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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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刘子光认识,正是去年在苏州府查办的江南织造使曹寅的孙子曹沾曹宝玉,没想到一年没见,昔日的翩翩美少年竟然落魄到这步天地,不用说了,他是和祖父曹寅栖身在这南门外的棚户区,而这位叫做黛玉的妹妹肯定是林如海的女儿了。
“宝二哥,我给你带墨来了,都是我从爹爹书房偷拿的,够你用上一段时日的了,对了,刚才多亏这位好汉相救,妹妹才没有被坏人欺辱。”黛玉说道。
“哦,好汉爷快请屋里上坐。”曹沾眯着眼朝刘子光看过来,发出热忱的邀请。
刘子光有些惊讶,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没认出我来,不过转眼就明白了,曹沾是近视眼,而且是高度近视,看不出他是刘子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好他也想瞧瞧曹寅这个贪官生活的如何了,便道:“如此便叨扰一杯茶了。”
曹家当年富甲一方,也算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了,可是现在落得只能栖身贫民窟,一个破落的院子里,横着一张湘妃榻,榻上胡乱摆着一些书,几张纸,还有砚台和毛笔,旁边放着个破炉子,砂锅里的中药在慢腾腾的吐着泡,房间里传来老人沉重的咳嗽声。
刘子光不禁想起当年大观园里的富丽堂皇,曹家摆宴的奢华和成群的奴仆下人,再看看如今的景象,真是天渊之别,那个唇红齿白锦袍玉带还曾经轻薄的调戏刘小猫的的纨绔少年和眼前这个脊背已经有点弯曲的瘦弱枯槁的年轻人怎么也挂不上钩,看来生活的重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曹沾返身将柴门掩好,冲着屋里喊道:“姐妹们,林妹妹来了。”
话音刚落,从房里冲出一帮莺莺燕燕,一个个花团锦簇,小脸粉嫩,围着林黛玉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根本没有人理睬压低斗笠装大侠的刘子光,曹沾无奈的摇摇头,伸出袖子擦擦沾染了些许碳灰的湘妃榻,对刘子光道:“好汉爷请坐,小可这就去给你泡茶。”
刘子光道:“公子客气了,随便倒碗凉水便可。”
曹沾去张罗茶水了,刘子光坐在榻上,一双眼睛扫视着眼前这帮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全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赛一个的粉嫩,看穿着打扮都不是穷人家出身,听口音也都是江南以及京城人士。
“姐妹们都给宝哥哥带的什么东西啊?”林黛玉问道。
“我带了一叠竹纸。”
“我带了三支狼毫。”
“我带了一包蜡烛,让爱哥哥晚上点灯,他总是把豆油灯的火调到最小,结果把眼睛都熬坏了。”
“还是湘云妹子知道疼人呢。”林黛玉用手绢掩住樱桃小口笑道,这一笑有说不出的柔美,令刘子光不禁吸了一下口水。
“才没有呢,还是宝姐姐最知道疼人,从家里拿来十两银子给爱哥哥呢。”被称为湘云的是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子,年龄不大,还有点婴儿肥,不过别有一番风味,又让刘子光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一个鹅蛋脸的少女看起来最是沉稳,气质也最高贵,她第一个发现了坐在一旁默默的流着口水的刘子光,便问林黛玉道:“林妹妹,这可是你带来的客人?”
