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血时代 - 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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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71年年底,桓温亲自率兵还于建康,派人给禇太后捎话,要废掉司马奕,立元帝少子、会稽王司马昱为帝,并把已经以皇太后名义写好的诏书底稿送呈褚氏。
当时,褚太后正在佛堂拜佛,见人送上大司马“急奏”,连忙起身,依着佛堂门随便看了几眼,对来人表示:“我本来就怀疑有此事。”这位太后深知晋室不兴,权臣势重,司马奕又非自己亲生,阻止也无济于事,不如顺水推舟。褚太后提笔在诏草上写下数字:“未亡人(褚后自称)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意即表示赞同废立之举。
古代中国,废立皇帝是天大的事情,桓温权力再大,也要走太后这道“手序”。送呈诏草之前,桓温还怕褚太后有异议,“悚动流汗,见于颜色”。看见诏书被褚太后签字批准,桓温大喜。
公元371年阴历十五乙酉,桓温集百官于朝堂,宣示太后的废立之诏。在晋代,先前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莫有识其故者,百官震慄。(桓)温亦色动,不知所为”。这下倒好,大事决定下来,废立程序没一个知道。倒是尚书左仆射王彪之知道其事不可逆转,就建议按照《汉书》中霍光废昌邑王立汉宣帝的故事,现取《汉书》现“取经”,宣太后诏令,废司马奕为东海王(过了一年又降为海西公),以会稽王司马昱继承皇统,是为简文帝。
废帝司马奕“著白帢单衣,步下西堂,乘犊车出神兽门。群臣拜辞,莫不殻ъぁ薄?杉韭磙日馕换实廴嗽祷共淮怼U馕环系酆芸毂凰偷轿庀匮霞涌垂埽贪捕昴甑祝腥苏┏朴刑竺苴钣韭磙绕鹗禄构次弧K韭磙绕鹣然褂兴铱饕恢备嫠谋D啡摆桑桓仪峋偻G袄醋急附俪炙韭磙鹊被献悠鹗碌娜撕茏偶保担骸按笫陆荩跄芴排酥阅兀俊狈系刍卮穑骸拔业米镉诖耍颐沙⒖礤叮醺彝<偃缣笥汹刮腋次唬τ泄估矗趺粗挥心阋蝗宋奁疚蘧堇创耍ㄊ悄忝窍胱髀摇!崩慈思滦梗厦μ幼摺4幽且院螅韭磙雀恰吧盥呛峄觯硕湃厦鳎匏嘉蘼恰保杖蘸ㄒ泄松潞⒆樱耘扇思词毖退溃郧蟊5糜嗄辍S纱耍馕环系刍顾忝茫只盍耸迥瓴挪∷溃蹦晁氖濉
一不做,二不休。桓温废掉司马奕后,又奏称简文帝的哥哥武陵王司马晞与其子和袁真通谋,欲行不轨,免掉其太宰之官,废放于家。此外,桓温又恨殷、庾两家人在朝中势大,迫使宗室新蔡王司马晃“自首”,牵告殷浩之子殷涓及庾亮之弟庾翼的三个儿子庾蕴、庾冰、庾倩等人谋反,并族诛了涉案诸人。
殷浩少与桓温齐名,成年后两人争权,殷浩失败,于乡下郁郁病死。桓温派人吊祭,殷涓不答,得罪了桓温。但庾氏一族自庾亮和桓彝起就与桓氏子一辈父一辈的老交情,庾翼又曾在关键时刻向晋明帝举荐过桓温,诛除庾氏一家数支人户,老英雄未免做事有些过绝了。
“大事”行毕,桓温废立杀人之事果然收到大成效。侍中谢安远远望见桓温,忙下跪拜礼。桓温见大名士此举也吃惊,忙问:“安石,你怎么向我行如此之礼?”谢安答:“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可见,连谢安当时都把桓温当皇帝来拜了。
桓温的参军郗超官职虽不高,但朝中诸臣知道他是大司马的智囊,“皆畏事之”。谢安曾与左卫将军王坦之一起前往郗超府中拜会,由于巴结奉承的人多,两人从早晨等到中午,还轮不上被接见。王大少爷忍耐不下去,想乘车离去。谢安急忙抓住王坦之的袖子,哀求说:“难道你就不能为了宗族性命再忍耐片刻吗?”
