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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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滔滔寒潮,彷佛一头被饿极了的猛兽,咆哮如雷,轰然冲出,瞬间将甬道充得满了,温度更是向下狂掉。
直面这寒潮,古音重伤未愈,不由得呛咳两声,但很快她就缓过气来,侧开身子,让李珣看到铁门之后那片景色。
「冷锁乌金链,寒勾玉美人。这道景致,你可还满意么?」
她没有得到响应,只因为此时的李珣,已经彻底冻结了。
铁门之后,是一个冰室。
是冰室,其实就是玄冰之中开辟一个五尺方圆的地方,为的就是安置冰室之内这位青衣佳人。
纵然有室外明珠照亮,李珣仍看不清她的面目,因为这女子垂跪坐,长垂流,遮住了她的脸。
而在她两肩侧上方,两条手指粗细的乌金锁链从半透明的冰壁下垂落下来,锁链末端嵌着两只玉勾,而玉勾尖端,则将女子皓腕一穿透,将其拉高抬起,分张两边,由此牵动这青衣女子,两臂侧翻抬高,永受这吊坠之苦。
寒潮在狭小的空间内呼啸来去,吹荡着细细的锁链,牵动着女子手臂来回轻晃。
彻骨的寒流已经将玉勾与她手腕皮肉冻在一起,一眼看去,竟分不清何为皓腕,何为玉勾。
若不是女子口鼻间还有些微热气溢出,李珣必认定她已是一具冻尸,这也让他僵硬的身子慢慢有了感觉。
耳边传来古音的低语:「自从六十一年前辟得这冰室,便将她移入其间,再没有出来过,但现在,她过得似乎还不错。」
李珣没有说话,眼睛仍直勾勾地盯在青衣女子身上,古音目光瞥过他无意识间握紧,且在颤的拳头,因冰冻而再度苍白起来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你看到她不吃惊吗?一位声称闭死关的宗门前辈,竟然被锁于北海泉眼之上,受这寒潮冰冻之苦,这不比家叔的死讯更来得惊人?」
李珣的脸色也如古音一般,苍白了下去。
但古音的低语依然回荡在他耳边:「果然……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其中算计的,但事已至此,我们终于把所有的盖子都揭开了。你恨吗?」
「……不」
连李珣都不知道这个「不」字是什么意思,他唇间吐出这字之后,气息匀了一会儿,才能继续说下去,却是惜字如金,只喃喃道:「何至于此?」
古音妙目顾盼,在室内外二人脸上打了转儿,方笑道:「你不明白?叔父已是那种模样,这位一心要当我婶婶的,又怎会善罢罢休。也只好锁她在这儿,借着寒气清清脑子。」
顿了顿,她又用极微妙的语气道:「怎么,心疼了?」
「不,我是说……绝妙!」
李珣的声音收得尖了,又拉出一个怪异的长调,他像是在加重语气,又像中了疯魇,脑袋脖子都在无意识地晃动,只有他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死死盯在青衣女子身上,拔都拔不出来:「这法子,妙极了……我为什么没想到?」
这几个字在咆哮的寒潮中,很快支离破碎,再不成音。而这一句话,也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再有气息从肺中挤迫出来的时候,已只能与声带摩擦,出沙沙的低喘。
古音近身来,想看看他的情况。然而,李珣反手一挥,将她挡在身后,接着侧过半边脸来。
只见他眼角余光一瞥,古音的呼吸便不由一窒。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轻叹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情之一物,最不可理喻,如此,我们还谈得下去么?」
「谈!为什么不谈!」李珣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但语气却出奇地稳定:「我记得清楚得很,你刚刚说过,有劝解、商量、补偿,是这样吗?」
古音微怔,继而恍然道:「若只是这位,也谈不上什么补偿,如你所想,如你所愿,至于其它的,我们事后还可以再商量。」
