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岱-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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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殿，不过我可帮不上你的忙。”得意地向蒙殿示威，韩馨眉眼里满是嘲弄，“昨晚上，我爸恰好说了此事，岳筠岱无故旷课七天，校纪上明文规定了处罚——退学。而且，她的成绩不是一般的差劲，去年的综合测评她的名字可是倒着数，没本事的人，拿什么求情？！”
一根根刺扎进血脉，蒙殿隐忍着，眼底是骤息万变的危险，“我太高估了你的善良。”
“殿，别误会，我很乐意帮忙。但你又不是不清楚，岳筠岱平日里逃课成瘾，这引起了公愤，班干向系领导打了报告，恐怕……”
接着，韩馨狡猾地掉转语气，“不过，只要我爸爸不同意，她就绝不会退学。你知道的，只要我一闹性子，我爸爸什么都会听我的。”
对上韩馨的眼眸，蒙殿会意，“条件。”
“我们交往。”
服务员走动的微弱脚步声，不远处人们交谈的悉悉索索一下子明晰入耳，直至他的一声冷斥，所有的嘈杂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幼稚！”
蒙殿豁然而起，韩馨突然喊出了声，止停了蒙殿离去的动作，“你不在乎她了吗？她被退了学，你离她就只会更远！”
蒙殿冷绝地逼视着她，一字一句彻底寒透了她的心，“你可以选择袖手旁观，这样的话，我也会和你决裂。”
痛苦地怔惊着，威胁，蒙殿做得比她更狠，为什么自己要爱上他这样冷酷的人？“殿……我会让爸爸帮着说话……”只是形式上的客套，殿，你不要怪我对岳筠岱残忍，是你教我的。
会议厅里，热烈的讨论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韩乔循视着众人的表情，心里有了底，“好，现在大家谈谈自己的看法。”
“我认为就依着校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退学，这没得商量。”
“这处分未免严重得太不近人情。”说话的是金教授，他依稀记得那个交了卷又在自己的唆使下更改答案的女孩子，当时她的那份窃喜尤在眼前浮现，她仍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那么，金教授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理？”韩乔颇有深意地凝视金教授，等着回答。
“记过即可，给岳筠岱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旷课这事闹得这么大，而且还经常逃课，对学校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告诉你们，我的课她就几乎从未上过！轻易宽恕这样的学生，那校训还算什么？”
“谁说她经常逃课，我的课她就从未缺席！”每节课都有一双眼睛像灯泡一样，开足了瓦力射向自己，岳筠岱逃课，金教授死不认同。
“不反省反省自己上课的质量，讲师没水准，还尽把责任推给学生。何况岳筠嵩已经向校方陈述了事情原由，一个不得不撒的谎，一个不得不查的真相，牵连的只是一段挚爱亲情。学校讲人情，处理事情更应该温婉化。”
“你什么意思，谁上课没水准，谁把责任推给学生，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
“蒋老师，坐下。请你注意一下现在这里是什么场合。”韩乔看着在坐的多数人都流露出动容之色，声音陡变得更具威慑力，“岳筠岱的违纪不容置疑，相应的处罚校规上写得很清楚，一字一句严谨地约束着所有学生的行为使之规范。我们可以感动，切不可纵容，全体学生的眼睛都紧紧盯着我们手里的处分方案，如果轻饶了岳筠岱，那第二个犯事的岳筠岱又该如何处置？学校的纲纪不可乱，这是我的看法。既然大家都有了决定，那就举手表决吧。”