嗟叹英雄业不竟(2)
新被桓温拥立的简文帝司马昱,字道万,是东晋元帝的小儿子。此人“少有风仪,善容止,留心典籍,不以居处为意,凝尘满席,湛如也”,是个貌美儒雅的玄言大家。如此之人,虽神识恬畅,却无济世勇略。所以,登帝位后,司马昱“常惧废黜”,只是做个皇帝幌子而已。谢安对这位影子皇帝评价甚恰当,认为简文帝是惠帝之流,只不过是清谈方面比惠帝略胜一筹罢了。
简文帝没什么福分,当皇帝才一年多,就病入膏肓。弥留之际,晋廷一日一夜发四道急诏,召桓温入朝辅政。“(桓)温辞不至”。无奈,简文帝强撑病体,亲自写信给桓温,让这位大司马“以周公居摄故事”代理朝政,并表示“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
倒是侍中王坦之截留此信,在简文帝床前亲手撕碎,表示:“天下乃宣帝、元帝之天下,陛下您怎能想给谁就给谁?”简文帝知道王坦之一片忠心,就让王坦之把诏书内容改为如下:“家国事一禀大司马,如诸葛武侯、王丞相(王导)故事。”嘱托完毕,简文帝于当日病逝,时年五十三。
当时,朝中群臣还不敢马上拥立太子司马昌明为新帝,想等桓温还朝后再做决定。尚书左仆射王彪之临危决断,认为天子崩、太子代立是天经地义之事,马上拥立年幼的司马昌明为帝,是为孝武帝。褚太后本来已下了命桓温行周公居摄故事的诏书(即任桓温为“代理皇帝”),也被王坦之谏阻。
桓温方面,一直想当然认为简文帝临死会把皇位主动禅让给他,即使不然,也会以周公之礼居摄朝政。结果,读毕简文帝遗诏,知悉二事都不成,太子已经嗣位,桓温怒极。他认定是王坦之、谢安从中作梗,深恨二人,形于颜色。
孝武帝宁康元年(373)三月,桓温提军入朝建康。当时,都城内人情汹汹,都盛传桓温入京要诛王、谢两族,并移晋鼎,取而代之。
听说传闻后,王坦之惊惧异常,谢安坦然自若。晋廷下诏,命百官郊迎大司马桓温于新亭。王坦之害怕性命难保,想推辞不去。谢安劝道:“晋祚存亡,决于此行。”
桓温至新亭,晋廷“百官拜于道侧”。桓温大陈兵卫,依次接见百官,“有位望者皆战慄生色”,王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版”,只有谢安一人“从容就席”。
众人坐定,谢安果真是有名士风范,他笑对桓温说:“我听说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您何须在周围墙后安排那么多兵士呢!”
桓温也为谢安怡然之态而折服,笑着回答说:“不得不这样作呀!”便命左右撤去壁后手持利刃的军兵。
谢安曾经在桓温手下为官,为大将军司马,两人算是“老朋友”。至此,二人谈天说地,忆旧言朋,笑语移日。
晚间,桓温独召谢安、王坦之两人,商谈国事。郗超依桓温安排躲在屋中卧帐里偷听三人谈话。风吹帐开,一眼瞥见郗超撅着屁股凝神偷听,谢安笑道:“郗生可谓入幕之宾呵。”
正是由于谢安等人的镇定、从容,在外有强臣、内有幼主的危乱局面下,晋室得以保存。
在建康停留了十四天,桓温旧疾复发,便拥兵返回老巢姑孰。疾笃之时,桓温不停派人示意朝廷加九锡给他,很想临死前过一把皇帝瘾。
谢安、王坦之两人不敢直接回绝,便命袁宏起草加桓温九锡的诏命。袁宏草就,给王坦之看。王坦之叹其文笔华美,但表示:“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谢安见到诏草,也胡乱改易,故而诏命一直发不出去。袁宏渐渐看出端倪,就密问王坦之到底要怎样做。王坦之说:“听说桓温病势一天重过一天,估计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九锡之诏,能拖就拖。”
诏命一拖再拖,桓温却等不到看见“九锡”了。公元373年阴历七月乙亥日,桓大将军病死姑孰,时年六十二。晋廷以霍光之礼葬之,追赠丞相。
桓温死前,以其弟桓冲袭领其众。桓温世子桓熙和弟弟桓济不服,想谋杀叔叔桓冲。桓冲事先知其谋,秘密逮捕了这两个无才无能的侄子,表奏桓温幼子当时年仅六岁的桓玄为桓温之嗣,袭封南郡公。
桓温有六子。桓熙、桓济杀叔不成,送至长沙囚禁,“无期徒刑”;第三子桓歆早死;第四子桓祎生下来就是个傻子;“不辨菽麦”;第五子桓伟忠厚诚实,为官清明,历任安西将军、荆州刺史等职,三十岁左右病死;袭爵的第六子桓玄最有名,曾一度称帝,但最终也导致了桓氏宗族族诛的结局。