李珣哈地一笑,嗓音却是哑的,他再看了古音一眼,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冰室之中,五尺见方的冰室立时显得拥挤起来,他头也不回,低声道:「关门!」
他身后,古音皱了下眉头,却依言轻抚铁门,使其缓缓合上。
但合到一半,古音又将它停了下来,悠悠道:「虽然事已至此,我仍想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活到现在所凭靠的那些东西!」
李珣没有半点回应。古音想了想,忽又哑然失笑,点了点头,在吱吱声中,铁门彻底闭合。
室内暗了下来。
但冰壁之后,却又有一层浅蓝色的波光闪动,渐渐地充满整个冰室。
只一步,李珣便走到这青衣佳人身前,但对方没有反应。
李珣垂下眼皮,手指则轻轻地抚上了佳人出奇柔顺的青丝,从这上面,可以感觉到从她体内传过来的微弱而坚定的生命脉动。
所以,他笑了起来。
指柔和一拢,将半边帘幕拨开,放至佳人削瘦的肩后。
蓝色的光波欢呼着切入这乍开的缝隙,旋又整个地映射开来。李珣眯起了眼睛,旋又缓缓地单膝跪地,让自己的视线可以直直透过半边丝帘,贪婪地汲取来自于娇颜玉容之上的灵气。
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慢慢地前倾身子,让他的额头轻贴在佳人前额之上。
半边青丝帘幕擦着二人的肌肤,波动不休。
清凉光洁的触感透过颅骨,直透入他大脑中去。
这更让他觉得,自己的头颅之中像是溢满了沸腾的岩浆,然后,将这惊人的热量,再传导至佳人那边去。
终于感觉到了来自于外界的压力,佳人长长的睫毛扇动两下,渐渐抬起。刹那间,朦胧闪烁的星光,让整个石室都明亮起来。
李珣唇角微微翘起,沙哑着嗓子,低声呼唤─「青吟,青吟!」
距离几乎近无可近的两对眸子直面相接,无论是谁,都只能看到彼此眼中朦胧的意绪,至于真义为何,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在这种时候,口中的宣告更直接一些。
久违的声音在李珣耳边流过,细微、低弱、简短,而直接!
「滚!」
一声入耳,满室寂然。
李珣先是睁大了眼,在怔了半晌后,喉咙里才呛出一声笑:「这个,莫不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真话?」
青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想仰头避过这太过「亲近」的接触,然而方一用力,脑后便被李珣手掌轻轻挡住。
乌金长链低响几声,青吟努力要脱开眼前男子的掌握,但因受到诸多限制,终究还是无用。两人的额头仍然抵在一起,而且,随着她身体的颤动,厮磨不休。
这个过程里,李珣一直保持着沉默,可他的身子,却如铜浇铁铸一般,没有半分动弹。
渐渐地,青吟也停了下来,也许是数十年没有这样活动了,她出细细的喘息,而这柔和的气息也就自然而然地拂在李珣面上,再渗入到他的血脉里。
血液在霎时间沸腾了,心底最深处,被玉辟邪死死压制的暴戾**,出一声震天的嘶吼,在这蓦然膨胀的伟力之下,玉辟邪甚至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李珣伸出另一只手,沾在青吟的腰身处,与在其脑后的手掌一起,轻轻地将她搂住。在一波前所未有的颤栗中,青吟唇间逸出一声低吟。
似痛苦、似绝望、似示弱、又似……诱惑。
胸腔终于不堪挤迫,爆炸式的气流猛然溢出喉咙,又在紧咬的牙关后破碎撕裂,最终化为一声嘶哑的闷吼。闷吼声中,李珣猛然力,将这魂牵梦萦的身子,紧紧拢在怀中。
「青吟仙师,我喜欢你!」
这是一声模糊的低语,空灵、恍惚,似是穿越了时空,直融入久远之前,那高峰层云、青竹流水之间。
而在下一刻,寒潮的咆哮声中,又化入另一种声息:「所以现在……」
话音在寒潮中打了个转,李珣终于侧开了脸,让二人的下颔都抵在彼此的肩窝上。他眼睑垂下,看着青吟微微起伏的瘦削后背,咯咯笑:「我绝不会放过你!」
绝不!
青吟的身子似是又颤了一下,李珣在微笑间闭上了眼睛,语气轻柔地像是在哄小孩儿:「别怕,你还有机会啊……叫人吧,叫人来帮你!叫谁呢?
