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第5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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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人人心目中的伟人，直至今日，人们依旧记得他的名字。
初代国王阿兹…特瑞斯。
那是充满传奇的一生，自阿卡兰度陷落后率领逃难者远渡重洋来到贺露提雅这片土地，他联合众人建立起了贺露提雅联盟的雏形，他击退了魔潮，在玛兰弗茵、夏诺雅等人的帮助下封印了天空的裂隙，这些功绩值得被人永世传唱，如果没有如此光辉耀眼的人物存在，恐怕阿卡兰度早就在深渊之眼降临时灭绝了。
然而相比于此，温妮莎觉得初代国王让所有人难以企及的是他广阔的胸襟。当裂隙被封印后，残留在这个世界的魔物完全陷入了劣势，它们不再是人类的对手，纷纷藏进了山林之中。在这种情况下，阿兹…特瑞斯是第一个提出与魔物达成和解意愿的人类。
要知道当时据魔潮战争仅仅过去了十多年，他们被摧毁的家园还历历在目，人类对于魔物的仇恨空前高涨，在这种状况下，阿兹…特瑞斯依旧做出了艰难的抉择。他比任何都清楚如何了解战争。
他见到了菲尼克斯与麦卡丽丝女王，并与这两位昔日的仇敌分享自己的看法。他也和寒冬之龙赫萝产生了不可撼动的羁绊。
“听起来熟悉么？”温妮莎忽然问道。
林秋默然，他没有领会到温妮莎话中的含义。
“阿兹…特瑞斯和赫萝之间的关系，就如你和菲尼克斯之间的关系如出一辙。”温妮莎见过了太多人类的一生，但如此相像的却绝无仅有。恐怕唯一的不同的便是阿兹…特瑞斯出生要比提尔更加鼓舞人心一些。
阿卡兰度的王子。
圣女定义的预言之子。
能够完美继承圣辉的人类。
在阿兹…特瑞斯记事前，就已然成了阿卡兰度人民心中的希望。不过直到阿卡兰度覆灭后，人们才知道希望之子真正的含义。
“不过相信这些光辉的事迹你已经听得足够多了。”温妮莎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而且我也完全可以将生命之力分享给你……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听完有关初代国王所有的故事再来决定你要不要走上和他相同的道路。”
因为，她已经能预见这条道路的终点了。
在温妮莎看来，阿兹…特瑞斯或许是一位无可挑剔的英雄，但他绝不是一个好的恋人。巨龙的生命漫长而又无趣，尤其在灰袍法师死后，温妮莎的生活变得更为单调，而她唯一的兴趣，便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人类的一生。
她无数次重新审视初代国王走过的道路，得到的并不只有敬佩，更多的是惋惜与疑惑。
温妮莎为赫萝惋惜，也为贺露提雅惋惜。
“对了，你还不知道贺露提雅的由来吧？”温妮莎又问道。
林秋摇了摇头。
事实上当初代国王带领难民逃难至这片大陆后，有不少人建议他用一些象征着凯旋意味着的词来为他们的新家命名，然而特瑞斯国王却依旧固执地将这个全新的王国命名为贺露提雅。
贺露提雅联盟。
贺露提雅在阿卡兰度语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这却是初代国王恋人的名字。
用恋人的名字命名自己一手创立的王国，这足以代表初代国王的对恋人的怀念。阿卡兰度陷落断开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而阿兹…特瑞斯作为人们的希望，他不得不放弃寻找，为他的人民开辟出安全的道路。
温妮莎无法揣摩初代国王的心思，事实上直至阿兹…特瑞斯迎接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场战争之时，也从未清楚地表达过自己的对贺露提雅、对赫萝的情感。
她和这位被无数人奉为英雄的人类聊了很长时间那已经是阿兹…特瑞斯人生中最后的一小段时光了，那个男人便懒洋洋地躺在石碑旁，温妮莎十分惊讶。因为死亡带给他的只是平静，甚至还有一缕解脱。
一如当初的灰袍法师。
闲散地躺着，像是等待着自己一位远道而来的老朋友。
他们像是得到了一切，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得到。
“而这，或许也是你的终点。”
第四百零四章：光辉的宿命（2）
温妮莎一番言语后，林秋不由对神树肃然起敬，这个与世隔绝的倒影世界实际上是埋葬了灰袍法师以及初代国王这两位传奇人物的场所，他们全都凭借自己的能力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让人类的文明得以继续延续。
