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系列三部曲-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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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着谈话。老伯问我:
“年轻人,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我居住在这里久矣,但还从来没有别的外人踏进此间一步。”
我不禁赧然:
“打扰先生清修,实在是罪过!我因工作上的原因来到这里,见这里环境清奇,特别当我翘首西望这边山的夕阳时,美得竟如仙境,故放胆越步过来探个究竟。不期遇见先生,又承蒙先生接待,我心下感激不尽!”
老伯道:
“夕阳无限美,只为近黄昏!你很懂得珍惜,有一颗容易受感染的心灵,而且我还看出你的心中郁结这一股热情。这股热情将燃烧着你,我不知道,这是否对你的灵魂的获救有用?”
我脸色又一红:
“我天机浅,缘分薄,而且有蒙蔽之心,鲁顿之性。平日里与俗世纠缠不清,始终不得大道之门登堂而入之。今日得遇先生,我且放胆疏狂一回,敢问其道也?”
老伯说:
“你先前所了解和掌握的知识是如何的?”
我只得再次脸红:
“我所学少之又少,人间的学识比之于我有如沧海比之于芥末,令我实在难以启口!但我平日里旁学杂收,于儒,释,道均有涉及;虽因生计所迫,平日里东流西窜,但每得一丝闲暇,对这个世界倒是还能用心去感受。”
老伯沉声到:
“得,用心而已矣。世人皆知有三千世界,人如沧海一叶,揭竿振臂孜孜以寻求一方静土!却不知三千世界均存乎己心也。”
老伯接着说道:
“你有你的命运,我虽有扭转乾坤之能,却也不能强去改变你。你将在你的命运里快乐伤悲,这又有什么不对?只希望你今后为人做事决不能违背了你自己的心灵。”
我伏拜道:
“谨受命!”
我接着说道:
“遇见先生,我有如见到父母般愉悦;仰望先生就如仰望蓝天般令我安心!只不知,我能如此与先生亲近的日子有多少?”
老伯说:
“这地方你既已来过,我也就不再在这里待下去;见到了你,我的尘缘已了;你可以帮我了结一个心事,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你稍等,我去给你拿来。”
老伯说着,起身到后屋里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部手机。然后递给我。
我惶惑间急忙起身,双手乱摇道:
“我怎么敢接受先生馈赠?”
老伯微笑道:
“你可以拿你自己的东西来交换的。”
可我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的帆布包有一个望远镜,一个放大镜,一把小铁锤,几块今天刚收集的小石头。。。。。。
老伯又微笑道:
“对,就是那几颗小石头。让我在它们中间任选一颗,如何?”
“噢!当然可以!”我转身拿来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桌子上。
老伯看了一眼,很随意的样子拿起一颗石头,放在眼前略一端详,然后说:
“就是它了。它可以帮助我回到自己将要到的地方呢。”
“先生,您要到哪里去?我是否还能再见您?”我不禁着急的问道。
老伯说:
“我要到的地方和你将到的地方不一样。我也将不再见你。你去发现你的人生吧,那里有很多人,很多事等着你。你将赢得自己的人生。”
我默不作声,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不开口说话。命运是强悍的,是我所不能违抗的,我能做的只是顺应命运而已。沉默只是一种消极的反抗而已。鲁迅说过:“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消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老伯却是看穿了我的心事,对我说:
“卿太多情!这是值得赞赏的品质,却与大道舍身忘己,忘情忘义的精神相悖。”
我接着开口说道:
“我之生性顽劣已是定数。当我观察天地万物,心中确有许多感触。在我周围的世界里,有大小之分,大者不厌其大,小者微乎其微!两方面的极至都是我所不能了解得到的,只是大概觉得应该有个限度,又觉得其永无止境。如此,它的极限在哪里,其无限的无限的背后又是什么?又有生物和死物之分。相比较而言,生是暂时的,死才是永恒的。但我无不发现,但凡有生命的事物,无不孜孜以生,是其不知生死之间的区别,不知到最后仍是绝望吗,是什么东西在支持其行动的?生物有动物和植物之分,高等一些的动物况且有喜怒哀惧之情,其下也则各赋野性本能,皆肆孽横行,活跃跳脱!植物则春华秋实,夏荣冬枯。实则乃大自然的感化者。人的天赋最高,我认为人身上一定印记着生命最原始的密码。”
老人喝道:
“小子,毋得妄言!大自然永远保守着一个大秘密,完全洞察则凶。我们可以设想,起先有一个大圆满的局面,后来给分裂开来,这些实体虚体,有生命无生命都是大圆满的一部分,有生命的各赋其灵性,各负其使命,又感召于最深处的向往最魁密的大圆满,所以孜孜以生。至于你,珍惜自己的一切,及珍惜自己身边的一切,在有生之年快乐的生活着,并将生命一代代延续下去,这已经足够,你还追求什么?”
