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百年-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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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算是你们两个的吧?”墨云先是一愣,然后眨了眨踌躇着答道。
“噗……”一边早在角落里候着我们的嬷嬷忍不住笑出了声,“福晋别当真,王爷吩咐过了,云姑娘今儿晚上可以跟着十七爷去看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向墨云道,“墨云呀,这爱新觉罗家就是个虎狼窝,姑妈我是身不由己,进来了出不去。既然老天都帮你,让你选落了秀女,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富贵声名都是过眼云烟,让你阿玛给你好好选个书香子弟,红袖添香、携首白头比什么都强。”
墨云不服气地一甩被我抓住的手,引得我一个踉跄,怏怏不快地提步离去,回自己屋子去了。
嬷嬷忙上来扶我,道,“福晋小心别闪了腰,这孩子也没个轻重,不过呀,也是像您,可您那么大的时候倒也不这样,墨云显性子早。”
我却不去在意嬷嬷的话,盯着墨云的背景默默出神,她要何时方才能够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某春继续在批文件,我还是存稿箱。留言的亲请放心,她会来看的。打滚求收藏!
☆、第四十章 聒碎乡心梦不成(上)
京城的冬天对我来说最是难捱,可爱兰珠却是这冬日里的暖阳,就如一池温泉,疏沐着我的心灵和身体。每到冬天她总是会在京里,总是会在与我仅仅隔着一条穿廊的八贝勒府邸,在这寒冷的康熙五十九年春,若是没了她,也许我的生命也就将陨落了。
爱兰珠的屋子里很暖和,地炕烧得旺旺的,丫头们每过一会就会用干净的湿抹布仔细地抹一次砖地,以免地上因升炕起了灰土。
凝雪一如往常在次间里教着白哥打宫花,爱兰珠静静坐在几案边上,对着个白玉小碟仔仔细细地剥着松子,那剥出的松子色泽正如同盛着它们的碟子一般莹润悦目。
“回福晋的话,乐二爷来了,在院门外候着呢!”厚实的猩猩毡帘子外传来丫头脆嫩的声音。
爱兰珠拍了拍手起身,白哥忙放下手里的宫花迎上去伺候她净手,爱兰珠洗了手方向帘外朗声道,“领进来吧。”
“是。”
“映荷,你病了那么些日子了,前阵子这乐二爷上药市进药材去了,不在京中,好容易回来了,赶紧叫他给你好好看看。”爱兰珠过来拉了我起来,一把摁在西次间的榻上,叫人放下珠帘子来。
这边才安置了我,那边门外便回道,“回福晋,乐二爷已来了。”
爱兰珠堆起一脸笑,款款走到门前,亲自一挑那深红的猩猩毡厚帘,向门外的人道,“乐二爷快请进吧,您可是贵人。”
乐二爷恭敬地一个深揖,“给八贝勒福晋请安。”俯身片刻,才抬起头来,笑问,“格格近来身子骨可好?半年前学生给开的方子可还在吃?”
爱兰珠一头引着乐二爷往我这边来,一头答道,“可不是不好嘛,才赶紧急急往安国寻您去,我这妹子去年冬天里害了场大病,险些未被要了命去。因病了另找大夫抓药吃,故而二爷的药也只得停了。”
乐二爷略略低着头,侧耳仔细倾听着爱兰珠的话,眉头一蹙,说道,“既是这般,先号号脉再另说。”说罢,坐到珠帘外早已备好的圆凳上,搭上我从珠帘里伸出的手腕。
号了这手换那手,号了那手换这手,蹙着眉头半晌只是不说话,大约半柱香的功夫,才假意轻松一笑道,“还好,还好……”
“险些丢了命,怎么还好啊?”爱兰珠亲自端了茶来,敬给他,问道。
乐二爷直直起身,向爱兰珠深深一拜,道,“学生给福晋、格格道喜了。”
爱兰珠一怔,问道,“这病了一场,喜从何来?”
