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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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暗暗解气,不过如兰到底也是她孙女,过不了几日,她着实瞧不下去了,
只能开口。
“这么大的事你怎也不与家里商量一下?说办就办了?!”老太太坐
在炕上,声色俱厉。
王氏站在下首,脸上似有不服之意,辩解道:“文姑爷家世平平,如
儿这般委屈,媳妇心有不忍,便多贴补了些。”
老太太看着王氏的面孔,气不打一处来,拍着炕首喝道:“你个糊涂
的!你当我是心疼那点子钱才来啰嗦的么?你进门这许多年,你的嫁妆我
和老爷何尝惦记过半分?!你这般小人之心做给谁看?!”
王氏见老太太是真气了,连忙跪下,连声道:“老太太莫气,都是媳
妇的不是,媳妇当先与您来说一声的,实在是如忒委屈了……”说着,王
氏忍不住湿润了眼眶,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老太太您是没见过那文亲
家,真真是个粗鄙村妇,媳妇是替如儿心疼,才……”
老太太看王氏一副慈母心肠,不由得微微软了口气:“文姑爷的爹也
是个读书人,着实是运气不好,刚考上进士,还未来得及授官便一场伤寒
送了性命,亲家太太若不厉害些,如何能撑起家门!我知道你是怕如儿过
去受委屈,所以才在城里给置了座宅子,可是你这样,恰恰适得其反了!”
王氏收住眼泪,抬头懵然,一脸不解。
老太太对着王氏的蠢钝,实在心里无力,低头抚了抚自己袖子上石青
灰鼠毛镶边,来回顺了一遍气,才能平心静气道:“亲家太太我虽未见过,
但想她一个寡妇拉扯两个儿子大,再瞧瞧往日文姑爷身上的吃穿用度,我
想也知道,她于银钱上必然算计,你也是瞧出了这一点,方才忧心如兰是
吧?”
王氏点头,连忙插嘴道:“母亲说的是,我听闻亲家太太素来偏心小
儿子,大把银子都给了小的,来过定礼那日,媳妇曾试探过口风,她竟然
推脱银钱不足,要叫如儿和姑爷成婚后,自己赁屋过日子呢!所以,媳妇
才……”
王氏在盛老太太的瞪眼中讪讪的闭上了嘴,老太太转头叹了口气,才
会首道:“你给姑爷置办宅子虽有些拿大,但也不算太错,官宦世家资助
贫寒上进的姑爷读书也是常有的,可你错就错在不该一口气给置了座两进
三开的大宅子,她们小两口用的上么?!……长子在城里有大宅子,做亲
娘的如何不过来享福?你等着吧,回头你那亲家太太就会拖家带口从京郊
乡下搬过来,到时候如儿才是自找苦吃!”
王氏心里一想,正是这个道理,渐渐嘴唇抖动,脸色苍白。
盛老太太恨铁不成钢,连连摇头道:“你一辈子都是这个脾气,最爱
揽权独断,这本也没什么,当家主母谁不爱自己说了算,可你也得叫人放
的下心呀!偏一到要紧处你就犯糊涂!你若肯事先与我商量一番,怎么至
此,如兰再不成器也是我瞧着大的,难不成我会害她!……你若真想贴补
如兰,便折成了银子田地便是了,然后给他们置一处小门小户的屋子,亲
家太太见地方小也不好意思过来挤,如儿那才舒服呢!”
王氏神色慌了起来,张口结舌了半天,才道:“那如今怎办?……媳
妇已叫人收拾新宅子了,连丫头婆子都买了,文家也知道了!”
盛老太太心中有气,赌气道:“你自己的闺女,你自己拿主意罢。”
王氏这才知道厉害,跪着求了老太太半天,连声赔罪道自己的不是,
扯着老太太的袖子直哭,老太太虽气有不平,也不能全然不管,最后只道:
“你也不必太担心了,亲家太太再厉害,也不至于住着媳妇的嫁妆还往死
里欺负;况且如兰那脾气估计也吃不了什么亏。你自己什么也别说,你那
张嘴一开口反要把事糟,叫柏哥儿去与姑爷说说,叫他放聪明些,老娘和
老婆若有了龃龉,他可得明辨是非,用不着偏袒哪边,该怎样就怎样……
哼哼,说起来,我们盛家可是有过和离的女儿!”
