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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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娘气过后便静下来,对着缭绕的香烟,缓缓道:“瞧老太太的样
子,怕是连明兰的婚事都有着落了,如兰太太是早有打算的,待王家舅老
爷打外任上回京,怕就要说起来了,我的儿,只有你,还浮在半当呢。”
墨兰闻言,不禁忧心起来,惴惴的瞧着母亲,林姨娘回头朝她笑了笑,
道:“若只找个寻常的进士举子或官宦子弟,不计老爷还是你兄长都识得
不少,可要人品才具,还要富贵双全的人家,可难了!……也不知老太太
给明兰寻的是什么人家?” ……
明兰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老妇人,一脸懵懂,呆呆的去看房妈妈,那
老妇人仆妇打扮,暗红色细纹绸夹袄外头罩着一件黑绒比甲,她拉着明兰
的手哭哭啼啼:“……姑娘,卫姨娘去的早,老婆子不中用,那时忽的病
倒了,没能顾上姑娘!……”
明兰实在跟不上状况,只能发呆。
房妈妈咳嗽了声,道:“崔妈妈年岁大了,她儿子媳妇要接老人家回
去养老,姑娘身边没个妈妈不好,太太便从庄子里把尤妈妈找来了,本就
是姑娘的奶子,想也好照看些。”
明兰点点头,其实她对这个尤妈妈全无印象,只记得当初装傻时听丫
鬟们的壁角,依稀记得她们说,卫姨娘懦弱老实,身边只一个叫蝶儿的还
算忠心,其余都是贪心欺主的,一出了事,都各寻出路跑的不见踪影。那
这位尤妈妈……?
待屏退了众人,房妈妈才老实说了:“本来老太太打算自己挑个信得
过的,可是太太都送来了,也不好打太太的脸。”
明兰想了想,忽问了句:“她既已在庄子里了,走了什么门路进到内
宅来?”
小姐的奶母可是个美差,月钱丰厚不说,上可以和管事嬷嬷平起平坐,
下可以呼喝小丫鬟们,当初她估计是怕牵连卫姨娘的死,才脚底抹油的,
如今倒又来了。
房妈妈见明兰能问出这句话来,心里先放下了一半,低声道:“姑娘
有心了,听闻她早几年便想着要上来,可那时姑娘身边已有了崔妈妈,这
次听闻是使了银子与太太跟前人的。”
明兰再问:“没有后头的人?”
房妈妈摇摇头:“若是有,老太太是绝不许的。因她原就是姑娘的奶
子,如今顶上来也是顺理成章的,我仔细打探过了,也就是荐人的婆子收
了些好处;怕只怕因是奶姑娘的妈妈,若有个懒散惹事的,姑娘不好下脸
子去压制的。”
明兰嘴角微微挑了挑,笑道:“妈妈放心,我都这般大了,总不好一
辈子叫老太太护着。”说着又笑了笑,无奈道,“若是真抵挡不住了,再
来搬救兵罢。”
待房妈妈走后,明兰独自坐在正房的湘妃榻上,低头沉思了片刻,忽
道:“请尤妈妈。”
小桃应声而去,尤妈妈一进来,立刻又是老泪纵横,絮絮叨叨的诉说
当初离开有多么无奈,在庄子又是多么想念明兰,明兰微笑的听着,还示
意小桃给端把杌子来。
尤妈妈年岁不大,也就一中年妇女,菱形脸大阔嘴,看着倒是精明爽
利,她离开时明兰只有五岁,这会儿明兰却快十三了,她不住的提起明兰
小时的趣事和她的辛苦喂养,明兰静静听着,待她说的告一段落,才悠悠
道:“我怕是不大记得了。”
尤妈妈大吃一惊,回忆牌可是她手中仅有的大牌,赶紧抹干眼泪,忙
道:“姑娘那时虽小,可聪明伶俐极了,什么东西都一教就会的,如何都
忘了。”
明兰接过丹橘递过来的茶碗,轻轻拨动碗盖,低声道:“卫姨娘过世
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许多天,醒来后便许多事都糊涂了,可惜那
会儿妈妈不在,不然我也能好快些。”
尤妈妈脸上略有尴尬神色,干笑道:“都是老婆子不争气,竟那会儿
病倒了。”她很想说两句卫姨娘的事儿,可是管事婆子早提醒过了,便不
