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请喝茶-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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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不一会儿,雨突然下得大了起来,夏忆茶恍若未觉,面色平常地撑起伞,出了门。
她去花店挑了捧花,然后坐计程车去了郊外的墓地。
这里葬的是她的父母,黑色大理石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洁亮,连天上厚重的云朵几乎都能反射出来。她以为今天只有她会来,却没想到在墓台上还放着一大束鲜花,花朵上的雨水正慢慢积满,然后一滴滴敲在大理石板上。
天气依旧阴沉,雨水早已把她的下身浸湿,夏忆茶笔直地站在墓碑前面,看着照片上满脸笑意的父母,泪水陡然溢出了眼眶。
她紧紧抓着伞把,另一只抱花的胳膊已经湿透,她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地任由眼泪湿了满面。最后她把花束轻轻并排放在那捧花旁边,把被雨水打湿的相片轻轻擦干,待雨水再沾湿,她再次擦干,最后她手上也是雨水,整个人也已经差不多湿透,凉风挟着细雨迎面而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夏忆茶离开的时候,在公路上看到一辆黑色车子静静停在公路边。熟悉的牌号,熟悉的车身,熟悉到她一年多前曾经日日看到它驶离又回来。
她绕过它,撑着几乎没什么作用的伞打算离开。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钟逸明显在皱眉的脸孔:“茶茶,上车。”
夏忆茶冷冷看了他一眼,继续走。
钟逸的话音在身后响起:“茶茶,你这样下去会感冒。”
外面的雨小了些,但是气温很低,夏忆茶浑身湿透,身体一阵热一阵凉,难受得很。车子内想必会很温暖,但是她执拗地要离开。
她刚刚走几步,突然听到后面车门声响起。她加快脚步,却仍旧被大步追来的钟逸赶上,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茶茶,上车。”
说完这句话,他却蓦地顿住。
他看到夏忆茶已经泪流满面。
夏忆茶觉得自己非常不争气,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她猛力甩开钟逸,声音嘶哑却是用尽全身力气:“我就不!”
钟逸深深看了她一眼,夏忆茶全身已经忍不住地发抖,钟逸几不可闻地叹息,声音忽然异常温柔:“茶茶,身体最重要,不要任性,乖,上车。”
这种情景将她带回到了前两年。她任性,他包容。那时她的脾气被钟逸惯得很坏,她在外面受的委屈和一些隐忍的火气全部找他来撒,有次她歇斯底里,冲着满脸微笑的钟逸恶狠狠地说:“我真想把你碎尸万段!”
钟逸依旧是包容的笑:“那可不行,我碎尸了你冲谁撒气去呀?”
夏忆茶哭得越来越凶,但是却不再反抗,随着钟逸乖乖上了车,任由钟逸掏出洁净的手绢擦干了她满脸的雨水和泪水。
车里只是开了空调,却没有驶离。钟逸取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擦擦头发。”
她依言去擦头发,却擦得胡乱,蹭了几下后就把毛巾扔到一边。钟逸淡淡地笑,拿过毛巾,说:“转过头来。”
夏忆茶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闭眼,感觉到他轻柔地擦着她长长的头发,从发丝到发根,细致而有序。
她听到他说:“好了。”
她再睁眼的时候,看到钟逸已经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离开。她看向窗外,墓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之外。
钟逸带着她去了原来的别墅。他停下车子,说:“这里有你的衣服,换一下然后我们去吃饭。”
夏忆茶摇头,话慢慢说出来,异常艰难:“我要回家。”
钟逸竟也不同她辩,点点头说:“吃完饭送你回家。”
她微微张口,却再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看到钟逸熄了火,她兀自打开车门下车。
花园依旧很整齐也很漂亮,好像一切都如同原来一样。夏忆茶匆匆瞥了眼,然后便跟着钟逸进了去。
