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静寂-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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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乐将她抱在怀里,“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悦雅,我想,韩书一直不把这封信交给你,一定是他看过了这封信,也看明白了这封信。悦雅,以他对你了解的程度,他已经猜到了你看完信的反应,我想,他原来是想把这个秘密,永久的带到坟墓中的。可是,在他临死前,他一定想到,如果他不告诉你,你将面对更大的危险。悦雅,这封信是一个炸弹啊!一个没有计时器的炸弹,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
悦雅窒息般的闭上眼睛,“采乐,我知道,我都明白,可是,我忍不住,我实在忍不住。我发过誓,要让杀死辉叔的凶手生不如死,无论要用什么手段,无论要我做出什么牺牲。”
那封信,带着某种诅咒信号的信,像水一般的流过采乐的心:悦雅,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才能交到你的手里。但我相信,那个年轻的律师,会帮我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我已经决定死了,你不用为我伤心,对于那些死于毒品的人,对于那些被毒品害得家破人亡的家庭来说,我这个罪大恶极的人,早应该恶贯满盈了。所以无论怎样,我都应该死了,所以,悦雅,不要伤心,千万不要为我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伤心。
亲爱的孩子,我累了,倦了,厌了,在这个充满诡诈的人世,我真的不想再生存下去了,可是你,是我唯一的留恋,在我被羁押期间,我不止一次的想到过你,想到过你是否会来救我。我渴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见到你,可是我又害怕见到你,因为我不知道,当我把你推进泥沼,又绝情的转身离去后,再次见到你,我应该说些什么?
悦雅,我现在还记得,曾经答应过你,要带你到西藏,让你徜徉在那圣洁的雪域。可是,当你被留在那个地方时,我就知道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一年前,我只身去了西藏,在那个圣域里,我仰望纯洁无暇的天空,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污秽、那样的卑微、那样的罪恶。我整夜的跪在布达拉宫外,身边是虔诚的信徒,一步一叩的做着等身长跪,乞求着神迹,透过那巍峨建筑,在蓝黑色的夜空里,我感到神的威严和慈悲,然后我看到自己布满尘垢的灵魂已经无可救药,预测到自己将沦落在无间地狱,永受煎熬,可是即使如此,我仍然感谢神的眷顾,因为悦雅,神,在眷顾着你,他虽然放弃了我,可是,你仍然沐浴在他的神光之中。
悦雅,我爱你,就像这世间,所有的父亲疼爱自己的女儿一般,我至今仍然能够回想起在那个圣诞前夜遇到你的情景,然后是你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所有的一切就像一场永不散场的电影在我脑海中重复,再重复的播放着。
我想,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一直都不提欢欢吧?你也一定在奇怪,为什么她能够平安脱险吧?我也一直在想,应该如何的提及她,如何的谈论她,如何的……。
我爱她,悦雅,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尽管我知道,她并不爱我,我想,一个女人是没有办法爱上十六岁时,强暴了自己的男人的。
我不想把那个错误归结为醉酒,我是处心积虑的,谋划了很久,我至今还记得欢欢当时仇恨的眼神,那夜之后,欢欢再没有给过我单独相处的机会,她随身携带着一把锋利的刀,你还记得你十二岁时,我生的那场大病吗?以你的聪明,一定已经猜到,那是欢欢刺伤了我,那一刀,差点儿提前结束了我罪恶的生命。
现在,我抚摸着身上那道深入骨髓的伤痕,仍然能够感到欢欢的仇恨,她曾经逃跑了十多次,每次都被我抓了回去,每一抓回一次,她对我的恨就累加一分,有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眼睛,都能够感受到致命的威胁,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死在她的手里。