我既然得遇此老人,岂肯轻易就罢休,免得日后后悔,有入宝山空手而归之叹,于是追问道:
“既然你说我将赢得自己的人生,人有三生三世,我想知道是怎么样的?”
老人叹道:
“生命并非一个轻易的过程。屈原语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难道你不害怕吗?”
我说:
“也许我会怕。但恐惧也是我即将要去好好体验的一种经历。”
老人说道:
“我并不会为你提供特殊的方便,让你的人生有所补益,一切还是要靠自己争取与完善。这手机可以带你到任何你所想到的地方。我就将它设置好,让它可以带你前往你的三生三世。说一说,你愿意自己做哪一类型的人?”
我说:
“我始终愿意做一个有情人。虽然人生从来也不曾按照我自己的意愿那样出现过,从没有一个美梦成真过,但如果给我一个规划好了的人生,我大概也不会乐意接受。我见过许多隐秘山谷中的花草树木,或许它们都不曾自觉,它们是多么的美!虽然不自觉,但我想一定有某种伟大的情感因素在里面,那就是感恩。当我面对着天地万物的魁伟时,我不禁感到一种肃穆庄严的氛围,还有一种凄凉忧郁的情绪萦绕着自己的心,我怎么做才至于自伤或互相伤害?有时,我觉得自己的许多要求是值得令自己惭愧的,请告诉我,我如何才能驱除这种罪恶感?而当给我一种使命的时候,我怎么样才不至于有一种负累感?”
老人对我说:
“你的身上的花纹太美丽,有一种天生的骄傲;当得不到别人欣赏的时候,你会觉得自伤。如此,怎么不自伤伤人呢?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快乐基础上,和建立在为他人谋幸福的立场上,怎么会还有罪恶感?当你肩负一种责任有一种负累感,是因为你不重视它。当你引起足够的重视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获得该怎么样去负担它的方法。”
我伏拜道:
“谨受命!”
我接着说:
“我常感困顿不自由:我的存在需要它物来证明,我的情感需要它物来依托,我的精神需要肉体来支持。。。。。。我想与天地同游,如何才可以做得到?”
老人说:
“但凡一件事物,皆有它的生我我生,克我我克两方面,与其自身一起构成整个大千世界,这就是自然。不要片面的看问题,不要动摇你的位置,自然天地万物存乎你一身。”
我又接着说道:
“我知今日之后,再难瞻仰到先生高节,也难再聆听到先生德音。往后天长日久,我如何消解对先生的思念?”
老人说:
“爱他人爱自己如你爱我一般,然后你俯息仰视之间一切自然皆有情受用!莫要违心,不然将万劫不复矣!”
老人接着说:
“夜已深,你且在西厢房休息一宿。”
我谢过老人,然后走回西厢房。我在房间里来回跺了几个方步。房间的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张床还有一扇小纤窗。装饰也极其朴素,青石地板,红砖碧瓦,显得古朴典雅。这一切,都和整栋建筑保持一致。而整栋建筑与这天地这山林也仿佛浑然一体!然后我在桌前椅子上坐定,与面前一粒红豆般的灯火相对无语,一任各种感想如火光般在身边屋子里弥漫,绵绵不绝。我熄了灯,把月光从窗口给放进来。回到床上侧身躺下,怔怔的望着床前青石上渐渐清晰的银色的月光。接着,外面的风声也由远及近,听在我耳朵里,又由近及远。松涛阵阵,似龙吟虎啸!地籁应和着天籁,我的心也与这天地应和!这一切无不让我感觉到宁静旷远,终于,我沉浸到甜美的梦乡当中。。。。。。
清晨的一阵阵鸟语花香把我自梦中唤醒。我起床走到窗前往外看,看到阳光已经在每一片树叶上点燃,闪烁不定!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早晨新鲜的空气在我肺部扩充,顿觉心旷神饴!