乐二爷笑道,“回福晋的话,格格这回是喜脉,看着脉象已近二月光景了。”
爱兰珠原本稳稳端着茶盏的手一松,顷刻,一只青花山水盖碗打得粉碎。
刹那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那盏盖碗一般化为片片碎瓦,心中五味杂成,一时竟是呆坐着再难以动弹,只是傻傻地望着帘外的爱兰珠。
爱兰珠初时焦恐乍现,可待我吸气凝神片刻,再看她时,她的脸上却已敛起了笑意来,“我这妹子已数年未有遇喜,如此说来,却是喜事了。”说着,扯出衣襟上的丝绢,粗粗抹了抹手,吩咐道,“白哥,换碗茶来,我要好好谢谢二爷。”
那乐二爷却是恭敬地俯身回道,“回福晋,学生不敢贪功,只是有些话还是现下早说的好,格格此次虽是遇喜,可遇喜之时身燥惊惧,故而胎气暗弱,内有寒凉,加之遇喜后大病一场,此时母体更是气血不足。幸是早早发现,已用了固本培元的方子,否则此刻怕是胎心已失,若说要谢,当要谢那行固本之方的大夫。”
爱兰珠神色一紧,说道,“那就请二爷快些拟方子吧。”
乐二爷又是一个躬身,回道,“不必了,现本已固住,接着便是要多加饮食调理,进些补气养血的尚好汤羹便可。”
“这倒是容易,我这贝勒府中要别的没有,若是说要那些个参茸陇胶,十车八车的拉不出来,可我这妹子吃,准保是够的。”爱兰珠笑道。
可乐二爷却是笑摇了摇头,道,“看着格格现下的脉象,是早已用过了陇胶、鹿茸之药,又辅以鹿胎滋养,否则如何能有眼下的光景?怕早已朝不保夕。既是已经缓过来了,福晋看着用些平温之物方好。”
爱兰珠究竟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敛了敛神,才挤出一丝笑意,道,“那就多谢二爷了,二爷走好。”又转身吩咐白哥道,“你送二爷到前头贝勒爷那儿去,给贝勒爷也号号脉,看看贝勒爷可需调理。”
白哥上前一福,向乐二爷一个躬身,引着他出去,乐二爷微一颔首向爱兰珠告退,便随着白哥去了。
凝雪怔怔地立在屋子东首,白玉色的脸上渐渐挂下两道晶莹的水珠,整个人失去了生气,慢慢地软倒在青砖地上,起初只是无声地流泪,不一会便禁不住抽泣出声,那抽泣声只片刻功夫便越来越大,她忙抬手掩住口鼻,可怎么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恸。
我挑了珠帘子出去,缓缓走到她跟前,淡淡说道,“你起来吧。”
“福晋,都是奴才害了您,是奴才……”她终于放声痛哭起来,张开双臂牢牢抱住我的双腿。
“我不怪你,你起来吧。”我蹲下来,抽出丝绢给她抹泪,伸出胳膊来搀扶她。
一滴水珠悄悄落在我的袖头上,瞬间化为一个不规则的暗点,紧接着,又是一颗,细细去寻那水珠的来源,才发现竟是我自己的泪。
“映荷,”爱兰珠向来清朗的声音此刻也显得那么沉闷,带着些许颤抖,“映荷……”她的手有力地搭上了我的双肩,将我的身子扭转过去,靠在她的身上。
想要说些什么,才发现却是无言以对。
她抚着我的肩背,纤手顺着我的脊椎柔柔地拍打着,“我知道,我都知道,不用说了。”瞬即,我的额头已是满满一片湿润,被她的泪水浸透。
“映荷,其实你可曾想过,你不如跟了老四,你母家与十四弟已势成水火,你合家又都在老四手里握着,这次贝勒爷他们……他们拿你大哥祭旗,敲山震虎,若不是老四在吏部、兵部和都察院下了血本的周旋,你大哥恐是连命都要丢了。”爱兰珠轻声说道。
我反过身去抓住她的双肩,悸动地问道,“爱兰珠,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姓年?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求一个清净?我只是想要一个清静。”我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却仍是不能控制住自己渐渐失去力量的身体,身上一沉,一下坐倒在地上。
爱兰珠跪坐到我身旁,用身体给我搭起一个小小的柔软空间,让我倚在她的臂弯里,“映荷,其实你可曾想过,你变了。你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心无城府的小姑娘,你想跟着十四弟,不过是因为你总觉得他可以守着你,给你一片清净,可那片清净真的会是你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我埋首于她身前的绫罗低喃;而我怎又会不知。
“若是你觉着这么着对不住十四弟……唉……映荷……做女人有的时候大可以自私一点。”爱兰珠拉开我,温柔得凝视我的双眼,“你可曾想过,十四弟也许只是你少年时的一场梦,那场梦伴着送行的琵琶声已经完了,你该醒了。”
“我的梦早该醒了,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我喃喃说道;这漫长的古代生活,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梦魇。
爱兰珠搂了我在怀里,道,“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
说着说着,突然,她自己却跌坐了下来,掩面而泣,接着便断断续续地低语起来,那模样竟像是终于得以说出了内心长久压抑邪念的解脱,“映荷,你可知道,其实夜深人静时我也曾无数次地期望过,期望贝勒爷不要成事,我也怕,怕他若是有朝一日后宫佳丽三千,便会移情别恋,甚至于会忘记这世上还有一个叫郭络罗?爱兰珠的女人。我……我没有孩子……我……”
“爱兰珠,”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原来她也会有担心,也会有犹豫,“八爷不会的。”我只得安慰着她。
她紧紧复紧紧抠住我的双手,指甲掐得我的皮肉都有些生疼,含泪的双眼深深注视着我,“映荷,天大地大没有孩子大,啊?没有孩子大!我若是有孩子……我……”她一头扑入我的怀里,大声恸哭,那哭声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忽然又抬了头,说道,“映荷,你答应我,你不能……不能把孩子……,啊?答应我!”
