憋疯了。”笛走了出去,最后扔下一句话:“落天儿,重新照照镜子,你的扣子又系错啦。”
落天儿躺在那儿还是不动地方,他看着修长高挑像女神一样俊美的笛,她像雪山上一阵清凉的风似的进来又出去,把他看透,把他吹透,给他力量。现在,他觉得自己中了那个漂亮的蛇妖的巫术,这巫术正让他远离身边所有人,就像一支被射出去的箭矢,他离开一切,却不知道能不能命中目标,他一直就是为这个感到胆怯。然而,正在他这么挣扎的时候,霓儿迫不及待地出现在紧靠他床边的那个窗口,她用她铃铛一般清脆甜美的声音叫醒了他:“落天儿,我回来啦!”——就是这句话决定了这个甜姑娘猎物一般的命运。
两天后的下午,落天儿和这个灿烂甜美的姑娘赶着牛车翻过了山坡,沿着猎手和砍柴者开辟出来的一条松软的小路七扭八拐地穿越了树林,他们在炼曾经冥思苦想过时间和黑夜的木房子那儿停了下来。落天儿对这里很熟悉,因为这里藏着他和野牛帮抢劫来的所有东西。他和霓儿在这个废弃的木屋里认真地清理了他们的财产,霓儿还展示了她这三个月来学到的动手能力,转眼之间让这间凄冷的房子变得生机勃勃,然后她们像夫妻一样交换了脖子上的项链。落天儿答应等炼一回来就娶她,而这个姑娘则发誓今后不仅要取代笛照料他的一切,还要做得更多。就这样,他们爬上了炼曾经用来歇脚的吊床,霓儿在这个像鸟巢和茧一样晃来晃去的暖窝里亲吻她的小男人,她借口她学会了穿衣服而把衣裙解开了,她笑眯眯地含着眼泪,抓着落天儿的手抚摸她的身体,她在他耳边说这就是他拿走后再也不会得到的东西。那会儿落天儿浑身的汗毛静静地竖立着,他一言不发,不住地颤抖,这个情欲旺盛的姑娘散发出的那种带毒的紫蒿花果的香气,使他变成了一只裹在卷曲的叶子里吸吮他的第一个清晨的露珠的毛虫,他在一片又滑又软的暖流中打着冷战,在兴奋和混乱的缠绕中渴望一种取之不竭的沉醉;他随着姑娘慷慨的指引拼命地制造昏迷的幻觉,他还一次次地把手放回到她那鲜美结实的乳房那里,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停止和倒流。这阵子天真莽撞的游戏最后在甜姑娘假惺惺的斥责和男孩的胆怯中结束了。在回去的路上,落天儿想他应该像成年的猎手那样去江北的石崖那里看看,去寻找人们传说中的那股难以想象的力量。他为这事做了一夜的梦,第二天一早,捕蛇夫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找笛询问他们认为十分荒唐的传言,因为有个女巫向他们揭发了霓儿和落天儿那不加掩饰的狂热恋情。笛对他们说:“你们知道蛇,如果他们没玩够的话,那谁也拆不散他们。”捕蛇夫妇并不认为笛的宽容是他们养女的福气,“这会是个奇怪的家庭,”他们私下里说,“山谷里最危险的人都聚在一块了,他们的关系也乱了套。”
或许是要考验落天儿的诚意,他们通过霓儿邀请他一起去森林中捕蛇——是那种罕见的会用鳞片唱歌的绿色小蛇,据说这种蛇每五年才产一次卵,如果在孵化之初抓不到它们,那它们很快就会飞了,那时它们的鳞片变得像无数个微型翅膀一样发达,使它们飞得像闪电一样快,以至它们飞出去很远之后,你才能听到它们的鳞片发出的像琴弦一样悦耳的歌声。落天儿在捕蛇夫妇的帮助下当天抓到了四条这样的蛇,其中两条大蛇能抓到非常幸运,因为它们正在树梢上交配。落天儿对它们飞翔的速度非常惊奇,他把它们带回了家,用编织渔网的线拴住,然后他在院子里欣赏它们绝望的逃窜所带来的奇妙的音乐。(后来,他把这两条蛇当作了练习射箭的靶子,直到能用箭追上它们在空中的飞翔,那时他就成为无与伦比的神射手,他不仅闭着眼睛就能命中活动的目标,而且通过声音就可以让他的箭矢追上已飞到很远处的飞雀。)另外那两条小蛇被捕蛇夫妇用一种混合的草药羹涂抹了一遍,为的是让它们的鳞片停止生长,这样它们就只能用鳞片唱歌,而不会飞走了。捕蛇夫妇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把蛇放在里面,送给了落天儿。此后,有很多次,他和霓儿就守着这个盒子一遍一遍地聆听从那个渺小的盒子里传出来的飞翔一般的歌声。他很喜欢这个礼物,因为从外表看上去,这是个有灵魂的、会唱歌的盒子。