桓冲虽为桓温之弟,温良敦厚,并自请解去要职,外任扬州,把朝中大权让给谢安。后来,苻坚南侵,晋朝降将朱序当初就是桓冲所保举。朱序降秦,桓冲就“惭耻不安”,淝水大战,朱序又临阵大叫“秦军败了”,立功又回晋朝。桓冲为此更是惭恨,加上一直身体多病,竟在东晋大胜之时,发病而卒,时年五十七。晋廷赠桓冲太尉,谥宣穆。厚道好人,也算善终。
史载,桓温病重时,桓冲问大哥死后如何“处置”谢安、王坦之。“(桓)温曰:‘渠等不为汝所处分。’”由此,史官们又自以为是地认为:桓温以为自己活着,王、谢诸人肯定不敢立异;桓温死后,王、谢又非桓冲所能畏服。如果杀掉王、谢诸人,于桓冲无益,更失当时之望——如此猜想,完全是把桓温当成一个逆臣来推想。
嗟叹英雄业不竟(3)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桓温最后也是英雄老去,含忧而逝。假使他真有必篡之心,如司马师、司马昭之流,肯定会杀掉谢安诸人。政治角力场上,权势相随,人在人情在,人都杀掉了,“时望”又奈我何!但历史不能假设,我们只是应该以公忠立场认定桓温终以大局为重,为东晋保留了重要的政治人才。否则,日后苻坚大帝百万大军来敌,就没有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了。
总是自标正统的封建史臣,对于桓温伐蜀以及他第一、二次北伐的历史功绩,都还表示钦赞:
桓温挺雄豪之逸气,韫文武之奇才,见赏通人,夙标令誉。时既豺狼孔炽,疆场多虞,受寄干城,用恢威略,乃逾越险阻,戡定岷峨,独克之功,有可称矣。及观兵洛汭,修复王陵,引旆秦郊,威怀三辅,虽未能枭除凶逆,亦足以宣畅王灵。
桓温本性节俭,虽权侔帝王,每次饮宴,“惟下七奠柈茶果而已”。这位大将军,生平只佩服两人,一是西晋未期在并州地区抵抗强胡的刘琨,另一位就是已故大将军王敦。第一次北伐后,桓温在北方带回一个“巧作老婢”,是刘琨从前的府中歌妓。这老太太一见桓温,便潸然泪下。桓温问其原因,老太太答道:“您长得很像刘司空。”桓温大喜,回屋整装束发加冠,打扮齐整,又把老太太叫来欲问其详。
“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须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声甚似,恨雌。”老太太真逗,言语之间,竟也有晋人深刻的幽默感。
桓温闻言,“裭冠解带,昏然而睡,不怡者数日”。由此大英雄失望之态,可见其真率之情。
晚年,桓温经过王敦之墓,心中感慨,连称王敦:“可人!可人!”
王敦、桓温两人,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是少年英武,同是尚主驸马爷,同为大将军,同是豪爽英武,同是功业不俗,同是晚年有篡夺之心,同是大业不成、忧病而死。因此,史臣把两位“大将军”同列一传,也自有其正史之理。
最可惜的是,桓大将军既未能开基建业而流芳百世,亦没能篡夺人国而被骂名千载。曹操、司马懿、高欢死后,还能在地下做开国皇帝。桓温呢,只吃过两年多“宣武皇帝”的冷猪肉,整个家族就因桓玄的灭亡而烟消云散,悲夫!
“草付应王”天意偏
——前秦的崛起
西晋灭亡后,黄河流域广大地区成为一个历史大戏台,匈奴、鲜卑、羯、氐、羌五大少数民族乘势在北中国你方唱罢我登场,几十年间,竟出现了十六个“国家”,大多是游牧民族首领称王称帝,其中如后赵、北燕、大夏、后汉等政权的国主大多凶狠残暴,喜于杀戮,几乎都是“兴也勃焉,亡也忽焉”。盛强时虽有控弦衣甲之士百万,崩溃之时如溃穴之蚁,刹那间消散。
十六国中,最令人慨叹、最令人惋惜、最令人扼腕的当属一代英豪帝王苻坚——此君在王猛等汉族大臣辅助下,灭张平,收张蚝,击乌延,威振西凉,还在潞川大破燕国慕容NFDAA四十万大军,灭亡前燕,继而又灭凉击代,一统北方。当此之时,如果大英雄苻坚休养生息,善抚士民,静待天时,趁东晋内乱一举起兵,统一中国当属反掌之势。但他偏偏逆时而行,不顾群臣反对,短时间内发兵八十七万,号称百万,并骄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