「钟隐吧,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喔,对不住,他飞升了,无牵无挂!玉散人?也是个中能手,手眼通天……咦,差点忘了,他现在脑袋空空,纯一个玩偶摆设。
「那你叫谁呢?你叫谁呢!」
猛地拔起的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将满室寒潮冲得支离破碎,而低回的余音,恍惚中,却有如失群孤兽的呜咽,低低切切,直至于无。
继续期待幽冥仙途第二部续集
第一章 往事()
「轧轧」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满室游走的幽蓝光芒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缩回到冰壁之后,已经积压许久的寒潮咆哮着从开启的缝隙中冲出去,出又一波刺耳的声浪。
光亮从李珣身后照过来,被他身子遮挡,生成一条长长的暗影,覆在青吟身上。
门外有人说话,却不是古音,如果李珣没有记错,这人应该是妙化五侍中的大姐宫侍。
「李真人,一刻钟后,冰牢里湖水上升,不宜久留,请出来吧。」
李珣没有搭理她,只是静静地聆听着青吟细微的喘息,直到宫侍用同样的口气说了第二次,他才回过头,轻声问道:「湖水?」
「冰牢镇在北海水眼之上,潮起潮落时,这里总要漫上些水来。当然,经过冰牢底层的过滤,这里的水清洁得很,什么都能冲洗干净。」
宫侍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去,伸手虚引。
如果李珣的感觉没错的话,宫侍的语气是在针对青吟,这其中的味道,微妙极了。
只是青吟幕低垂,遮住面容,没有半点儿反应。
指似若无意地轻拨黑缎般的幕,撩起数根丝,然后李珣便转过身去,大步走出冰室,没有再说一个字。
身后铁门轰然闭合,将内外天地割裂。李珣没有回头只是迈步前行。
宫侍稍侧身形,一直伸手虚引,做引路状,这其实已是下人的举止。
虽然妙化五侍的称号中便带个「侍」字,可几十年来,李珣何尝见过她们这般姿态?
这一刻,李珣明白,他在心园中的地位,已经在无形中攀升了许多。
迈出水下甬道的刹那,李珣深深地吸了一口心园*夜色*(**请删除)下的空气。夜空中,水汽与花木香味儿合在一起,淡淡的沁入心田。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唇中轻吐出这老生常谈的一段词,李珣心中却生出更深的感悟来。也正因为如此,在吐出这话之后,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话音流出去了。
偌大的身躯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空壳,软软地坐倒在栏下,随后又仰起头,看天上闪烁的群星。
宫侍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这静谧的*夜色*(**请删除)下,李珣清楚地听到了心脏咚咚的声响。那是如饮美酒的畅快迷乱,更坦白点儿说,更像是在极致的肉欲**之后,从顶峰摔落的虚弱的快感。
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李珣分辨不出更多的信息来。他的心神已经在涨满的快感下恣意流淌,漫入无限的虚空,似乎可以同群星共舞,那是什么感觉?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形容——
江水奔流而下,在已经锁固了它百年的堤坝前咆哮撞击,将堤坝冲得七零八落,继而漫过整个大地。冲垮了多少房屋、多少田地、多少城池,又让多少生灵涂炭……
那不在江水的认知之内,江水只知道,束缚它的一切都消失了,不管是堤坝又或河道,对它来说,再无意义。
它只是无所顾忌地奔流,碾过一切,无限地扩张,让所经之地,尽成水乡泽国,直到它倦了,累了,稀薄的水量渗入地下,蒸上天空,到此为止。
李珣的心神便是这江水,在无限的虚空中狂舞,当伸展到一定限度,也会疲累、稀薄,最终散溢干净。
可是,正如同江水不会因为决堤而枯竭,散入虚空的心神会以一种玄妙方式,重新聚合,像是地下的暗流汇聚、蒸腾的云气行雨,在天地间达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这种境界下,李珣只需要关心心神延伸的广度,尽究这一片属于他的虚空中、莫以名之的玄奥。
其余的一切,均与他再无关系。
李珣不敢轻言这是否是真正的「放开」,但跃动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开了一道道枷锁,像一头在原野上狂奔的野兽,放声长嗥,用自己的能量,充斥整个天地。
这是真正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