我转身,跺步回来,看到桌子上放着一部手机,老人昨晚上给我看过了的。我怔住了,这说明老人昨晚在我睡觉的时候来看过我,放下这部手机,然后不辞而别了。
我穿好衣服走出来,四下里找不到老人的身影。果然如此,我所料不错!故人已如鹤去杳杳!
我心上发出几声叹息,如群蝶飞散时翅膀上发出的微微的声音!
我自己动手升火,煮了一些晨粥,吃好。然后把屋子里稍稍收拾一下,走出来,落上门,最后逶迤走下山来。。。。。。
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喧嚣忙碌,熙熙攘攘。我稍稍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事务,为自己今后的旅程作准备。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但我一定要回来的。反正这世界变化快,我一直都赶不上,我消失一段时间也无所谓。先得好好筹划一下今后的去向。我有三个要去的地方,一是地狱,二是天堂,三是远古时代。如此,我觉得才是完备的,自己的后世前生,今生今世都要经历过。而地狱为我的第一站,是因为我要把最苦的经历过。先苦后甜比较好。如果反过来先甜后苦,那真是不堪设想,怎么能支持下去呢?再说了,佛语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话所展现的风格应该很高。我不一定就那么喜欢入地狱,但是不经历冬天的冰雪,怎么知道春天的温暖呢?
那么我以什么面目,以什么形态去地狱游历一番呢?最紧要的是要进得去,也要出得来。最怕走的一条是不归路。始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大方向不变,是最重要的。
总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怎么进出,怎么置换,这由我的手机来做,我自己却不愿意做太多的安排。再说了,除我之外,第二个做和我相同的事情的人的几率几乎等于零,在这里我也就不再多言。
哦,对了。我给我的手机取名叫九九九九九。九五是极其尊贵的数字。这部手机也无愧于这个尊荣。
第二篇 木头人
在地狱的国度里生长着两棵树,其年龄不可计算也。它们以一万年为一春,一万年为一秋。其名亦不可知也,也许只有最年长的人可知其底细,而最年长的人是不肯多言的,其本身就是一个秘密,其保守的秘密更为秘密。
(一) 潜伏
我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些口令之后,稍作等待,然后手机自行处理一些程序。不一刻,我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变样——空间,时间,还有我自己。接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渐渐陷入混沌之中。啊!我魂游神变,我感到了自由!
我来到了一片广袤的土地上,这里空荡荡的。正应了那句话:福祸无门!
当我找到那两棵树的时候,知道自己到了地狱之门。我的魂魄依附在其中一棵上。我得稍作歇息,和先要好好观察一番,为下一步做打算。
这两棵数都缄默无言,所以我不用担心败露自己的行藏。
我细细端详这两棵树,如此孤独的矗立在这个地方!在明暗之间,这里连接着人间地狱。此外是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多亏这两棵树挽留得几分春色!它们的根须下掘黄泉,而枝叶上摩青天!其天赋异禀可想而知,于是乎根深蒂固,躯干伟岸挺拔;加上平时吸取天地精华,得以枝繁叶茂,不凋不谢,青春永驻!
起风的时候,我顺手折了一条细枝来观察,其木质坚韧,其文理细腻;兼之有一股特殊的香味,闻之令人顿觉精神一振!真良材美质也!
起初我还以为是起风时,枝叶相互摩挲发出的沙沙声,听得久了。竟是这两棵树在对话!它们说话的腔调也就是我们平常所听到午夜的长风的吟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