黛玉道:“嗯,正是这位好汉出手相救,才使我免遭凶徒欺辱,对了,还没请教恩人的高姓大名呢。”
“我叫许文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个朝廷子民应有的美德,算不上什么的。”刘子光又故意压低了斗笠的帽檐,以掩藏住自己色迷迷的眼神,同时营造出一种沧桑成熟男人的感觉。
刘子光打错了算盘,这年头的小女生喜欢的是侯方域那样的英俊读书人,再不济也得是吴三桂那样有功名在身的白袍小将,刘子光现在这份做派,就是个棚户区拉煤球的,丝毫没有任何打动女孩子们的元素。
“原来是许师傅,这里有一吊钱,算是我们姐妹感谢你的,你快拿着吧,回家给大嫂买瓶桂花油。”鹅蛋脸的少女从容的微笑着,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刘子光。林黛玉似乎对鹅蛋脸的举动有些不满,轻轻推了她一下,不高兴的低声道:“宝姐姐你做什么呢。”
正说着呢,曹沾端着茶杯过来了,看那杯子还是曹家风光时候的存货,正经官窑出产的细瓷杯子,只是里面的茶叶是最廉价的高碎,看来曹家的生活水平确实不高。
刘子光没有喝曹家的茶,也没有接鹅蛋脸女孩的一吊钱,他已经猜出这些女孩子都是曹沾的表姐妹了,老曹家根深叶茂,姻亲不少,可是自从犯了钦案之后谁都不敢和他们家来往了,最多就是私底下接济一些银两,还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知道,这些女孩子恐怕都是瞒着父母偷偷跑来的,专门给曹沾带些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
“那什么,我出来打酱油的,就不叨扰各位了,告辞。”刘子光感觉到这些小姑娘根本无视自己的存在,也觉得挺没趣的,而且正是自己把人家曹家害到这步田地,所以他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站起来准备离开了,起身的时候带起来一张纸,他顺便捡起,眼睛一扫而过,见页眉上写着标题: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下面乱七八糟的涂鸦着,看样子是草稿,有几首小词却是完整的。
'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世难容'
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纸的最下面写着一句充满忧郁色彩的诗,很是拉风。刘子光忍不住轻轻的读了出来:“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好诗啊好诗!”
曹沾叹道:“胡乱写些东西聊以自慰而已,让兄台见笑了。”
刘子光问道:“这是你写的?”这张纸上的文字让刘子光对曹沾的印象截然改变,原来这个纨绔子弟胸中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啊,光是那两首词就不是寻常人等能写出来的。
“?什么叫?”曹沾狐疑道,“这是小弟闲来无事写的些小玩意,不成体统的。指望着能刻成话本换些银子给祖父买药吃而已。”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什么,那厢林黛玉却奇道:“咦,你认识字?”不过只说了这四个字就被那个宝姐姐捣了一下,便不再开口。
刘子光大度的一笑,对曹沾道:“你若是能坚持写作,将来必有大成。”然后对这群女孩子潇洒的一拱手:“各位,告辞了。”然后转身离去。
出得门来,能听到院内宝姐姐和林妹妹的对话:
“林妹妹,你哪里引来的粗汉啊,也不来惹祸上身,这里不三不四的人太多了,你可得仔细了。”
“宝姐姐多心了,这人是个好汉,不是坏人,刚才他还帮我打跑一群泼皮呢。”
“是啊,我也觉得他是好人,坏人哪里懂得欣赏爱哥哥的文章,对吧,爱哥哥。”听声音是那个叫做湘云的娇憨少女在说话。
刘子光耸耸肩膀,这帮女孩子的审美观和他格格不入,看来想泡几个的希望不大了,扭头便走,刚走出巷子便听到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帮泼皮带着援兵,拿着兵器赶来了,他们都是熟门熟路的当地流氓,没有犹豫就直奔曹沾家的院子而去。刘子光藏在墙角倾听,只听咣当一声柴门被踢开,然后是女孩子们的尖叫和泼皮们的狞笑。
哼哼,还得我出马啊,刘子光回转身去,三步两步跑到曹家门口,怒喝一声:“住手!”