敢说。
明兰轻轻叹息,浅浅的忧伤:“那段日子可真不好过,日日吃药,缠
绵病榻,偏又没个贴心人照料,只这个笨笨的小桃在身边,好几回大夫都
说怕是不好了,幸得太太悉心照料,老太太垂怜,我才捡回这条小命。”
尤妈妈脸色青红转色,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讪讪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连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的很。
明兰合上盖碗,嫣然而笑道:“现下可好了,我这屋里这几个大丫头
都是老太太和太太一手调教的,最是懂事能干的,如今加上妈妈,我这小
院可妥帖了。”
尤妈妈心头一惊,忍不住抬头,望着明兰隽长柔美的眼线,柔和含蓄
的下颌弧度酷似多年前那位早逝的年轻姨娘,可神情却截然不同,不论说
什么听什么,那对微翘的长长睫毛都纹丝未动,宛如静谧不动的蝶翅,只
秀美的面庞笑的静好如水。
面前这个素雅的女孩身上,透着一种镇定,一种居高位者的悠然,尤
尤妈妈有些失神,觉得和记忆中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怯弱胆小的女孩的印
象合不起来,一阵手机的敬畏慢慢爬上她的脊梁。
明兰定定的看着尤妈妈:如果她够聪明,该不会给自己惹麻烦,领一
份薪水,拿整套福利,少贪心妄想,尽好本分,便大家好聚好散。
第50回
明兰冷眼旁观,见尤妈妈多少还知道好歹,这几天里只热心照料明兰
的饮食起居,并不曾插手进箱笼细软等财帛,不过……不知是在外头庄子
里待久了还是原本卫姨娘就是缺乏管束,尤妈妈行止有些跋扈,三天两头
就打人骂狗,逮着错处就骂骂咧咧,除了翠微是老太太给了她不敢,其余
自丹橘以下全都被训过,若眉和绿枝脾气冲,好几次险些要打起来。
明兰也不说话,只暗暗记下,这一日院里的小丫头偷懒,不曾按着规
制值勤,便被尤妈妈揪着耳朵在院中骂了半天,一边骂还一边打,撵的小
丫头满院子鸡飞狗跳,明兰坐在里屋看书并不言语,一旁的翠微看不下去
要去制止,被明兰一个眼神拦在当地。
明兰翻过三页书,等尤妈妈骂痛快了才叫小桃去叫人,尤妈妈掀帘进
屋,明兰正端坐炕上,翠微坐在炕角做绣活,丹橘在书案上收拾。尤妈妈
见明兰神色淡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这几日服侍下来,她知道这位六姑
娘是个有主意的,不好拿捏,便先笑了笑,明兰不待她开口,先转头道:
“小桃,给妈妈沏晚热茶来,妈妈,请坐。”
尤妈妈自己拉了把杌子,只坐了个边角,然后笑问:“姑娘唤我何事?”
明兰和煦的笑了笑,道:“妈妈来我这儿几天了,做事管教无不尽心,
但有一处我觉着不妥,我当妈妈是自己人,便直说了,妈妈可莫要恼了。”
尤妈妈心头一沉,扯了扯嘴角:“姑娘请说。”
明兰放下书卷,细白柔嫩的十指交叠而握,语气缓和,神态悠然,道:
“妈妈瞧着小丫头淘气,指点管教一二是好的,可妈妈回回发作都闹的满
院子鸡飞狗跳,弄的人尽皆知,就不好了。”
尤妈妈心中不服,直起身子反驳道:“姑娘年轻心软,不知道其中的
厉害,这起子小蹄子心肠好,整日的躲懒耍滑,好言好语的说不顶事,非
得给点儿厉害瞧瞧!”
明兰挑了挑眉,目光一闪,直接回击:“妈妈此言差矣。我虽年轻,
可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六个字,虽说都是一家人,可也都分管着自
己的一亩三分田;哪个院子里的小丫头不淘气的,可人家都是拉进屋里去
慢慢调教的,哪个像妈妈您,恨不能敲锣打鼓绕世界都知道了,知道的,
是妈妈您有能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小院多不太平呢!”