带你们到龙城,也是我预谋好的,我的初衷,是把你永远的留在那里,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够找到在那里生存下来的方法。在安顿好你之后,我将带着欢欢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的,可是我不忍,悦雅,没有父亲,能够抛下自己的女儿,于是,我违心的活了下来,一次又一次的,将那些害人的东西运到缅甸,转买给其他的毒贩,每一次我携带着货品,穿行在茂密的热带雨林,我总是想,我每带一包货品出来,你在龙城生存的机会就增加一分,相对应的,我的命也减去一分。
那天,我们被中国的武警包围的时候,我的心情意外的轻松,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我带出的货品,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我又高兴,又伤心,因为,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欢欢了。
‘是边防武警吗?我知道你们正在通缉的毒袅康辉下一次运毒的路线……’
‘这一次只有七个人,但他们有十一把枪,其中有三枝美制M16和十几颗手雷,货品分散装在六个人的身上,康辉没有带毒,只负责运送二十七颗红宝石,但他的身上,有一张联络图,你们根据那张图,可以抓到潜伏在德宏的毒贩……’
‘明天就要交货,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是欢欢打给中国武警的三个电话,每一个电话,她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把把的尖刀,刺在我的心上,不停的流血,不停的流血。那几个电话,我每一句都能倒背如流,这是她对我的惩罚,也是我的宿命,悦雅,千万不要怪她,不是她的错,是我,是辉叔该死了。
感谢上苍,在我临死,终于见到了你,这样,我也无憾了。那柄早已磨好的牙刷,现在就放在我的枕头中,为了隐藏它,我想了不少的办法,可是过了今夜,我再也不用了为藏匿它而筹谋打算了,我很轻松。
悦雅,辉叔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留给你。只是在泰国,我拥有一片小小的海滩,那是我唯一的财产,我死后,你到滨海的桃源银行打开1314号保险柜,那里面,有我签好的转让文件,已经在律师楼办了手续,你拿到那份转让文件后,那片海滩就是我送给你的嫁妆。希望你永远都幸福。
现在,鲜血流了出来,我觉得我的罪恶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我由衷的感到高兴,从此,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坏人。神在这个时候,想必也在微笑吧!我终于做了一件让神感到高兴而宽慰的事了。
有点儿冷了,我把棉被披在身上,用颤抖的手写下最后的遗言:悦雅,请把我的骨灰倾倒进大海里,让我的灵魂,永远的被埋葬在深深的海底。让大海的波涛,洗刷清我身上的罪恶。
永别了,悦雅,在这个时刻,我仍然想说,如果见到欢欢,一定要原谅她。否则,我就在地狱,也不会安心的。
桃源银行1314保险柜?悦雅会到那个银行去吗?采乐心想。
“采乐,明天我们去桃源银行吧!”悦雅平静下来了,她蜷缩在采乐怀里,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采乐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好啊!我们一起去。”
余梦杨叹了一口气,“苏沅,不是我厌恶你了,而是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今天下午,刘尔慷打电话给我,说刘轶因为我们的事,自杀了,现在还住在医院里。你已经和他订婚了,即使我再喜欢你,也不能抢别人的未婚妻。”
苏沅愣住了,“刘轶自杀了,没人告诉我。”
余梦杨伸手扶住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非常真诚的说:“苏沅,刘轶现在躺在省人民医院的病床上,我还是尽快送你到医院去,无论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无论你决定怎样处理和他的关系,你都应该去照顾他,因为他是为了你,才自杀的。”
正文 十一章 一节 芳踪
医院里很安静,余梦杨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不喜欢医院,从小就不喜欢,尤其是和绣蕾结婚后,跑医院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每次到医院,闻到那股消毒药水的味道,他就觉得恶心得想吐。
终于走到刘轶的病房门前了,余梦杨停住了脚步,对苏沅微一点头,苏沅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余梦杨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从怀里掏出烟盒,开始慢慢的吸了起来,在袅袅升起的青烟中,他似乎看见缅因州宽阔的河水旁茂密的寒带作物在阳光的照射下,升起的淡淡白烟,他微微一抖,烟灰落了下来,在他黑色的西裤上,灰白一片的图案,就像童子军营里的小熊图章上的熊脸。
