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血时代 - 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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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钟会与姜维合谋在四川自立,卫瓘诈病,乘机跑出钟会营中,作檄文令众将共讨钟会。钟会与姜维被杀后,邓艾诸将追及槛车打破锁具,拥邓艾父子还成都。卫瓘自以为当初与钟会合谋构陷邓艾,恐怕反被邓艾杀掉,又想独占诛杀钟会、姜维的奇功,便派遣与邓艾有私怨的护军田续连夜至绵竹,袭斩邓艾父子——冥冥之中,做事坏阴德,卫瓘落此下场,也算是有所报应。其孙卫玠是中国历史上与潘岳齐名的美男子,并且待人宽恕,有君子之风,平生不见喜愠之色。由于名声太大,人长得太美,“京师人士闻其姿容,观者如堵。玠劳疾遂甚,永嘉六年卒,时年二十七,时人谓玠被看杀”。(这就是“看杀卫玠”典故的由来。)
杀掉汝南王司马亮和太保卫瓘后,楚王司马玮的舍人歧盛劝言道:“应因此兵势,进宫诛除贾后等人,以安天下。”楚王司马玮为人年轻轻率,经验不足,刚刚做出诛杀一亲王一大臣的大事,一时间还下不了动第二次手的决心。
闻乱而起的太子少傅张华老成持重,收集各方信息后,派人劝说贾南风:“楚王既诛二公,则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司马)玮专杀之罪诛之。”本来贾后就想乘乱除掉异己,闻此欣然同意,立刻让大傻帽儿皇帝草诏除掉司马玮。张华乘机入朝,派殿中将军王宫高举驺虞幡出殿解兵,大声高呼:“楚王矫诏擅命,大家不要听从他的命令。”众人一听,“皆释仗而走”,楚王司马玮顿成光杆司令,周围一人不剩,武艺再强,也只能束手就擒。(驺虞幡与白虎幡是晋朝皇宫内非常之物。白虎威猛主杀,是督战之旗,驺虞是仁兽,以之解兵息战。纵观晋书,以驺虞幡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的共有七次之多,众兵见驺虞幡就会惊走溃散,可见这面旗子的威力有多大。中国历史上其他任何朝代都无“驺虞幡”之名,只有晋朝才有。)
被押至闹市问斩时,司马玮还拿出藏在怀中的惠帝青纸诏书,流泪声称自己无辜。监刑官知道他冤枉,但上命严切,只能陪他流泪片刻,然后下令施刑。司马玮死年二十一岁。其谋士公孙宏、岐盛皆三族被杀。身为武帝第五子的司马玮“开济好施,能得众心”,身死之日,百姓为之立祠,昔日将士也多为其下泪。但如此堂堂王爷,俊秀小伙,终成丑八怪贾后的杀人之刀,继杀掉司马亮和卫瓘后,自己也成了刀下之鬼。
至此,“八王之乱”第一幕闭幕,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谢幕”。二人是八王中首先被干掉的。皇后贾南风大权在握,开始委任亲党。为了调和矛盾,在其外甥贾谧的建议下以为张华、裴NFDA6等人名望贵重,又非皇族,对帝室没有直接威胁,便任命张华为侍中、中书令等高官,掌管机要。“(张)华尽忠帝室,弥缝遗缺,贾后虽凶险,犹知敬重(张)华,贾模与(张)华、(裴)NFDA6并心辅政,故数年之间,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张)华等之功也”。将近十年之间,西晋政局粗安,京城政治中也没有太大事件发生。
树欲静而风不止(1)
——元康年间巨变之前“歌舞升平”的西晋政局
皇后贾南风擅权,贾家人当然吃香。
贾谧是贾南风皇后的亲侄子,自然大受宠幸。加之他承袭其外祖贾充之爵,又有皇后椒房之亲,权过人主,威福无比。“(贾)谧好学,有才思”,是个文学青年,虽然“器物珍丽,歌僮美女,选极一时”,仍然不满足于奢侈。有人谀称贾谧文章华美,可与汉代大才子贾谊比肩,这一拍正中下怀,浮华小伙儿立刻“开门延宾”,一时间“海内辐凑,贵游豪戚及浮竞之徒,莫不尽礼事之”。当时声名赫赫的这个文学小圈子共有二十四人,号为“文章二十四友”,其中不仅有刚刚幸免于杨骏之难的美男子潘岳,还有中国文学史上数位名人——陆机、陆云、左思、刘琨以及那位因富而流名后世的石崇等人。