这等功勋，英雄之名当之无愧。
温妮莎说，这颗神树前，是初代国王与歌露娅最终之战的地方，他成功断开了歌露娅与西斯之间的精神联系，消除了西斯对歌露娅的影响。而在那一刻，歌露娅才意识到自己执念为这个世界带来的祸端，充满负罪感的她从此在人类历史中销声匿迹。
要论最强，温妮莎认为只有阿兹…特瑞斯才担当起这样的称号，他唯一一个凭借凡人之躯直面神明的人类，而被人们传送的玛兰弗茵也是刚刚摸索到那个境界罢了。遗憾的是最强的命运往往相似的。
灰袍法师、初代国王，这两个曾站在世界顶点的人殊途同归，永远地长眠于这个无人问津的倒影世界。
阿兹…特瑞斯与歌露娅一战激烈程度震古烁今，灰袍法师残存的力量分崩离析，他一手孕育出的神树险些毁于一旦，为此，温妮莎不得不在后来的数个世纪重新修复着这个世界。而在修复的过程中，一些别样的魔物诞生了。
魔物家园的魔物们既是生命之力所化，同时也继承了灰袍法师的万千人格。灰袍法师暮年构想出了无数个世界，一人一龙的生活平淡而又无趣，所以他习惯将自己代入到不同的角色之中，在他构想出的万千世界里观察他们的一生。
“那混沌教是……”林秋下意识地问道。
毕竟在人们普遍的认知中，混沌教是阿卡兰度时期守序教分裂出的产物，那段历史在林秋的认知中就好比正教与清教的差别，绝大多数人并不认为歌露娅消失了，他们觉得这位堕落的神明只是藏了起来并暗中酝酿着新的阴谋。
许多人依旧每日都在担惊受怕，生怕未来的某日灾祸再次接踵而至。所以贺露提雅的人们需要英雄，圆桌骑士作为贺露提雅最后的守备力量，他们被所有人敬仰，不仅于此，每一个人都渴望自己成为骑士中的一员，即便他们无法成为骑士，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子女能继承他们的志愿。
贺露提雅日常运转的一切，都是在为人们构想的灾祸筹备着。
“歌露娅放弃了，但西斯还远远没有，他依旧躲藏在暗处，筹备着他在阿卡兰度时期未完成的视野。”温妮莎说道。
事实上连温妮莎也无从得知在阿卡兰度时期究竟是歌露娅遭到了西斯的蛊惑，还是西斯被歌露娅心中毁灭的意愿感召而来。她觉得如果灰袍法师还在世的话，一定能想明白这种复杂的问题，那个人说的话总是高深莫测，而她能学会的东西相当有限。
其中，最让温妮莎难以理解的便是命运。
许多结局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因为，初代国王似乎早就遇到了今天的状况。
温妮莎合上眼，昔日的影像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
“这样，就结束了……？”那时刚刚成年的温妮莎怯生生地挪动到阿兹…特瑞斯身旁，那个男人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但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他躺在一块草地上，身侧满是被双方力量震裂的大地和一片焦土。
“结束？”
阿兹…特瑞斯挑了挑眉：“不，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是能让那些家伙稍稍消停一会儿了。”
“那你……不怕它们再来危害你的国家么？”
在战斗的最后，被歌露娅禁锢在体内的七种力量化为了它们原来的模样，朝着倒影世界外逃开了。
“啧，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学会操心别人了啊。”
“我已经500岁了！”温妮莎有些不服气，她敢保证自己的年龄绝对要比躺在地上的这个人类更大。
“哈哈，安心安心，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阿兹…特瑞斯挤出了一丝笑容，他浑身都是血，表情却十分惬意：“想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想。”
“我在想这个世界的阳光真是暖和，这种时候要是能有一个心爱的女子躺在身边就好了。要不你暂时牺牲一下，借个我翅膀靠一靠吧？”
温妮莎没有如阿兹…特瑞斯的愿赏给他自己柔软的翅膀，而是赏给了对方一记龙爪。当然，温妮莎收敛了力道，仅仅将这个口不择言的男人压在了爪下。
阿兹…特瑞斯哈哈大笑：“别介意别介意，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你的一个同类。”
“我的同类？”
“一个名为赫萝的龙，讲真，我现在都有些怀念她了。”
“咦，你认识赫萝？”
“当然，她的新家就是我帮她打理的。”阿兹…特瑞斯得意洋洋。