很怀念,非常怀念啊!小的时候,穿着童子军的军服,和一队人到森林里野营,那时候,总觉得寒带的花,开得特别美丽,好像冰雕的一般,一碰就碎,就像那个女子的眼睛。
余梦杨靠在长椅上,觉得心累得几乎令自己脱力了。绮雯,很久没有想到她了,久得令自己几乎相信自己已经忘记了她,可是,忘不了,始终也不忘不了。也许这一生,永远,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她,就像永远也无法忘记悦雅一样。
缅因州的冬天总是很漫长,余梦杨常常坐在自己家里的别墅向远山张望,那青翠沉郁的山峦总是让他觉得整个心像被玻璃擦伤一般的疼痛,而绮雯,是整个小镇中,最漂亮的女孩子,她长得精致而细腻,就像一个烤了瓷的洋娃娃,走在街上,那么的引人注目。他们是那所学校里,唯一的中国人,也是那所学校里,最引人注目的孩子,也许因为这样,所以他们远比一般的人来得亲近。
下午放学,他们总是相携走过那条长长的林中小道,那个时候,总是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十五岁的少年心中,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唯一有的,是那个同样稚龄的女伴,偶尔,在夏日阳光最明媚的时候,他们会坐在河岸边的草丛上钓鱼,鲱鱼的三明治,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成群的飞虫围绕在他们身边,就像把他们的忧愁带到了纯净的天空中。
即使在最热的夏季,白天也不算长,沿着水渠边的水泥管道一直走,可以走到开满成片野花的山坡,并肩坐在淹没在青草里的水泥管道上,仰头看着天空的白云飘过,曾经以为这样,就能过完一生,和这样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可是没想到,生活竟然会这样的结束,在那个童子军假日的露营中,他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躺在一个高大的,金发的,帅气得像电影明星的美国男孩子身下,在那一刻,他惊异自己没有哭。
第二天,他们仍然并肩坐在湖边那棵几乎已经朽坏的木头上,看着白云悠闲的从天空飘过,她的声音就像湖上吹过的风,她说,作为一个厨子的女儿,唯一的愿望是能拿到美国的身份证,而那个男孩,是唯一可以给她这个机会的人。
他始终一言不发,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告诉她,他的家庭比她想像中更加的富裕,他也可以给她美国的身份,他觉得,自己的爱情,绝不能如此的苍白冰冷。
野营结束的那个晚上,是盛大的篝火晚会,绮雯整晚都和那个男孩混在一起,在静夜的时候,她找到了独自坐在湖边看月亮的他,至今,他还记得绮雯喝过酒的脸艳若桃花。
她坐在他身边,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她靠着他,声音甜得就像夏夜果园里凉凉薄薄的空气,她说她爱他,这是她第一次说爱他,也是最后一次,那天晚上,他终于拥有了她,永远的拥有了她。
那艘木船一直摆放在岸边,在月光中,就像泊在银色的湖泊中一样,他把它推到了水里,伸手携着她上了那条船,走上了死亡的不归路,在湖中,她无力的靠在他怀里,柔若无骨,他不着痕迹的,一点一点的向一边侧着小船,然后把她推到了水里,快速的将船划到了一边。
她在水里不停的挣扎,发出很大的声响,水花泼溅了出来,就像透明的白玉,然后她沉了下去,从水面上看,她一点一点的向湖底落下去,黑色的长发飘散在水中,一丝一丝的,就像墨玉色的蚕丝,他看着她一点一点的走向死亡,意外的感到痛快,就像一个久洗澡的人,终于能够痛快的洗涮身上的污秽一般。
那天晚上,他整夜的坐在湖岸边,听着营地里吵吵嚷嚷的寻找着他们,然后,他躺在湖边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当他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那消毒药水的味道,几乎让他昏劂过去,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痛恨医院的味道,因为这股味道,会让他想起那个他亲手埋藏在深深水底的爱人。
余梦杨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就像正慢慢的沉向水底,他难受的闭上眼睛,快醒过来吧,从这样的梦中醒过来,可是一转瞬,眼前又出现了悦雅精致的面孔,在漆黑的夜空中,雪花飞旋而下,在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头戴白色毛线帽子的女子,蹦蹦跳跳的,就像一株摇曳在风中的百合,听到车子的声音,她抬起了头,在那电光火石间,那支爱神的箭飞射而来,就那样的射中了他。
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