当落天儿表示要去江北祭拜时,笛当真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爱情在这个男孩身上来得这样早,霓儿的力量又是这样大。她看着假装若无其事的落天儿,说:“你这回想做蚩尤人了?”落天儿说,是的。笛又说:“是去为霓儿做祈祷吗?”落天儿红着脸说,是的。然后他马上又补充说:“也为你。”笛说:“你还是祈祷你自己的事吧,但愿你知道你去干什么。”落天儿就这么去江北寻找猎手们说的那个洞窟,这是祭拜的最后一天,他先在巫师们搭的临时祭坛那里呆了一下午,黄昏的时候,他避开所有的人向西走了很远,来到那块高耸的山崖下面,在距离河床两人高的地方有一道被树丛遮掩的石缝,他进去后才知道里面有多宽阔,也才知道他不是唯一的造访者。那里大得能容纳上百人,在落天儿来到之前,先后有五个后生领着他们的姑娘钻了进来,这五对情侣互不干涉,参观了一遍已有五百年历史的壁画之后,就分别点了五堆篝火,搭起帐篷,在里面热情如火地尝试交欢的乐趣。落天儿进来的时候,那五个后生停下来,从帐篷里探出脑袋,像看见怪物似的问他来干什么。落天儿说:“我看看。”有个猎手说:“你姑姑知道吗?”落天儿说:“你要是让她知道,我就干掉你。”后生们取笑了他几句,最后说:“你快点看,最好回去就和那蛇妖试试。”落天儿点了火把,看见这洞窟的石壁上描摹着无数个交媾的男女和动物,他要是把他们一个个都看清楚,简直得看上好几天。那些刻在石头上的线条和浮雕十分清晰、完整和圆润,显然一直在被修饰和抚摸。落天儿看得心惊肉跳,但很快什么都在他眼前模糊了,他觉得眼睛要瞎了。那时帐篷里不断传出情侣们放肆的叫声,这男孩被那声音弄得两腿发软,他靠着洞口的石头坐下,一直等到他们全都安静下来,才悄悄地溜了出去。
三天之后,笛的院子里的女巫们都从落天儿和霓儿——这对魂不守舍的情侣眼中发现了问题,他们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带着那种掩饰不住的重大秘密所产生的震撼和羞涩。甜姑娘霓儿躲避着每个人的目光,脸上挂着偷吃了东西的不安和难以自制的害臊与满足,她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要梳洗很久才会出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很笨拙,这使她说话声音柔细,常常独自沉浸在一片红晕中微笑。落天儿则像一只发情的公鸡似的变得目中无人,他独来独往地干起了他过去从未做过的那些事情,他打扫房间,收拾东西,安静地吃饭,勤快地洗澡,还对女巫们变得异常客气。但是他那跃跃欲试、兴致勃勃的朝气和他那神魂颠倒、心迷意乱的颓废总是交替出现。他也常常一个人望着天空发呆,眼睛里布满迷惑而灿烂的憧憬。笛是她的院子里最后一个发现这对情侣越轨的人,那些日子她正在炼的大庄园里认真地训练山谷里第一批女猎手,晚上就住在炼的房子里,这也许恰恰是她回避这两个背叛她的人的方式。但是那天早晨,忍无可忍的笛终于逮住了这对忘乎所以的小动物——因为女巫们开始举报她储藏的紫蒿酒在成批地丢失,仆人们也招认落天儿和霓儿已经有好几个晚上不回来过夜了,野牛帮的坏小子们则带着下流的嘲讽语气谈论着一只公鸡将如何满足一条母蛇。还有一个放肆的猎手喝多了酒,四处散布落天儿和他的姑姑在跟同一个女孩儿睡觉——这家伙第二天就被两个猎手拉到城堡上,当着众多猎手的面,他们给他灌下了整整一坛子紫蒿酒,然后割掉了他的舌头。从此山谷里再也没人敢传这种闲话了。
笛在一个有雾的清晨来到炼废弃的那个木屋。她先让子牙和戈工给她带了一段路,当走到树林里时,她就让两个男孩回去了,因为她已经闻到紫蒿酒散发的味道,心里还感叹落天儿找了个好地方渡他的蜜月。笛走进木屋里时,那个紫红色的小魔头和那个粉白的蛇妖还没有睡醒,他们毫无羞耻地赤裸着身体躺在一堆盖着兽皮毯子的紫蒿草席上,那个早熟的男孩宽阔的肩膀上有好几块幸福的牙印儿。屋子的另一个角落摞着几十个酒坛,前面那个巨大的、足以让炼坐进去的木盆里盛着半盆还没有倒掉的紫蒿酒——笛猜想不出这是谁的主意,也猜想不出他们在用紫蒿酒洗澡时会疯成什么样。