“你还真是能干啊……不对，少给我岔开话题！”意识到自己被阿兹…特瑞斯转移了注意力，温妮莎轻喝一声。不过一头巨龙的轻喝总是威力十足，就连神树也被她的龙吼震得晃了晃。
可是温妮莎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类都要死了，他想的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如果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就不会独自来到这里吧。”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阿兹…特瑞斯愣了愣，良久，后者才止住了轻松的笑容，算是认真回答了温妮莎的问题：“我已经为贺露提雅……为这个时代考虑得足够多了，我不想这些烦恼一直持续到生命的尽头。这种时候，我果然还是想重温一下人生中美好的东西。”
“比如说？”温妮莎凑集了头颅，阿兹…特瑞斯明显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呼吸。
“比如说……嗯，有了！贺露提雅，你的骑士徽章又戴反了！”
……
回应阿兹…特瑞斯是长时间的沉默，温妮莎关爱留守儿童般的眼神让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哈哈哈，果然已经没人知道这个梗了！”阿兹…特瑞斯笑得十分僵硬，干笑了几声后，他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知道自己伤得真的很重，严重到即使现在把他扔进圣池里泡上三天三夜也不能好转。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阿兹…特瑞斯根本不想好转过来。
因为在漫长的战争中，他领悟到了一件事。
“不知名的巨龙啊，每个时代都会出现英雄，这个时代就要结束了，联盟已经不需要像我这样落伍的老古董了……我敢保证在这片大陆再度陷入危机时，一定会有像我一样的出现……只是，当那个人出现时，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第四百零五章：光辉的宿命（3）
不知名的巨龙啊，当那个人出现时，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这是一条孤独的道路，当我走到尽头时才发现当初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所以，我想请你提前让那家伙明白这条道路的艰辛，以免像我现在这样，只要稍稍闭上双眼，浮现出的只有遗憾。”
……
“温妮莎，你没事吧？”
林秋的呼唤打断了沉思中的温妮莎。后者盯着林秋看了好一会儿，她一时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将阿兹…特瑞斯的嘱托传达给眼前的少年。当阿兹…特瑞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想要传达的显然是更加复杂而难懂的情感，而这样的情感并不是温妮莎能够理解的。
加上温妮莎刚刚亲眼目睹了林秋与艾丽莎的擦肩而过，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细想下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答应过初代国王，一人一龙曾在石碑面前许下诺言。
“跟我来。”温妮莎想了想，忽然朝石碑后走去。她觉得如果自己表达不清这种情感，或许初代国王能亲自为林秋解释清楚他的遗憾与孤独。当然，想要见到一名死者需要经过极为复杂的过程，而温妮莎也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在温妮莎的带领下，林秋来到一片花田前。
在和煦阳光的照射下，五颜六色的花朵显得愈加鲜艳。
“阿兹…特瑞斯便埋葬于此。”说着，淡淡的绿色光辉萦绕在温妮莎的指间，她伸出右手，将食指轻点在林秋的眉心之上。
作为掌控这个世界生命之力的巨龙，温妮莎认知中的“死亡”的真正意味是消散，当人类失去了意识，当他的身体失去了全部技能，这只是消散的开始，而只有当他的意志全部泯灭，最后一个人忘却了他之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散。
正因如此，她觉得像阿兹…特瑞斯这样的英雄人物，或许还能留下些什么。
或许林秋能在这里捕捉到阿兹…特瑞斯的悔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