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血时代 - 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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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奉命出击侯景的邵陵王萧伦听说侯景已渡采石进围台城,忙回军京口,率三万精兵自京口西上。侯景闻讯,忙调军到江乘(今江苏句容以北)迎击。萧伦等人径向钟山,避过侯景军,在钟山上扎营。侯景大惧,忙把先前抢掠的珍宝、美女集中在石头城,准备随时乘船逃走。双方初战,侯景大败。但是,萧伦没有抓住时机,与侯景对阵不攻。侯景佯退,梁朝安南侯萧骏以为有机可乘,忙率壮士追击,不料侯景忽然止步反击,萧骏不支败走,梁朝“常败将军”赵伯超根本不救援,扭头就跑。侯景乘胜追击,梁军大溃,多名宗室、将领被擒,萧伦仅剩不到一千兵士,仓皇逃走。
当晚,梁朝鄱阳王萧范的世子萧嗣与另外两路援兵赶到,于蔡州扎营。侯景见状把南岸居民全部赶到江北,“焚其店舍,扫地俱尽”。又过几日,湘东王萧绎遣世子萧方入援,并命竟陵太守王僧辩率舟师万人,自汉川出发,载粮东下入援。
最为不幸的是,梁朝担任守城真正总指挥的羊侃因劳累过度,病亡于台城之内,死年才五十四岁。羊侃勇力绝人,年轻时候挽弓十余石,能手提高大石人互击,使石人皆碎。这样一个武将,竟也善音律,自制《采莲》、《棹歌》两曲,新致感人。然而羊大将军生性豪侈,承平之日,天天宾客满座,酒樽不空,锦衣玉食,无日不宴。同时,羊侃又“性宽厚,有气局”,下属因醉失火,烧掉他七十多艘大船的宝货,羊侃闻之,毫不在意。惹祸人惧事逃走,羊侃召还不问,待之如初。可惜的是,豪俊之人,壮志未酬而死。
各地梁朝援军纷纷赶到。衡州刺史韦粲率五千精兵,会同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赶至南州;韦粲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也率步骑万余人至横江;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宣猛将军李孝钦、南陵太守陈文彻以及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均合军一处,屯于新林。在韦粲建议下,众人推柳仲礼为大都督,统帅各路援军。
梁武帝太清三年初,柳仲礼把大本营从新亭移至大桁。
由于大雾,韦粲一军迷路,刚至青塘,被侯景攻击,韦粲与子弟数人皆力战而死,“亲戚死者数百人”。当时,柳仲礼正吃饭,闻讯,投箸披甲,率亲兵百余骑驰救大表哥,逆战侯景于青塘,竟也大败贼军,斩首数百,贼军掉入淮水中淹死的也有一千多人。最惊险的一幕是,柳仲礼手中长矟已经差数寸就刺入侯景脖子,贼将支伯仁突马而前,一刀砍中柳仲礼肩膀。战马惊起,柳大将军堕于泥沼之中。贼兵数百人围来,齐齐举矟要刺。恰巧梁将赶到,柳仲礼得免。自此,侯景和柳仲礼两人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侯景再也不敢上南岸,柳仲礼再也不言出战。特别是柳仲礼,那一刀似乎不是砍在他肩上,而是砍在他的胆上,自彼时起,昔日英威四振的大将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成为缩头王八。
养狼反噬 悔之无及(5)
败走的邵陵王萧伦此时也收散卒回返,与萧大连、萧在成等宗室合兵,屯于大桁南,仍推柳仲礼为大都督。
羊侃武将刚死,身为文臣之首的朱异也忧惧而死,时年六十七。老坏蛋荣华富贵三十多年,竟也善终于家。虽然众人皆怨朱异,梁武帝却十分痛悼,特赠尚书右仆射。朱异活着逃过大劫,其子孙均惨死于日后的城陷杀戮之中。
台城内梁朝军民一直不知道外面数路援军复集,至此才得知消息,“举城鼓噪”,放声欢呼。但是,大家都高兴得太早了。
鄱阳王萧范的世子萧嗣、邵陵王萧伦的儿子永安侯萧确、庄铁(这王八蛋首先出坏主意给侯景,后来“开小差”跑掉,又回到政府军)、羊鸦仁、李迁仕、樊文皎以及柳仲礼之弟柳敬礼等人一齐将兵渡过淮水,猛攻东府前栅,并放火焚毁了侯景贼军树立的栅栏,贼军败退。李迁仕、樊文皎两位勇将率五千锐卒乘胜独进,向纵深冲击,所向披靡。但他们有一点忽略了,侯景(包括几乎所有北朝将领),最会玩的就是先败后胜,你说他诱敌深入也好,说他败中反胜也好,说他使回马枪也好,反正就是瞅准了南兵“勇于乘胜、怯于交斗”的弱点,贼将宋子仙埋伏兵马,忽然半路杀出,反把梁军打得大败,樊文皎战死,李迁仕逃得一命,五千梁兵基本被侯景贼军包了饺子。