言及贾谧,不得不交待一下他的外祖父、当朝皇后贾南风之父贾充。“杀人放火富贵终,修桥补路贫贱死”。贾充正是这样一个一生坏事做尽,却安享荣华富贵,幸福老死于床上的典型人物。
贾充,本来是曹魏朝大臣,司马氏掌权后,他马上见风使舵,倾心附和司马氏。魏帝曹髦在喊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的著名历史口号后,小伙子持剑登车,亲自从宫中杀出,讨伐权臣司马昭。贾充率军士与曹髦拒战。由于皇帝亲自出马,司马氏私军从情从理处于下风,将有奔溃散逃之险。关键时刻,贾充对太子舍人成济说:“司马公豢养汝辈,正为今日之急,你还等什么!”经过此番“激励”,傻里巴叽的成济纵马而出,一戈就把二十岁的俊美善丹青的皇帝曹髦捅个透心凉,死于马下。不久,司马昭虽然假惺惺诛杀成济三族以表示自己与“谋弑”无关,心中却对贾充这位保全了司马家族、杀掉魏帝曹髦的“幕后黑手”非常感激,对他封侯增邑,列为亲密心腹。司马昭临死,本想传位给司马攸,又是贾充盛称司马炎宽仁嫡长,力保立司马炎为世子。司马炎篡魏后,感念贾充推荐力保的“建明”大恩,封其为鲁国公,转车骑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射。
贾充家门贵幸,其前妻李氏之女为齐王司马攸的王妃,其后妻郭槐之女贾南风为太子妃。贾充自以为对司马父子有推立深恩大功,常常肆无忌惮,恃功倨傲。当然,他也有遭受尴尬下不了台的时候。吴主孙皓被俘,晋武帝大会群臣引见孙皓及吴国诸降官,对孙皓说:“朕设此座已待卿久矣!”孙皓虽然是淫暴之君,还是有南蛮的锐气英武,回答说:“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晋武帝大度一笑(现又有说法认为孙皓是谄媚晋武帝,指自己在南方设帝座待晋武帝,完全是误读史书。)。贾充想当众斥责孙皓给自己长威风,就咄咄逼人地问:“听说你在南方凿人眼睛,剥人面皮,这是什么名目的刑罚啊?”孙皓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直视贾充说:“人臣有弑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贾充闻言,知道孙皓话里有话,默然有愧色。一次朝士宴饮,河南尹庾纯醉酒,与贾充争吵,贾充大怒,斥责说:“父亲老病,你却贪官位不归家奉养,真是无天无地,不忠不孝啊!”庾纯也反口相讥:“高贵乡公何在!”(曹髦遇弑后,被贬封为高贵乡公。)贾充惭怒,也无可奈何。
古人以忠孝治天下,宋、明、清历朝历代更是如此,堂堂赫赫如明朝权臣张居正,父死不守丧,虽然是以皇帝名义让其“夺情”理政,仍导致天下汹汹之议。晋朝篡魏,写《陈情表》的李密开宗名义地便讲“圣朝以孝治天下”,其实是委婉地表达晋朝不能以忠为首,因为司马氏本身就是以下篡上。封建社会对忠孝之义极其看重,有时甚至是孝在忠上,因为不为孝子,肯定枉作忠臣。“极左”风潮正盛时,常常有编造的感人宣传事迹,某某劳动模范父母病重将死,模范为了炼好一炉钢、割完一垄麦、站好一班岗,往往坚守岗位,化悲痛为力量,就是不给父母看最后一眼的机会。如此表现,在封建社会肯定会被世人唾骂不已,且再无任何进仕的机会,因为这种“表现”有悖人情孝道。
贾充后妻郭槐奇妒。贾、郭二人原有两个儿子,皆因郭槐奇妒而死。长子贾黎民三岁时,乳母抱于怀中,贾充从外面进来,小孩子见到爸爸乐得手舞足蹈,贾充走近前逗孩子玩耍。郭槐望见,以为贾充与乳母有一腿,当庭就抢下孩子,把乳母鞭打而死。“(贾)黎民恋念,发病而死。”小孩子整日和乳母吃住在一起,感情极深。眼见奶娘被打死,又惊恐又想念,很快便死掉了。后来,郭槐又生一男孩,已有一岁多时,贾充爱儿子,用手抚摸乳母怀抱中的小孩子的光脑袋。“郭(槐)疑乳母,又杀之,儿亦思慕而死。”好好两个儿子,因郭槐奇妒,皆幼小时就暴死,贾充因之没有了继承人。贾家奶娘也真不好做,动辄就会被女主人弄死。