在场八个人，五票决议退学，四票记过，金教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老庞，帮不上你啊。
“嘭——”门扉敞开，室外的阳光直闯而入，强烈得刺着眼睛睁不开，沉沉紧随老教授身后，赶紧将门阖上。
“老庞，你……”
“让岳筠岱退学，我不答应。”就是这股蛮劲，毫不讲理，声音也跟着蛮横的气息直捣人的耳膜。
“庞教授，评议小组的决议你无权干涉。”
“哪来的小组？！不干事的，调查个啥玩意？评岳筠岱的什么错，旷课？她跟我请过假，是我批准她离校的。这事你们干嘛不问我，动不动就给我的学生扣帽子，当真要逼我和你们动粗！”庞教授急躁得走来走去，愤恨时还不忘跺上两脚。
韩乔真真见识了他性子里的恶劣，“庞教授，说出什么样的话，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那你是不是还要我再说一遍？是我批准岳筠岱请的假，忘了上报，我向来不守什么规矩，要怎么处罚随你！”走至门口，老教授忍无可忍地踢门而出，金教授听得一惊一乍，慌乱地追上去。
“老庞，你冲什么？年纪一大把了，犯得着跟那些小辈较劲吗？”庞教授负气地背着手，一个劲地往前赶，金教授也一个劲地往前追。
“真是的，事情还可以再往上报，你一下子将责任全揽下来，糊涂。”
“给我闭嘴。”
一路走下来，凉凉的风总算吹散了庞教授的盛怒，“那孩子，我想去看看。”
“我也去。”
庞教授一听，即抑制不住地暴躁，“你跟着起啥哄？”
“我不跟着你，待会儿你看那孩子不争气的样儿，恨铁不成钢，说不定扯着嗓门就骂开了怀！人家孩子还有病，我必须好好地看紧你，免得孩子受罪。”似乎被戳中了软肋，庞教授只能憋着口怒气，血气全涨上了脸，疾步快走，甩掉那糟老头，甩掉他！
医院里一个僻静的角落，宽大的落地窗阻隔着室外萧瑟的秋，天真的冷了。筠岱每天只是用额抵着窗玻璃，眼神荒芜地看尽最后一片叶的凋零，呆滞地，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孩子，身体怎么经得起她这样子的消耗。她承载了太多本不是她这个年龄所应负荷的感情，至情至性，真正做到了这一步会很折磨。庞教授走近筠岱，将她身上下滑的毛毯严严实实地给她捂上，沉默着共同聆听岁月的风声“呼呼”大作，望着它无尽地喧闹着世界。
如果说岳恒是最懂筠岱的人，那么第二个可以参透筠岱心思的只能是庞教授。他读过筠岱用心写过的每一个文字，能真正地看进她的心里。这孩子如果真的在看什么，眼里不可能如此空无一物，凡事她都倾尽心力，除非——她在听，全副心思都在听——庞教授不免激动地聚集耳力，听，听到的只是室外“呼呼”刮过的风声，声声不停息，似像某个酣睡已久的人鼻翼里那生的气息，原来啊，“筠岱，你这是在等待吗？”
等着那个地下长眠的人苏醒。
筠岱平寂的眼眸划过一抹灵气，情绪挣扎着波动涌出，泪，就那么毫无预兆地一滴滴蓄积。她无声的反应怔住了庞教授，还有暗处的蒙殿，他始终以一种静默的方式在守候。
“傻孩子，不可能的，他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你这又是何苦？”苍劲的嗓门诉说的全是无奈。
瞳孔惊惧地骤缩，泪水慌乱地在眼眶里收不住，筠岱深知爸爸不会告诉自己什么，但她确实在等，等……她没有那么单纯地傻到彻底，还是没人懂，不会……再有人懂，荒凉漫上心尖，额头再一次抵着窗玻璃，只是看着……
筠岱只一刻动容的眼神就成了蒙殿一宿凝眉的思考，猜不透，但她一定是在等着什么，“给予她心灵上最残缺的，她才会痊愈。”残缺，等待，残缺，等待……瞬间脑子透亮，蒙殿的眼神锐变坚毅，他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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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日出——！
更新时间：2011…11…23 22：38：12 字数：2533
朦朦胧胧的睡意中，有双手推攘着胳膊，动作轻柔得尤似梦幻，“岳筠岱，岳筠岱，醒醒——”
一声声逐渐清明于耳畔，灰蒙蒙的背景里，筠岱睁眼看着蒙殿写意般的脸，明暗交替出他的深刻。