此败之后,建康城外诸路援军离心离德,一盘散沙。乱世尊军将。柳仲礼不过一介州刺史,被推为大都督后,只是在刚到时为救大表哥韦粲时亲自打过一仗,差点临阵刺死侯景。肩上中刀后,这位大都督就再没有亲自打过仗,只知天天于营帐内饮酒吃肉,且“神情傲狠,陵蔑诸将”。邵陵王萧伦每天执鞭至门,准时报到,这位柳将军也常常延迟不见。由此,恨得萧伦和萧大连等人牙根直痒痒。同时,临城公萧大连又与永安侯萧确合不来。诸军互相猜忌,莫有战心。这些“官军”初至建康,老百姓扶老携幼迎候,谁料子弟兵刚过淮水,皆纵兵剽掠,“由是士民失望,贼中有谋应官军者,闻之亦止”。没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失去民心,肯定要玩完。
内外相持,延至三月份,台城内军民日趋绝望。当初战事刚发之时,大家都以储粮为念,积贮大米至四十多万斛,特别可笑的,还“收诸府藏钱帛五十万亿,并聚德阳堂”,直正重要的柴木、食盐之类,却一无所备。
被困日久,必需品很快耗损殆尽,台城内众人只能把尚书省全部拆毁,以名贵的梁木劈柴烧火。又拆掉各种席垫,剁碎干草饲喂马匹。草料用光,只能以米饭喂马。军士劳苦,没有下饭的吃食,只能煮铠甲、烧鼠尸、捕飞鸟来填肚子。找来找去,有人发现御膳房后的平地上有一片干苔味咸,就连根刨起掰碎成小块当盐的替代品分给战士。最后,军人纷纷在禁宫内外台省之间宰马为食,杂以死人肉,“食者必病”。
台城军民如此,侯景日子也不太好过。军粮吃尽不说,四处抢劫抄掠也一无所获。同时听闻荆州勤王兵马也要赶至,侯景更是愁眉不展。谋士王伟给他出主意:“东城有米,可支一年。梁军阻断取粮之路,我们可以假装求和,趁机休息士马,修缮器械,伺敌懈怠,突然袭击。”
侯景为难,以为他已经把梁廷君臣一骗再骗,现在求和,对方又不是弱智,肯定不会同意。但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怎么也得试上一试。
侯景求和使臣入见,梁武帝老头子大怒:“和不如死!”
太子萧纲“固请”,说:“侯景围逼已久,援军相仗不战,宜暂许其和,更为后图。”
梁武帝左思右想,迟回久之,叹息道:“你看着办吧,勿令取笑千载!”
这位太子萧纲也饿急了死催,先前范桃棒真投降,他坚决怀疑不纳。如今侯景假求和,他竟然一口答应。天亡梁朝,使得这些高智商的帝子龙孙的脑子里堵成了一团粥。
出乎侯景意料之外,梁廷不仅允许求和,还令太子之子萧大款(瞧瞧这个名字,还大款呢)以侍中身份入侯景营为信质,同时,“敕诸军不得复进”,并下诏立封围城杀人的侯景为大丞相,河南王,“割江西四州地给侯景”。为了郑重其事,双方还在西华门外设坛盟誓。
讲和已毕,侯景军队一点要撤的意思也没有,长围仍旧,贼兵趁间休整铠杖,放松筋骨。梁廷责让,侯景一会推说“没船无法撤围”,一会又推说“怕南军蹑后追击”,并遣回萧大款,要求换宣城王为人质掩护贼军出走。
此时,又有南康王萧会理、湘潭侯萧退,西昌侯世子萧彧三人统大军三万来援,军于马卬洲。侯景害怕这路梁军自白下突来袭击,便上书要这支梁军还南岸,“否则,妨臣济江”。恐令智昏,太子萧纲竟然同意,严令萧会理等人从白下移军至江潭苑。
侯景一直玩“逗你玩”的游戏,还真玩上了瘾。他又派人告知太子萧纲,说自己的寿阳老巢被东魏所占,要梁廷割谯州和广陵给他,并称要从京口渡江。“太子并答许之”,爽快得让侯景都觉得不好意思。
最后,实在找不出不撤走的理由,侯景上启,指称:“永安侯萧确和直阁将军赵威骂我,说‘天子和你讲和,我们最终一定灭了你’,如果皇上召回二人,我们马上引军解围。”
养狼反噬 悔之无及(6)
至此,稍微有两块脑细胞的人,都会认为侯景在胡搅蛮缠。孰料,如此荒谬绝伦的“要求”,竟然获梁廷同意,梁武帝下诏调萧确和赵威入城,授萧确为广州刺史,赵威为盱眙太守。为了确保萧确别再“招惹”侯景,梁武帝又派吏部尚书张绾亲自出城入营召萧确入朝。
“(萧)确累启固辞,不入,上(武帝)不许。”
没办法,萧确先让赵威入城,自己想趁机南奔荆州投萧绎。邵陵王萧伦一直与侯景打仗,此时却把二儿子萧确召入帐中,“泣劝”他入朝面君。当时,催促萧确入朝的台使都在萧伦营帐内,萧确恳切地对来人说:“侯景讲和而不撤长围,其意自明。现召我入城,何益于事!”台使坚称:“敕旨如此,不能拒绝!”萧确仍旧摇头。
萧伦也怒,对身边的谯州刺史赵伯超说:“你替我杀了这小子,台使可持其首级复命!”