贾充与侍中任恺不睦。任恺便在一次朝会时,借口关中氐羌反叛,劝说武帝派“德高望重”的贾充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拟外派做官。京官做久,外派虽然又增加了几个虚衔,其实和被贬差不多。只要远离了政治核心和皇帝,疏于走动,很快就会被人遗忘。贾充愤懑之间,其私交甚好的朋友荀毷给他出主意,劝他嫁女与太子。皇储结婚,丈人肯定得留居京师办大事,这样,既无推辞之名,又可因故不行。贾充老婆郭槐也四处活动,杨皇后又使劲吹枕边风,贾充亲信等人也不断向武帝讲贾家女儿“才质令淑”,果然最终事成,贾南风成为傻太子的正妃。所以,好多大事的缘起,往往是件八杆子也不打着的小事。假使当初贾充不被外派,他也不会动起把女儿嫁给傻帽儿太子的念头。这样倒好,自己的老身子骨是留在京城了,安乐床箦而死,但身死数年后,数宗数族皆被杀个溜光,鸡犬不留。
树欲静而风不止(2)
贾谧是贾充小女儿贾午(当时差点嫁给惠帝)的儿子,其父亲是南阳人韩寿。“窃玉偷香”一典,正是来自贾谧的这位美男子爸爸。韩寿“美姿容,善容止”,也是贵族子弟,其曾祖父韩暨曾为魏国司徒。小伙子二十岁左右,即被贾充辟为司空掾,成日与贾充一帮僚属在府中宴饮论事。贾午少女思春,曾于窗户间窥见美貌郎君韩寿,就遣一婢女往韩寿处,充当红娘。这婢女伶牙俐齿,说贾午“光丽艳逸,端美绝伦”。韩寿心动,小伙子身体又好,“劲捷过人,逾垣而至”,那么高大的府墙,竟也能跳过,这韩寿轻功真是了得。丑姑娘食髓知味,云雨数番后畅爽得不得了,把晋武帝御赐给老爸的西域异香也偷出来赠送给韩小伙。贾充的僚属报称,韩寿身上奇香扑鼻,经月不歇。贾充大惊,深知这种异香武帝只赐给自己和大司马陈骞。又联想小女儿近来“悦畅异于常人”,明白是女儿偷汉,便也顺坡下驴,把贾午嫁予韩寿为妻。韩寿命好,惠帝即位后不久的元康初年就病死,但他的四个兄弟和老婆贾午后来均被族诛,贾午更是被大棍乱捶而死。可见,男欢女爱的故事虽美好动人,但应该只观高潮大团圆处即可止歇,再往下看,就是鲜血淋漓,血肉横飞了。
因此,贾谧原姓韩,应为韩谧才对。正是因其外祖贾充无子绝后,他才以外孙入继贾家,改姓为贾。贾充于晋武帝太康三年(282)病死,博士秦秀还认为他“悖礼溺情,以乱大伦”(指其以外孙为后嗣之事),请上谥曰“荒公”。武帝感激贾充拥立之功,不从,更谥为“武”。
风波过后,西晋上层歌舞升平,高官士族聚敛无度,不理政事,多以清谈为乐。王戎为司徒公,“与时浮沉,无所匡救”,政事皆委任僚属,自己做撒手大掌柜,天天出外猎饮宴乐。“(王戎)性复贪吝,园田遍天下,每自执牙筹,昼夜会计,常若不足。”其家有品种优良的李树,出卖赢利,又怕别人取李树种仿植,便用细针在售出前把李子核钻透,财迷到了神经病的地步。尚书令王衍、河南尹乐广以及王衍弟弟王澄等人,“皆善清谈,宅心事外,名重当世,朝野之人,争慕效之”。这帮人成天手执麈尾,宽衣大袖,剃面熏香,望之如神仙中人,以政事为“俗务”,玩命地钻研老庄玄言,而且举国若狂,以他们为为人处世的仪准,上行下效,想不亡国却也难呀!阮咸、阮修、胡毋辅之、谢鲲、毕卓等士族名士,“皆以任放为达,至于醉狂裸体,不以为非”。魏晋交迭之际,阮籍、嵇康等人为了逃避政治杀戮,醉酒佯狂,疯疯癫癫,还有情可原。晋武帝中后期,政局稳定,四边无大征伐,本来正是励精图治之时,这些朝廷精英们却一反常态,个个变成了大哲学家和大诗人。吏部郎毕卓(字世茂)有首诗最能表达这些人的“精神境界”:“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
贾南风这边,更是荒淫放恣,一爽到底。她先是借看病为名,与太医令程据搞在一起,肆无忌惮,“乱彰内外”。而后还觉得不过瘾,天天派人从宫外哄取美少年俊小伙入宫,败火过后,常常是杀人灭口,把这些“药渣”统统做掉。洛阳城南有个管治安的小吏,“端丽美容止”,平时工资微薄,忽然身上穿戴奇异,所佩珠玉皆罕见内廷之物。他周围的同事察觉其事可疑,禀报上司,派人马上把他拘押审问。这个漂亮小伙辩称:“先前遇见一个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