蒙殿扶筠岱坐起，她不挣扎不抗拒，眼神直愣愣地涣散而出。用外套将她遮个严实，蒙殿的声音低垂得轻轻，“带你去一个地方，就现在。”屈身，几乎不费什么力就将她打横抱起，心猛然缩紧，她怎么可以——这样轻！
走廊充斥着幽冷、灰暗，心里瑟瑟而抖，筠岱直往蒙殿怀里钻。过道冗长，回声一记一记地拍打着心门，筠岱恐慌，因为眼前的黑暗怎么也走不出个尽头！冷风一团一团密集地袭来，筠岱不禁抓紧蒙殿胸前的衣襟，死死地。
“待会儿上车就不冷了，不要怕。”他的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定力，筠岱仰起的视线只能触及他的下颌，线条绷紧，异常的刚毅。
天空是浓浓的墨色，漫天翻滚着。坐在暖烘烘的车里，窗外团团的黑影一闪即过，筠岱什么也不去问，只是怔怔地把视线聚焦于一片漆黑里，抽不出来。
车子渐渐远离市区，光隐约现出了几丝明亮，眼前的景物也一点点显出了轮廓。蒙殿旋打着方向盘，车子环绕着山路盘曲而上。有点眩晕，筠岱紧紧地揪住蒙殿的衣摆，“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快到了，我现在开慢点，忍忍。”
下一刻车速打慢，路灯映照着山花，筠岱可以辨出它们的蕊，娇嫩地在风中摇曳。车子缓缓而停，筠岱依旧愣怔地坐着。蒙殿下车，打开车门，俯身钻进车里亲自解开筠岱的安全带，“来，到我背上，我背你。”
这里是半山腰，山顶看起来好高好高，再要上去……不理会筠岱的呆滞，蒙殿牵起她的手径直架上肩头，再用外衣把她裹严实，“要是风刮着脸，脑袋就缩进帽子里。”起身，他背脊弯曲的弧度像极了爸爸，那个时候……自己也是附在爸爸的背上……攀上山顶，看了平生里的第一次日出……眼里滚烫着液体，闪着碎光坠落，蒙殿要让我看日出——看日出——
蒙殿的手表探照出熹微的光，越是向上，他越是爬得吃力。在这个阴暗的山坡上，树影静止，一切的一切都止于静，筠岱乖顺地伏着，却清晰地听见他的每一声喘息，细密的汗珠渗出了一层又一层，想说话，可筠岱的喉头火辣辣地烧。
“喀嚓”乱枝划破了表，光线晃了晃，熄灭。筠岱两只手紧张地揪住蒙殿的衣领，“没关系，不碍事。”尔后，继续向上爬，他不知背上筠岱焦灼的眼里，一丝一毫的尽是他。
山顶永远保持着等候的姿态，亘古不变。双脚踏上山顶的那一刻，筠岱仿若立于云端，白茫茫的雾气在脚下翻滚，澎湃着向前推动，记忆里的松涛也曾荡漾出如此磅礴的气势，瞬间筠岱被横跨时光的久违感震住，泪水在眼眶里翻涌，溃堤，奔流。浓稠的雾气里，忽而闪现一道金光，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强烈而密集的光线将太阳缓缓地托出，云端上的日出就似蛋白里衬出的黄心，温馨地拨动了她的心弦……
“日……出……”难以置信地摊开手，外衣顺着肩胛滑落，蒙殿看着筠岱长长的发丝划出最飘逸的弧度，她带泪的掌心，居然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泪洗濯了眼，亮如黑玛瑙的瞳仁隐现出记忆里震住自己的光耀。霞光在筠岱的周身织出金色的缕衣，蒙殿目光专注，原来她在他的眼里可以美得如此摄人心魄。
“轰——”紧闭的心门豁然中开，筠岱黑白的世界里闯进了第一缕色彩，金黄，是希望原始的本色。所有的泪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宣泄，“他的声音……呜呜……一直……告诉我……撑下去……撑下去就看见了希望……可我……看不见……呜呜……我在等……从黎明……一秒秒守到黑夜……呜呜……又从黑夜……到白昼……可我看不到……看不到，他说的……希望……
心皱缩，蒙殿隐忍着抽痛，疼惜地抱紧筠岱抽搐的身子，想说话才发现喉头早已哽塞，狂乱地吻着筠岱额前的发，时轻时重，他心疼得乱了理智，“傻瓜，怎么可以这样傻？等不到了就去找，我们一定看得到——”
筠岱在蒙殿怀里哭得像个婴孩，她拼尽了全力抽干最后的一滴泪。
“你傻到极致，却到达了另一种境界。”
筠岱在车里憨憨地睡着，十指牢牢地抓握蒙殿的一只手。车子驶停医院，开门，岳筠嵩已愤恨地立于台阶上。蒙殿轻缓地将筠岱抱出，岳筠嵩高涨的怒火只能憋着。
才放好筠岱，蒙殿即刻就被两个人推拉出门外，“从今往后，远离我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