这对情侣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甜姑娘霓儿双脚刚一落地,就确信笛已经来过这里,她甚至感到了笛发怒的气息,这一切是如此清楚,就好像她正看见笛走进清晨的房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坐了一会儿,又走了出去。她正要告诉落天儿这件事,不料他已经在叹气了,他说:“姑姑来过了,这一定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睡觉了。”
当天下午,笛把甜姑娘霓儿充了军,她让她和女猎手们一起在炼的庄园里训练,尽管霓儿毫无使刀弄枪的天赋和愿望,但她知道这也是为了她的小男人着想。“你们再这么干下去,他会不长个的。”笛说。霓儿被允许每五天回来看落天儿一次,他们见面时,笛在不远处监视他们。落天儿对此很恼怒,因为霓儿每次只是来给他收拾屋子的,她异常坚定地在门框上划了一道标记,说:“等你长到这儿才行。”落天儿把他被剥夺的快乐归罪于笛的冷酷,他不再端正地看他的这个姑姑,如果非回答她的问题也带着赌气的腔调。就这样,落天儿忍受了十几天孤寂,最后终于又恢复了他的强盗本色。那天深夜他把子牙叫了出来,用一大堆许诺让他成了他的帮凶。子牙认为他已经疯了,一路上都在警告他当心蛇咬。他们进了炼的宅院,像两条狗似的在每一个房门口嗅着紫蒿的味道,最后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霓儿的住处。子牙给他望风,落天儿则从窗户爬进了屋子,甜姑娘霓儿在睡梦中醒来,她完全无法拒绝这种英勇壮举,也不在乎他此后还长不长个子,她兴奋感激得直哭,直到天快亮才把落天儿放了出来。可怜的子牙那时已经抱着他带来的毯子靠着墙根睡着了,他在他的睡梦中咒骂了一千次这个不要脸的蛇妖。落天儿对这个刺激的偷欢勾当着了魔,如果不是子牙用翻脸要挟、甜姑娘霓儿担惊受怕的劝说,以及自己整天无精打采的样子让笛起疑心,他肯定每天半夜都得在炼和笛的院子之间折腾一次。即使如此,他也够频繁了,最后也终于出了事。那天,一个女猎手临时和霓儿换了房间,结果落天儿的偷袭引起了一阵发疯似的惊叫、撕打和追逐,落天儿跳上房顶才跑掉。倒霉的子牙经过满院子的乱窜,还是被逮住了,他被蒙在毯子里遭到一群女猎手的痛打,幸亏笛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一命。笛随后把慌张的霓儿叫进自己的房间,她扇了这个姑娘一记耳光,骂她是个贱种——无论笛后来有多么后悔,她的责骂造成的后果都无法挽回了。霓儿在她最后的所有日子里变成了哑巴,她不再说话,也失去了笑容,像女奴一样驯服地听命于任何吩咐。落天儿则被抽了一顿鞭子,笛要求执行者把他打到和无辜的子牙所受的伤害一样的程度,尽管抽打他的人手下留情,他仍得在床上趴上几天。
这时候,猎手们又开始准备春天的攻城演习,远处寨子的猎手路过笛的门前都会打听一下上次攻城的英雄落天儿的消息,那个爱说闲话的老女巫告诉他们:“可怜的野孩子,他被那个受诅咒的蛇妖迷惑了,着了魔,现在已经起不来床了。”
“他被蛇咬了吗?”
“是最厉害的蛇呀,”老女巫说,“——他姑姑的鞭子,抽碎了他的心。”
羽烛过来看望落天儿,给他带来了能让他忘记疼痛和睡得香甜的紫蒿酒,并对他说:“我现在知道你更像咱们的父亲了。”落天儿说:“这不会让我后悔的。”羽烛惋惜地说:“你浪费了很多时间。”落天儿冲他笑了笑,说:“等着瞧吧,你也会有这一天的。”羽烛走了之后,灿镜儿就来了,落天儿就怕她来,因为她是个这样的天使,只要她一哭,甚至眼泪刚刚在眼眶里闪动,落天儿就立即跟着鼻子发酸,心肠就像泡进了泪水里,几乎抑制不住要变成女人。灿镜儿在他身边坐着,忍着泪水,不停地问他这里那里疼不疼。落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