客厅窗台旁摆着她熟悉的书架,那是她一年多前吵着要买的。她当时在淘宝上随便乱逛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这个令她爱不释手的粉色系书架,尽管与这里的风格非常不搭,但是她还是坚持要买下来。钟逸拗不过她,最后扔给她一张网银卡,随她去了。
书架送来,她又任性地要把它放在她经常看书的客厅里,钟逸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默许。
她欢天喜地地把空空的书架端正摆上,可是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去书店买来那些书前,她便仓皇地逃离了这里。
这里的回忆,如同窗外已经出来的细碎的阳光,零零落落,洒了一地。
捡都捡不回来,只是让人怅惘。
夏忆茶正在愣神,突然听到钟逸说:“你原来住的屋子里还有你的衣服,把你穿的这身去换一下吧。”
她点点头,独自上了楼。
打开衣柜,长长的一排全是她的衣服。花花绿绿,泡泡裙,公主领,收腰连衣裙,与她现在的风格完全不同。她现在在平时只是一身蓝牛仔白衬衫,偶尔铅笔裤高筒靴小披肩穿上身,那还是应顾言菲强烈的要求。正装场合是严肃的黑色职业装,晚会场合则是一直不会失去流行的黑色小礼服。她的衣服任何一件拿出来,都是百搭,却也因为百搭而失了特色。
这些粉红粉蓝粉紫,不再适合她。
夏忆茶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件白色的衬衫,然后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裤。她皱皱眉,勉强穿上,发现紧身裤竟然很肥,看来她这一年减掉不少脂肪,只好把它当肥版的来穿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环顾四周,就听到钟逸来敲门。
第 十五 章
他已经换了衣服,此刻穿着灰色的休闲服站在那里,越发的丰姿翩然,无懈可击。夏忆茶看到他修长光洁的手指扶着上好的瓷碗,他微微笑,声音是一成不变的和煦:“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他的声线一向低沉,但是与女士言谈时,又会带有自然而然的温柔。夏忆茶知道,他总是会耐心倾听,不管心中有多耐烦还是多么不耐烦。夏忆茶还知道,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涵养,这样的举手投足,皆带着蛊惑。
钟逸的嘴角常常是翘起一个弧度,似微笑又似嘲讽,她以前常常看到他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却又仿佛对什么都胜券在握。
但是这个样子,莫名地而且该死地会让夏忆茶安心。
她接过碗,慢慢喝着姜汤。这个碗还是她原来用的,从大一来的时候开始,一直用到去年离开。这只碗在最上面有个豁口,很小,是她有次不小心把它摔到地上的后果。但是她不肯换。有次早餐的时候钟逸提议说,家里那么多的碗,和这个一样好看的多了去了,要不去买一个也行,把这个换掉怎么样。
她当时正捧着它喝粥,听到这儿眯起眼:“我不!”
“你就会这一句,要不就是‘你就不’,我说什么你都反着来,好玩儿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只是在微笑。说完后他又喝了一口粥,就算那么粘稠的玩意儿,他喝的时候仍旧优雅得像喝茶。夏忆茶感叹,如果以后谁嫁了他,那她岂不幸福到每天都在看电影。
她得寸进尺:“那是!”
钟逸好看的丹凤眼眯起:“你说是就是啊?”
夏忆茶笑嘻嘻得,也不回答他,而是学着钟父讲:“吃饭不准说话!”
话题就此岔开,而且岔到了八百里远。其实夏忆茶不见得有多么喜欢这只碗,但是她已经懒得换。
也许就只是懒惰,而不是习惯。其实只要想换,什么都能焕然一新。尽管很难,但是并非不可达到。夏忆茶记得高中老师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不要尽力而为,而要全力以赴。全力以赴了,你就不会后悔。她记得当时自己听得心情澎湃,将这句话奉为经典,在高三那段炼狱般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在默念这句话,就像是有了一个信仰。
不过那是对于学习而言,有的时候全力以赴了,反而会后悔。这个道理她知道的就比较晚,而且是亲身实践得到,不过印象也更加深刻。
她记得她自己很小的时候学骑自行车,父亲在后面帮她稳着车后座,她在前面歪歪扭扭地骑。她一直叫喊着不让他松手,她以为没有后面的扶持,她会摔倒,会疼得厉害,还会很难堪。但是他最终还是一边鼓励她一边松开手,接着她摔倒,却发现并没有鼻青脸肿,甚至连皮都没有擦破。夏父说:“我总不能在后面一直扶着你。你看,困难都是来势汹汹,但也都是纸老虎。”