尤妈妈心头一惊,知道明兰说的在理,可当着三个大丫鬟的面挨了明
兰的训,脸子也放不下,便不服气的嘟囔道:“人家只有妈妈说姑娘的,
哪有反过来让姑娘教训妈made,老婆子我倒好,进来没几日便惹了姑娘的
嫌。”
明兰耳朵尖听见了,轻笑一声,道:“是了,我原是不该说妈made,
这样罢,我这就回了老太太和房妈妈,让她们与妈妈好好说道说道。”
说着作势欲起身,尤妈妈立刻丢下茶碗,慌忙把明兰按住,陪出一脸
勉强的笑容,道:“姑娘别介,是老婆子糊涂了,姑娘有话尽管说,何必
嚷道老太太跟前去扰了她的清净。”在外头庄子里时,尤妈妈就听说这位
六姑娘自小极得老太太宠爱,是在老太太怀里捂大的,她知道自己是走王
氏的门路进来的,原就未必得老太太的中意,如今进来才几天便闹到跟前,
到底不好,便立刻服软了。
明兰见尤妈妈如此上道,倒也不穷追猛打,重新窝进炕褥里舒适的坐
好,捧过珐琅掐丝的铜胎手炉来取暖,柔声道:“妈妈管教小的们,用心
原是好的,可也有好心办坏事的。小丫头们犯了错,妈妈自可记下,待回
头慢慢教训,该骂的就骂,该打的我这儿有戒尺,该罚月钱的叫九儿知会
刘妈妈一声便是,妈妈一把年纪了,做什么和小孩子脸红脖子粗的,没的
显自己不尊重不是?今日我与妈妈说话,可也没有吆喝的满院子都知道。”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奶母对自己抚养的哥儿姐儿还是忠心的,她们都
是由太太选出来的,家人前程都在太太手里,儿子将来可能成为少爷的小
厮,女儿将来可能成为小姐的丫鬟,利益都绑在一块儿了,例如墨兰的奶
母就是林姨娘的嬷嬷,如兰的奶母就是王氏的陪房,只有自己……这个尤
妈妈是半路来的,她的家庭背景明兰只知道个大概,这忠诚度便大打折扣
了,哎,也罢,人小长栋的奶母还是临时工呢,喂完了奶便被辞退了,想
想自己也不错了。
尤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道这六姑娘好生厉害,拿住一点错处便
训的条理分明,偏偏她态度柔和,一派端庄斯文,叫人一句嘴都还不出来,
尤妈妈强笑着应声:“姑娘说的是,我省的了,都改了便是。”
说着又讪讪的打了几句圆场,明兰嫣然而笑,随意跟着说了几句,很
给面子了让尤妈妈就坡下驴,说着说着忽道:“听说妈妈昨日添了个孙子,
真是可喜可贺。”尤妈妈呆了下,旋即笑道:“说不上什么喜的,不过是
多张吃饭的嘴罢了。”
明兰看着尤妈妈笑了笑,转头道:“丹橘,取五两银子封个红包给妈
妈,多少添些喜气,说起来也是妈妈头个孙子。”
尤妈妈接过红包,嘴里千恩万谢,心里却一阵乱跳,不是她没见过钱,
而是她终于知道明兰不是当年的卫姨娘,她绝不是个可以随人揉搓的面团。
小桃送尤妈妈出门后,丹橘终于从家装忙碌中抬起头来,笑道:“姑
娘说的真好,总算震住妈妈了。”明兰白了她一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道:“她到底是妈妈,顾虑的知道的终归多些周全些,你们还是得敬重一
二;更何况她也没全训斥错。”
丹橘知道明兰的意思,低下头讪讪不语,明兰想起自己院子不免头痛,
叹着气放下茶碗,对着丹橘道:“说起来你也有不是,一味的和气老实,
都叫她们爬到头上来了,我知你与燕草几个是一块大的,不好说重话,以
前有崔妈妈在还好,可这两月我不过出了趟门,她们便愈发懒散,前日屋
里燃着烛火炭炉,她们居然跑的一个都不剩,这般大的过错你也笑笑过去
了,还是翠微出来震吓了几句,可是你也想想,翠微还能在我们这儿待几
天,待出了年她便要嫁人了。”
窝在炕上坐绣活的翠微忍不住嗔道:“姑娘说便说,做什么又扯上我?”
明兰转过脸,一本正经道:“你放心,你那份嫁妆老太太早已给你备
下了,你陪我这几年,我也不会叫你白来一趟,我另外给你预备了一份子,
不过我忘性大,回头你要出去了,得提醒我下,免得我忘了。”翠微这几
年早被打趣的脸皮厚了,都懒得害羞,只冲明兰皱了皱鼻子,还低头往绣
花绷子上扎花。
倒是丹橘被说的不好意思,低头难为情,只嗫嚅着说:“我说过她们
几句,她们便说我攀高枝儿了,瞧不起小姐妹们了。”
明兰回过头来,继续教育工作:“我这屋子里,除了小桃,便是跟我
日子最久,不说翠微拿着双份的,其余的一干的月钱和老太太的器重,哪
个越的过你去?你若不想她们叫妈妈罚,便得规制她们,没事还好,若有
个好歹,惊动了太太和老太太,谁能跑得了?咱们院自有章法,你照着条
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