王氏淌着眼泪,呆在地上。
作为一名偷听惯犯,缩在里屋打盹的明兰早就醒过来了,她听的连连
摇头。
王女士就好像一个茶几的蹩脚导演,当她拍喜剧时,观众往往会痛哭
流涕,当她拍悲剧时,观众却哄堂大笑;虽然片子也算卖座,但总叫人哭
笑不得,不过好在投资方和制片还算靠谱,把握着大方向,整体总不至于
赔本。
王氏又哭诉了几句,最后失魂落魄的离去了,明兰才敢出来,她忍不
住问道:“祖母,文家老太太真那么麻烦么?”
老太太被王氏气的够呛,端着碗茶慢慢喝着,闻言,轻轻一晒:“天
下哪有不麻烦的婆婆,不过这事得瞧夫婿。你大姐夫就没柏哥儿明白,叫
你大姐姐吃了不少苦头;好在是了华儿了,忍了这许多年,水滴石穿,你
大姐夫才渐渐转过弯来,如今处处肯帮着自己媳妇,反而瞧着他娘不对了。”
明兰击节赞叹:“大姐姐的确了不起,大姐夫也算孝顺了,居然叫能
大姐姐慢慢扳了过来。”她上辈子没机会遭遇婆婆,十分敬佩华兰的本事,
如果现代女性人人都有华兰的本事,估计姚依依的工作量会骤减一半。
老太太微微叹息,道:“最最难的不过是个‘忍’字。大姑爷纵算再
孝顺,再兄弟友爱,也瞧不得自己母亲偏心到那般地步,恨不得什么好的
贵的都给大房。大姑爷到底是个上进要面子的,也要外头应酬打点,他有
难处时亲娘推诿袖手,他只能找自己老婆低头伸手,到大房有事时,老娘
便催着逼着要他鼎力相助。这世上是个人便有私心,大姑爷也有妻子儿女,
年年月月如此,便是亲生儿子也会离心的。”
明兰及时拍马:“祖母说的好,便是这个‘忍’字就十分难得了,大
姐姐多要强的一个人呀,能这样动心忍性,都是往日里祖母教养的好!”
老太太瞥眼间,看明兰一副讨好的模样,谄笑出两颗可爱的梨涡,自
从她和盘托出顾廷烨的事情后,便自觉对不住祖母,整日一副恳诚认错努
力补偿的模样,老太太暗暗好笑,便故意道:“说起来,你的运气倒是不
错,你婆婆是继室,以后能省心许多罢。”
话一说完,老太太就兴味的去瞧明兰,谁知明兰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
淡定的摇头道:“非也非也,非亲身耳闻目睹,不可轻下结论。”
老太太久久才哦了一声。
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明兰素来主张用证据说话。
现下,宁远侯府萎靡不振,不但叫摘了牌匾,御史言官不断地上奏本,
参奏宁远侯府‘结党妄行,素行不轨’,言之凿凿;而那些已被拘禁审问
的爵族中也有人供认出宁远侯府也有牵连,负责抽谋逆的大理寺提出,就
算不立即夺爵锁拿,也当拘人来问话。
可现任宁远侯爷顾廷煜已病入膏肓,时常昏迷不醒,皇帝瞧在顾廷烨
的面子上,便将所以参宁远侯府的奏本留中不发,风雨飘摇的侯府这才在
一干同牵连的有爵之家中独善其身。
如今顾廷烨声势正盛,且不说顾廷烨回京后一直住在御赐的都督府,
连与盛家说亲都找了薄大将军老夫妇俩出面,这样一来,什么话都不用说,
外头人就不免猜度了;有心人将宁远侯府当年的旧事慢慢翻了出来,风言
风语传起来,隐隐晦晦当年顾廷烨多受欺凌。
其实顾府太夫人秦氏在京城贵妇圈里一直名声很好,温良恭谨,贤惠
淑德,时常抚恤孤幼,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不曾有人直指她这个后母居心
险恶,除去想要给顾廷烨拍马的有心人,大部分人还暗暗同情秦氏。
但是,结果反推原因。秦氏自己的儿子都好好的,娶了媳妇有了子嗣,
便是顾廷煜病病歪歪的,也好歹撑过了这许多年,只有顾廷烨一人,离家
远走,漂泊数年不回,这话传起来就难听了。可是,事实到底如何呢;明
兰抬头看看屋顶,这个…大约…很复杂。
估计老天爷听到了明兰的心声,没过几日,顾廷烨便使人来下帖子,
说秦太夫人要过府拜会。听闻这个消息,明兰就呆了呆,老太太沉默半响
后,才叹道:“这样也好,不计往昔如何,办亲事的当口总得周全些才是。”
顿了顿,又道,“顾…他也算是有心了……”
明兰不语,她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按照正常的婚嫁程序,相看媳妇乃至下聘过礼都得由父母亲长来操办,