她当时很小,虽然没有摔到,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怨愤。但是她后来终于明白了夏父的话,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你依靠一辈子,除了你自己。而困难,也终究会挨过去。
屋子里安谧得出奇,只有夏忆茶低低喝着姜汤的声音。钟逸接了电话出去,她的余光看着他不急不慢地往外走,她受到了前几天在派对时的教训,不敢再抬头。
她听到门关掉,才抬起头来打量房间。
这是她原来住的卧室,依旧是干净整齐,大概是勤劳的李嫂常常清扫的功劳。窗前雨后的阳光比往常更加刺眼,照在丰茂的绿萝上,好像在闪闪发光。绿萝叶子鲜翠欲滴,似乎和原来没有两样。窗台上是她以前做的布艺品,还有一副国际象棋。布艺品是她一针一线自己缝上去的,可惜她女工实在是差,针脚既不连贯也不绵密,不过布料却是上等的好布,而且扣子还是一粒粒的宝石袖扣。
她记得自己那段时间疯狂迷上了布艺,于是拉着李嫂天天讨论这种东西。布料没打算特地去买,就打算用她自己以前的衣服。不过她有次瞄到了钟逸衬衫上精致漂亮的袖扣,心中垂涎欲滴,想要来做布艺,但是又不敢,天知道他的衣服足够买多少件她做的这些所谓的“工艺品”。
但是她真的很想要,人家说得好,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每次钟逸回来的时候夏忆茶总是会盯着他的袖子看,而且越发地心动,最后她实在忍不住,那天钟逸刚刚坐进沙发,她就悻悻说道:“好漂亮的袖扣啊……”
钟逸啼笑皆非,他注意到她盯着他的袖子看了好几天了,但是她不说,他也不拆穿。他一直等着她什么时候和他亲自要。不过,果然如他所料,她才不会直接伸手。什么都打迂回战术,这才是夏忆茶的风格。
钟逸配合着她抬起袖子看了看,装模作样地说:“嗯,那是当然。”
夏忆茶抬眼,看到他戏谑的眼神,瞬间明了,于是恼羞成怒,哼了一声转身要离开。走之前还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他一眼,她站着他坐着,夏忆茶突然觉得古代皇帝睥睨群臣大概也就这个样子了。
钟逸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想要就拿去,不用拐弯抹角。”
夏忆茶意图被拆穿,觉得有点脸红,于是外强中干:“我什么时候拐弯抹角了?”
钟逸拉长声音说:“哦——没什么时候。”
夏忆茶把一个抱枕摔过去,钟逸躲开,她又摔,钟逸再躲,最后客厅一片狼藉,李嫂出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晚饭吃完后,钟逸真的给了她好几件衣服,而且看起来还全是崭新的,大概他都没怎么穿或者压根儿没穿过。
他故意做出心疼的样子说:“我觉得我这叫买椟还珠。”
夏忆茶心满意足地转着袖扣笑:“错,这叫推波助澜。”
“你说的也不对,你的语文成绩真差,幸亏学的是理科。”
“你比我更差,怪不得只能学理科呢。”
“哟,几天不见,口才见长了啊。”
“这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谢谢。你衬衫的布料这么好,我也收了。下次趁我心情好的时候,大概会给你做个钱包玩玩。”
钟逸憋住笑,说:“谢谢啊。我肯定会珍藏在保险柜里的。”
他还不如直说她做的钱包只能放进博物馆里朽掉。夏忆茶把被剪得像是一团抹布的衬衫扔过去,钟逸接住,但是这只是声东击西把戏的幌子,夏忆茶趁着他没留神,突然软绵绵的拖鞋就踩上了他的脚。
虽然是拖鞋,还是冬天的棉拖,但是夏忆茶的脚劲够大,钟逸疼得直咝气:“很软和吧?”
夏忆茶笑得格外灿烂:“必须的。”
“麻烦您让我捡一下我的脚吧,它掉了。”
她轻轻松松抬起脚:“没问题。”
不过她也知道,那不过是钟逸让着她。她在他面前可以无所顾忌地任性,而不必担心被人打骂或者责备。但是后来,她才懂得,任性很奢侈,奢侈到挪用后是无边无际的心疼。
窗台上放着的那副国际象棋,还是钟逸出差带给她的生日礼物之一。那是一套彩色水晶象棋,她一直很喜欢这些小东西。当钟逸把精美的盒子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故意仰望着他,眼睛眨啊眨:“里面是什么?”
钟逸回答:“你喜欢的某些幼稚的小玩意儿。”
夏忆茶拿起盒子掂了掂,还挺沉:“幼稚你还买。”
“你不知道,我当时买的时候售货小姐是怎么看我的,我估计跟看我抱个泰迪熊差不多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