我已全然没了主意,也许任谁也无法想到,一向稳如磐石狡黠多思的爱兰珠,竟也会有如此摸样,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我答应你……”
然而,她的悲伤却如同决堤的海水般无法退去,干脆伏倒在我的怀里嚎哭起来,我搂着她,一手却禁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面现在正安然得躺着一个小生命,他也许会有一副极似他阿玛的眉眼吧?
作者有话要说:——某春:历史大神亲们,不要跟我说什么福宜是康熙五十九年五月生的,女主怀孕晚了。乃们能想象吗?有一个银,为了给一个古人计算妊娠期限,拿着康熙五十八年和康熙五十九年的老黄历,结合跟医生探讨的科学知识,一天一天数着计算。那个银就是某春!不许傲娇这个问题哦……(把眼睛眯成月牙迷死乃们)记得顺手留下评论和收藏~
☆、第四十章 聒碎乡心梦不成(下)
回到小楼的时候已是日暮西沉,落日余晖暗淡无光,天地灰蒙蒙的连成一片,园子里草木枯干,池塘仍是结着厚厚的冰面,周遭全无半点生气。唯独那冰面上的一点墨绿活脱欢快,正是在嬉冰的墨云,她一身墨绿狐领小袄,时而跳转,时而展开双臂肆意翱翔,温暖了这一园的萧瑟。
我低低地埋着头,瞅着自己旗鞋上的流苏随着脚步一左一右地晃着,慢步绕过光秃的牡丹花圃,也不叫墨云,默默走回自己的小楼里。耳边随风飘来西府里热闹的锣鼓声,昆曲咿呀的唱腔回荡在冰凉的空气里,菜肴的香味隐隐传来。
“福晋回来啦?”宝儿满脸笑意迎上来,替我解了颈上斗篷的丝绦,“西府里嫡福晋过来催过好多次了,说让福晋收拾停当了,就搬云溪堂住去吧,那边已经给您生了炕了。”
我冷冷答道,“我不搬,就住这,那边谁爱住谁住去。”
宝儿陪笑说道,“福晋,这个楼修得不结实,咱还是快搬了吧,您住这也不安生啊!”
“不结实就不结实,哪天房梁子断了活埋了我正好,怕死的尽管走,我不拦着。”我阴鸷地笑道,瞅了眼宝儿。
宝儿面色一僵,看了眼侍立在侧的嬷嬷,嬷嬷垂首不语,仿佛全然未曾听到我的话。我甩开宝儿绕到后间,欲要坐到炕上暖暖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身子,顺手拿起炕桌上的一册《战国策》来,打算随手翻翻。
身子还未及坐到炕上,却被赶着进来的嬷嬷一把笑着扯住,道,“福晋方才从外头回来,乍冷又热的,对身子不好,先到榻上坐会子吧,待人暖了些,再坐到这热炕上。福晋若是嫌冷,嬷嬷给您垫个厚垫子。”
我不理她,撸了撸身后的袍子,一屁股坐下,又往深处挪了挪,举起手头的书来看,可却不得清净,那依依呀呀的昆曲长腔充斥在双耳间,我有些没好气地扔下书本问道,“那边府里吵什么?”
宝儿回道,“回福晋的话,今儿是西府里侧福晋过生辰,王爷组了戏班子给李主子做寿,咱们这楼里的小丫头也有好些爱看热闹的,都去了那边看戏……”宝儿说着说着迟疑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嬷嬷忙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出去,自己端上个翠色小碗,道,“这陇胶兑牛乳,福晋赶紧趁热喝了,凉了就没了药性了。”
“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