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熊孩子贾琮-第8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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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人今日在戴家的船厂听说令尊大人有演讲,颇为好奇。”甄茴道,“当真是偶然。”
潘明漪得意道:“我爹很厉害吧~~”
“委实口才好。”甄茴思忖道,“今儿听说戴家船厂已有偷懒耍滑的了。潘先生可想过没有?”
潘明漪摇头:“他管不了那么细致。这些都得等夜校建起来慢慢教导,倪叔叔的活计。待这边稳定了,我爹还得回江西去。”
甄茴点点头:“目的已达到,后头须得安稳些。”
潘明漪耸肩。过了会子,见甄茴默然不语,侧头看了看她。甄茴脸虽向着潘喜贵,倒像是神游天外。潘明漪轻声喊了句“甄大人。”甄茴没听见。她又喊了一声。甄茴回过神来,歉然一笑。潘明漪抿嘴:“甄大人,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
甄茴想了想:“是有。”潘明漪眼神一亮。甄茴那点子心思实在无人可说。这小姑娘横竖是个陌生人,过几日便走,也不知这辈子还见不见得着。她遂想着,只当是同人说说话也好。乃道:“我家本有一棵大树,极阴凉。偏被人无故砍了。此事自然得找砍树之人算账,且我也知道与斧头不相干。且……事情已过去多年了。近日看见一把斧头,极喜欢。谁知偏就那么凑巧,这斧头便是早年砍我家大树的那把。”她怅然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
潘明漪皱起小眉头嘀咕道:“这大树啊斧头啊,都别有所指吧。”
甄茴淡然一笑:“不过说说罢了。”
潘明漪皱皱鼻子:“很好猜啊。张三命李四做了有损你利益之事,你也知道李四是受命行事。多年后遇上了个人才。不想他竟然就是李四。你不知道该不该用。若不用吧,可惜;若用吧,你又没那么大度,对吧。”
甄茴怔了怔:“好像……也没错。”
潘明漪自以为猜对了,晃了晃小脑袋:“甄大人,你能报复张三么?把气撒了便好了。”
甄茴苦笑道:“张三早就死了。”
“啊……那还真有点难。”
“但张三家的产业还在。当年他便是为了他家的产业砍了我家的树,故此我这些年正设法灭了他家的产业。”
潘明漪眨眨眼:“戴宪?”
“不是。莫瞎猜。”
潘明漪“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甄茴见她满脸写着“原来如此”,心中一动:“你明白了?”
潘明漪拉了甄茴的手,鼓起小脸蛋子道:“甄姨,我也恨张三的!他也砍伤过我家大树!还……还砍了我家另外一株大树去做斧头。”
甄茴大惊:“什么?!”脑中猛然冒出数个念头。
潘明漪低声道:“你如今都是福建巡抚了,从前也是个从三品的大官,要灭戴家都不难。那个张三若不是戴宪,就是朝廷吧。”甄茴不语。潘明漪道,“我两个爹都被朝廷害惨了。”
“两个爹?”
潘明漪点头:“嗯。我有两个爹。”潘喜贵好好的男人,让他们弄成了太监。小姑娘年幼时不知太监与旁人有何不同,如今已知道了。柳家从祖宗开始给皇帝家当兵器,一个个养得连基本常识都没有。若非遇上天下大乱,她自己九成也在女卫营里头,能不能活到成年不好说。她乃思忖片刻,郑重道,“我不知道那个李四做了什么。然我的生父便是朝廷的刀斧,连‘生了孩子应该养’这事儿都不知道。”
甄茴怔了怔,没听懂:“生了孩子应该养,不是天生的?还有知道不知道?”
潘明漪叹道:“没错,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女人不是媳妇,是配种的女人。怀胎之时他们也看不见,何时生下来也不知道。他们都不觉得有何不妥当,因为阖族就没有一个自己养儿女之人——犹如被狼养大的孩子吃生肉。名字和族中排行也是过了十二岁才开始有的。能活到十二岁的就有希望活到成年。我们家子弟死亡率很高,不论男女。我真是命大。”她摸了摸心口,“从前我小,不懂事。如今回想起来,我能活着简直不可思议。”说着红了眼圈子,“看过的资料越多就越后怕。我爹究竟是怎么养活我的。琮三叔说,我小时候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简直是个奇迹。他说在那般处境下勉强养活一个幼儿,旁人也不是做不到。但能让孩子没有心理阴影——我爹必有过常人之处、且过常人许多。”
甄茴深呼吸了半日。潘姑娘武艺高强,柳二也是。她已疑心这两位可有什么渊源了。偏柳二的真实身份颇为机密,潘姑娘又是个小女孩,不可明着询问。今晚月光尚明,她遂细细端详了潘明漪片刻——和柳二长得半点都不像。不禁松了口气:依着潘姑娘所言,那家子弟活得太惨,她心里隐隐盼着柳二没这么惨。而后又想着,纵然不是那家的,只怕也好不到哪去。不觉对柳二起了些怜惜。半晌,她试探道:“这些做朝廷刀斧之人……是怎么想的?”