满院子的泼皮流氓被他的怒吼镇住,看到是老对头来了,纷纷挥舞兵器扑上来,这回刘子光没有再手下留情,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卸骨头的声音,片刻之后就将十来个流氓的胳膊腿、下颌等骨节都被摘脱,躺了满地哼哼唧唧的叫疼。
“哇,你是大侠啊。”湘云姑娘兴奋的拍着小胖手喊道。
8…10 雨巷。第一次大逮捕
姑娘们兴奋的直拍巴掌,可是曹沾却急得团团转,这些泼皮都是经常在这附近厮混的,惹恼了他们可是后患无穷,这个姓许的拍拍屁股就可以走,烂摊子都留给曹家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这些泼皮的伤药费啊。
“小子,有种你别走,等着我们老大来扒你的皮!”被卸了胳膊的胖泼皮疼的脸上汗水直冒,嘴上却依然强硬,到底是南门外的泼皮啊,输仗不输脸,看来今天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这一片棚户区住的多是淮河一带的水灾难民,一直以来朝廷都没有妥善安排,久而久之形成了巨大的贫民窟,打更的、掏粪的、帮人浆洗衣服的、低等娼妓、苦力工人,还有相当数量的地痞无赖都居住在这里,凶杀案,抢劫案,强奸案层出不穷,绝对是犯罪分子的天堂,官府根本管不到这里,而且民居的间隔很密,稍有风吹草动消息传递的极快,这当口已经有大批流氓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果不其然,只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数十名流氓杀到,把曹家的院子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家伙赤着上身,斜披了一件淡紫色的袍子,看起来有些眼熟,这家伙嘴里叼着烟卷,神情甚是倨傲,看也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同伙,拿腔作调的说:“谁把我的兄弟打成这样?”
“大哥,就是这个戴斗笠的小子,点子扎手,十几个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胖泼皮提醒道。
“哦,还是个练家子,**!练家子了不起啊,知道爷爷什么来头么!”大哥一抖身上的淡紫色袍子“爷爷是紫光车行第一批车夫,和南厂孙大档头一个锅里抡马勺的,凭你再横的功夫,到了爷爷这里也得趴着。”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那些姑娘们吓得再也不敢吱声,曹沾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怕什么来什么,居然躲在这棚户区都能和大仇人刘子光牵扯上干系,这些流氓的后台是南厂,这下可戳了天大的祸事了,就是应天府的官差来了都帮不上忙,只能等死了,可是自己这帮表姐妹是无辜的,如果让她们落到这些流氓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挤做一团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她们都是官宦人家出身,但是此刻不是身处京城大庭广众之下,而是南门外的棚户区深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哪还敢卖弄自己的身份,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大侠身上,能不能脱险,就看他的了。
刘子光这才想起来这位车夫大哥以前曾经见过,确实是紫光车行的三轮车夫,只不过干了没多长时间就因为侵吞客人遗留在车上的银包而被辞退了,没想到这小子凭借这层身份居然在南门外混得风生水起,俨然是个黑社会老大,本来这也没什么,棚户区本来就是滋生犯罪的温床,他不出头自然有别人出头,可是仗着南厂的关系欺压百姓就有点过分了,这不是给南厂脸上抹黑嘛!
刘子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到车夫大哥跟前,甩手就是一串耳光,动作如疾风闪电,旁人根本看不见他出手,只能听见如同鼓掌一般的巴掌和脸部皮肤迅速接触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他们的老大跌坐在地上,满嘴流血,几颗牙齿掉在地上,威风凛凛的车夫小褂也甩到一边。
“打的就是你这个南厂的败类!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横行乡里,定斩不饶!”刘子光把斗笠稍稍抬高一点,逼视着车夫大哥的双眼斥责道。
车夫大哥一个激灵,显然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哪还敢还嘴,麻利的爬起来,用漏风的嘴喊道:“弟兄们快滚,快滚。”
流氓们很不明白为什么后台如此强横的老大会这样惧怕一个陌生人,但是老大就是老大,他做事一定是有原因的,顿时不敢多说什么,抬起院子里躺着的伙计们,潮水般退了个干净,小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时候不早了,小姐们赶紧回家吧,这里乱得很,到了晚上更不安全。”刘子光丢下一句话,就再次离开了小院。隐约听见背后有小女生的窃窃私语:“他好酷哦…”“是啊,简直太帅了。”
刘子光走出曹家,走在棚户区的小巷里,天色已经渐晚,空气渐渐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漂在小巷里,石板小路湿漉漉的,路边墙根下的苔藓和野花露出滋润的颜色,小巷空荡荡的没有人经过,因为这里居住的穷苦人大多时间都在外面奔忙,不到深夜是不会回家的,刘子光静静的走着,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