这个步骤有所变动终归不好看。就算秦氏曾经想左右顾廷烨的婚事,但被
顾廷烨用十分难堪的法子击破后,就不再有什么言语了;如今顾廷烨肯服
软,秦氏也正好就坡下驴。
不过秦太夫人不用驴子,用的是青锻缀暗袖顶的四驾马车,所以来的
很快。
第二日,明兰挺着吃饱的肚皮摊在炕上,懒洋洋的捧着一幅大袖锦缎
的鸳鸯枕套,刚绣出两片水草,翠屏就急急来传,说是宁远侯太夫人到了,
正在寿安堂说话。
“老太太说了,叫姑娘穿戴的精神些!”翠屏看见小桃呆呆捧着一件
素色的家常外衣,连忙叮嘱丹橘,女孩们立刻钻进柜子里一通倒腾。
明兰换上一身蕊袖绣缠枝杏榴花的倭缎斜襟褙子,底下是玫瑰粉色镶
深边褶子裙,头上规矩的梳了个弯月髻,只插着一对双喜双如意点翠长簪,
明艳清雅。
一行人紧赶慢赶一路走向寿安堂,待到了门口,明兰略略缓了口气,
扶扶鬓边,随着门口丫鬟的通报,明兰一脚踏了进去,低头慢行,眼光瞥
见之处,只见老太太高坐上首,并排案几旁端坐着一位锦衣妇人,王氏随
侍下首而坐,见明兰进来,便指着她笑道:“这便是我那六丫头。”然后
又指着那锦衣妇人引荐,“这是宁远侯府的太夫人,明兰快见礼。”
明兰恭敬的敛衽下拜,裙裾不摇,身姿不摆,娟秀端庄。
秦太夫人乍一看,眼中浮出一抹惊艳,她连忙叫明兰起身,然后将明
兰拉到身边细细打量,只觉得女孩雪肤花貌,难描难绘,便忍不住赞道:
“好标致的孩子,怎就生的这般好?”
明兰很腼腆的低着头,却侧眼偷偷打量秦太夫人,两眼看过,忍不住
暗暗吃惊。
秦太夫人身着一件深色的铁锈色缠枝菊花对襟褙子,蜜荷色棉罗裙,
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圆髻,用一根通体剔透的白玉福寿扁方定住,皮肤白腻
润泽,唇角带着端庄的微笑,观之可亲,温柔和气,竟是个极美貌的中年
妇人,只有眼角细细的纹路稍微泄露了些她的岁数。
论年纪,她比王氏还大几岁,可论卖相,王氏绝对不好意思上前叫她
一声‘姐姐’。
秦太夫人拉着明兰和和气气的问起话来,问喜欢吃什么,读什么书,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明兰按着礼数一一答了,秦太夫人似乎很满意,褪下
腕子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就套在明兰手上,转而笑道:“真是个好模样的孩
子,莫不是画里出来的!”
明兰面色微袖,低头而立,一副羞怯的模样,老太太淡淡瞥了她一眼,
转头谦和而答:“真真还是个孩子,不懂事的很。”
秦太夫人轻轻一嗔,笑道:“老太太也忒谦了,这孩子通身的气派岂
是作假的,灵秀剔透,颖悟了然,府里的姑娘着实养的好。”
王氏心中颇有些得意,忍不住道:“不是我自夸,我家养女孩儿比养
哥儿还用心,读书,女袖,还有理家管事都是细细教了的。”
秦太夫人目光闪了闪,笑着附和了几句;王氏听的十分满意。
秦氏的声音很柔和,絮絮低声如细语,不知不觉间就说服了你,言笑
间却不失高贵端庄,若说永昌侯梁夫人的高贵带着一种疏离的淡然,她就
是不动神色的温婉。
她很懂得说话,对着老太太时语气雅致,字里行间阳春白雪,一派侯
府小姐口径,对着王氏时,她又喜笑随心,说话自在随和,说过一阵子话,
老太太倒还好,不过多添了几分亲昵的客气,王氏却渐渐放下初时的戒备
提防,越说越投机。
女眷们说笑了一阵,秦太夫人忽现一阵迟疑,看了眼明兰,欲言又止,
素来迟钝的王女士忽然机灵起来,忙道:“太夫人有话直说,不必顾忌。”
秦太夫人欣然而笑,不再迟疑:“既如此,我便不扭捏了;我这回上
门叨扰,便是来送我家二郎的庚帖。”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大袖洒金
的纸折,双手递给老太太,然后又道,“若二位不嫌弃顾府草辟微薄,我
便厚着脸皮讨一讨明姑娘的庚帖。”
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