潘明漪就盼着她问呢,忙说:“没有怎么想的。不许想。他们是刀斧,不是人。刀斧若有了想法,万一不愿意做刀斧呢?从小到大也没人教他们想。再说……我师父说,能活着就极艰难了,没有闲工夫也没有闲精神花在‘想’上头。想多了,练功就不觉少了。练功少了,也许就活不了多久……能活到天亮的,都是既有天赋又集中精神学武的坯子。”甄茴不觉“啊”了一声。潘明漪一直瞧着她面上神色,补了一句,“那有多难,师父说,我这样的幸福的孩子是没法子想象的。”
甄茴轻轻一叹。良久才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甚至……”甚至也知道祖父甄得仁对自己这个孙女并不如对外室子甄藏珠那么好。“可……”
潘明漪睁着大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既是明白,为何绕不过弯子去?”话一出口便知失礼,她忙道,“我是真的不解,绝非想在长辈跟前充大人之意……额,我是说……哎呀我也不知怎么说,横竖您明白就好。”
甄茴看着她脸上动来动去的表情极多,不禁微笑:“我知你意。”乃轻轻一叹,“贾琮先生说的是……你父亲必有过人之处。”她想起早先在大佳腊受过的心理学培训。这显见潘姑娘也是在艰险之境下长大的,只怕比自己年幼时还艰险。潘喜贵能养得她活泼如寻常孩童,自己与乳母在甄应嘉府上日夜如履薄冰。放不下甄家之仇,说不得就有早年吃苦太多、抱怨命运的缘故。念及于此,她问道,“既如此,你可恨你生父?”
潘明漪连连摇头:“没有,只抱怨过他。还不是抱怨我自己的事。”她迟疑片刻,斟酌着要不要卖了爹娘的**。不一会子便决意卖了。“刚到大佳腊的时候,看师父两口子亲密,我就跟师父抱怨。我没觉得我爹很喜欢我娘,他娶我娘是因为喜欢我。我替我娘抱不平,偏我娘欢喜的很。师父就说,你爹那一辈人,能学会爱女儿已是难得了。还说我是‘何不食肉糜’。”
“可他没养你。”
潘明漪立时甜甜笑道:“我爹养了我!我会好生孝敬我爹的!我有什么遗憾的?要遗憾也该是他遗憾。”
甄茴轻轻点头。半晌,面色奇怪,喃喃道:“何不食肉糜……何不食肉糜……这比方。”抬目一瞧,潘喜贵依然立在台子上演讲,侧头看潘明漪眼睛依然亮如星子,骤然羡慕。“潘姑娘。”
“嗯?”
“你当真好命。”
“嗯,我知道!”潘明漪挥挥胳膊,“生而幸福,必当回馈社会。我会帮着我爹打破旧世界的!让世上的孩子再不用靠运气活着。”
甄茴一眼不眨看着她。这小姑娘与大佳腊学校里的那些孩子一样,浑身都是冲劲儿。这劲儿福建的孩子并不多。她脑中骤然想起参观大佳腊一所中学时看到的标语: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内里渐渐拿定了主意。良久,甄茴释然一笑,拍拍潘明漪的肩膀:“潘姑娘,谢谢你。”
“啊?”潘明漪蹦了起来,“你想通啦?”
甄茴摇头:“那件事尚未想通,不过过些时日我必能想通。然另一件事清楚了。”她遂朝章师爷那头招招手。章师爷忙领着人过来了。甄茴乃正色道,“方才我同潘姑娘说了会子话,极羡慕她。”
章师爷看看潘明漪:“羡慕潘姑娘?”
“是。”甄茴道,“我想着,若满福建都是潘姑娘这般热情、有冲劲儿的年轻人,还有什么可愁的?章先生,我意已决定。从明日开始,诸事皆先搁一搁。咱们全力做学校。先生不够就从贾琏王子腾那儿挖。横竖库房里头那么多银子。大不了加点子商税。诸事为学校让道。不论选址、建房子、先生的薪水。每个孩子都得念书。”
章师爷思忖道:“许多穷苦人家会不许孩子念书,宁可送他们去做工挣钱。若劝不动,可要罚?”