常逃将军赵伯超此时来了精神,抽出刀来冲萧确公子直比划。萧确怕激怒父王,更怕内斗伤和气,只能流泪入城。
可怜萧老爷子,堂堂五十年太平天子,台城之围,“上厨蔬茹皆绝”,邵陵王萧伦趁台使外出召萧确之机,为老头儿捎去几百个鸡蛋,“上(武帝)手自料简,殻ъみ煅省薄4饲榇司埃钊诵乃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正是梁武帝父子的柔仁“好心”,使得侯景能从容把东府粮米皆运入石头城。同时,闻知心怀鬼胎的湘东王萧绎又在西峡口屯兵不进,王伟便劝侯景立刻背盟进兵。萧正德想做“真皇帝”,也撺掇侯景:“大功垂就,岂可弃去!”侯景哈哈大笑,两人和他想得完全一样。
为了有理有利有节,侯景进攻前,王伟又为他写檄文,除述梁武帝“十失”,一一数罪,最后,又为梁武帝一生的统治“定性”:
陛下崇饰虚诞,恶闻实录,以妖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敷衍六艺,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铁为货,轻重无常,公孙之制也(公孙述据蜀乱民)。烂羊镌印,朝章鄙杂,更始、赵伦之化也(东汉更始的滥授官职以及赵王司马伦的滥赏)……修建浮图,厚度糜费,使四民饥饿,笮融(汉献帝时佞佛事)、姚兴之代也……政以贿成,诸阉豪盛,众僧殷实……皇太子珠玉是好,酒色是耽……湘东(萧绎)群下贪纵;南康(萧会理)、定襄(萧祇)之属,皆如沐猴而冠耳。亲为孙侄,位则藩屏,臣(侯景自称)至百日,谁肯勤王!今日之举,复奚罪乎!……
洋洋长文,文采华章,把萧衍家事国政骂得一无是处,且字字中的,大致无虚。
梁武帝览文,“且惭且怒”。于是,梁廷在太极殿前又举行告天仪式,责侯景违盟,“举烽鼓噪”。此时还搞这一套,屁用不管。闭城时,台城中本有居民十多万,战士两万多,至此,“死者十八九,乘城者不满四千人,率略羸喘。横尸满路,不可瘗埋,烂汁满沟”。到了这些步,“而众心犹望外援”,仍抱最后一丝希望,幻想四周勤王军队可以进攻侯景。
其实,城内军民坚守如此,有必死之心。如果勤王诸部四处攻击,给侯景来个“反包围”,里应外合,贼军必败无疑。但是,“(大都督)柳仲礼唯聚妓妾,置酒作乐,诸将日往请战,仲礼不许”。
安南侯萧骏劝邵陵王萧伦:“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万一不虞,殿下何颜自立于世?今宜分军为三道,出贼不意攻之,可以成功。”萧伦不从。这位爷是萧衍第六子,对父皇还算忠心耿耿,就是无勇断之谋。
柳仲礼之父柳津在朝内为官,登上城楼,大叫道:“汝君汝父临大难,你不能竭力,百世之后,谓汝为何物?”柳仲礼假装听不见。
萧老爷子找来气哼哼的柳老头,向其问计,柳津回言:“陛下有邵陵(萧伦),臣有仲礼,不忠不孝,怎可平贼?”
南康王萧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进军于东府城北,相约夜间渡河突击侯景。不知何故,羊鸦仁一军至晓未至,侯景发觉梁军异动,主动派宋子仙出击。梁军刚立阵,赵伯超又依往常一样,未战先逃(寒山大败、玄武湖大败均因此人先遁而导致军溃),萧会理单军不支,大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