“不罚。”甄茴面色微沉,“抓大人进监牢。”
章师爷忙说:“大人,是不是太过了。”
“事关千家万户。若不狠厉些,此事难成。”甄茴道,“少年为国之未来。我意已决,无须再劝。”
章师爷又看了潘明漪一眼。小姑娘挥了挥拳头,满面得色。乃躬身道:“老夫明白了。”心中暗赞:这才是个巡抚!
第822章()
柳二向甄茴表白兼戳破两家旧仇之后数日; 甄茴皆不大自在。忽有一日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柳二便悄悄打探她昨日做什么去了。原来是看了几家船厂并听了潘喜贵演讲。柳二想着,变化定然在潘喜贵那头。他自然知道潘明漪是谁,遂寻到侄女套话。
柳二这般老细作套潘明漪一个小丫头; 轻松便宜。起先听见甄茴在与潘明漪议论大树斧头之事,还以为那位是想通了二人私事。不料最末人家竟绕到年轻人教养上去了。不禁笑道:“果真在其位谋其政。当的巡抚之人便惦记公务多些。”
潘明漪眨着眼道:“二伯,皇帝家有多少刀斧?”
柳二可不打算将那事儿告诉孩子; 便说:“举国皆是皇帝家的刀斧。文人之笔、武将之刀。”潘明漪瘪瘪嘴猜不出来。
柳二莫名放了心,之后便踏踏实实与福建总兵郑潮儿商议借兵摆招牌之事。甄茴与章师爷二人齐心做学校。衙门告示贴满大街小巷,衙役快马往下头各处县衙乡镇送去:新官上任三把火; 女巡抚命全省孩童不论士农工商亦不论男女,都务必入学念书。学校管孩子一日三餐; 还发校服。事关国家百年大计。有隐瞒不送的,巡抚大人必严惩不贷。
既是马来国兵马负责打仗、福建兵马负责摆阵势; 蒸汽机船和新火器就不急于一时,可待唱完了戏回来再买再练。三月中旬; 郑潮儿预备妥当。吴国重臣甄藏珠正经与福建巡抚甄茴签了借兵合同; 借福建五千水军暂用。兵马由总兵郑潮儿率领。乃在船头挂上马来国商船的旗号,浩浩荡荡从福州港出发; 从海路直航上海港。
入港泊船,郑潮儿立在船头观看。这港口之大; 唯有岭南之香港可以媲美,惊道:“这才几年?甄大人,你们请了神仙施法变出来的?”
甄藏珠道:“下官不敢居功,都是曾掌柜与包贤弟的功劳。”
遂离船登岸。曾大姐已得了电报; 知道他们今日到港,亲来码头迎接。甄藏珠一瞧,她身后跟了个穿藏青色军服的年轻人,二十来岁,皮肤黝黑。郑潮儿一眼就看出这年轻人惯在海上行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甄藏珠也看着人家。他是神盾局的,知道台湾、两广、江西、滇黔、平安州、马来国和燕国的军服都已渐成一样的了。这小伙子如此年轻,肩上的硬肩章可了不得,中将级别。内里已暗暗猜度此人是谁。
甄藏珠先向郑潮儿介绍道:“这便是我在船上说过的曾掌柜。”
郑潮儿脱口而出道:“曾掌柜是女人?”
曾大姐嫣然一笑:“你们福建的巡抚不都是女人?”
郑潮儿忙拱手致歉。看那年轻人英武不俗,主动询问名姓。那人含笑道:“末将姓杨名安。”
甄藏珠大惊:“杨安?”那不是马来国兵马提督么?区区小事怎么会派他来?
杨安拱手:“不错。晚辈久仰甄藏珠大人大名,回头还想讨教一二。”
甄藏珠轻轻点头:“原来你就是杨安将军。得空咱们切磋两个回合。”
曾大姐奇道:“怎么我们甄大人的名声已传到南洋去了?”
杨安道:“马来国碰巧有熟人认得甄大人,极赞其武艺。末将神往已久。”
甄藏珠茫然:“我的熟人?在马来国?”杨安微笑不语。
如今马来国总督乃是贾琮的姐夫高芒,手下一文一武两名要员。文的乃东平王府郡主三郡主穆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