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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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耳鬓厮磨的每段记忆,岂能拱手让人 ?'…87book'紫颜知其心思,点头笑道:“好,不送。我想赠她们每人一笔银子,将来我们去了,不致饥寒受苦。”
侧侧向来对钱财无甚讲究,闻言点头,道:“商陆呢?”
“他想回乡看妻儿。在此之前,行走四方凭易容术赚够买宅院之用,再把妻儿接出来住。”
侧侧叹道:“有志气,他果然是全好了。”
不几日,商陆前来告别。与紫颜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受到的指点颇多,心志磨炼得越发成熟。紫颜送他诸如云光胶、夕蜜胶等难得的易容材料,侧侧则亲制了几身衣裳,商陆感激不尽,自知这是千金难换的真情义,深深朝两人拜谢。
萤火为他雇了车,送他前往城门。侧侧目送他离去,回头看见紫颜萧索的神情,道:“你如此尽心待他,是为了什么?”
紫颜温柔一笑,“这之后我与你天涯相随,忘了什么易容、织绣,平凡到老也不错。”
侧侧怦然心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倚门瞅了紫颜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想起紫颜的志向,就问:“你说什么对天改命的,不管了?”
“别人的命已改尽了,他们自有路可走。至于我的……”他摊开手掌,笑容未退,“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到底能不能安然度过,要看老天。”
侧侧蓦地黯然,忘了劝慰,一颗心生生地疼。
紫颜见她俏面寒白,走去握住她的手,“你呢?除了我的事,还有什么心愿?”
“师父和夙夜不知怎么样了?她本想我继承文绣坊,可是我……”
“如果没有我,你想继承吗?”
侧侧心恸地看他,十个文绣坊也不及他一根指头,但是,如果没有他,她的确舍不得离开那里。
晚间用膳时,侧侧愁眉不展,紫颜想起一事,对她和萤火道:“离开京城前,我为你们备了一份大礼,到时想怎么处置,都由你们。”侧侧和萤火对视一眼,不明他在说什么。
紫颜也不点破,又道:“等了结了那件事,就可把往日一笔勾销。从此海阔天空,我们都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侧侧反而怕起来,摇了他的手道:“是什么大礼?说清楚。”萤火蹙眉,飞快地转着念头。紫颜神秘笑道:“不可说。”自忖若非照浪有无数事须打点,恐怕此刻早是紫府的笼中囚。
侧侧猜了一阵,末了嫌紫颜小气,不再理会。
次日一早,紫府大门被敲得乒乒乓乓响,童子飞报紫颜,说外面来了一个易容师。此刻紫颜正与侧侧在披锦屋整理他的锦绣衣物,无心其他,只说不见。
童子道:“那小孩跪在门口,不见怕是……”紫颜愣了愣,侧侧笑问:“多大的孩子,敢说是易容师?”童子道:“看去十岁上下。他没说假话,瞧了我一眼,就把他的脸捏成我的模样。要不是见惯少爷的手段,我还以为……他是妖怪。”
侧侧起了好奇,走了两步,紫颜一动未动,专心地清点衣物。侧侧遂道:“我去看看。”跟了童子转到府门口。
一个眼睛奇亮的孩子站在石狮子旁,穿了旧旧的枣红绸夹袄,头顶盘了两个髻。他一见有动静,忽闪了眼就朝来人笑。侧侧回了一笑,小孩道:“肯放我进去见紫先生了?”侧侧摇头,小孩扑通又跪下,“那我等他答应了再说。”
侧侧心中好笑,“你又不拜师,这么客气干什么?”
“咦,你知道我心思!我正想来看看这个紫先生有没有真本事。要是名副其实,我就拜他做师父;要是连我的花头也没有,我立即就走。”
侧侧想了想,回绝道:“你是听说了玉观楼的事来的?如今那楼封了,易容师的比试也没了,我家先生不与人相斗。你回去吧。”
小孩用双膝向前走了几步,移到侧侧跟前,一脸恳切地求道:“好姐姐,与玉观楼无关,没能赶上那时机是我福气薄。紫先生是大师,我可是专程离家出走赶来见他,一路风餐露宿——若见不到紫先生,我死也不甘心。”说完,伸手拉住侧侧的袖子。
侧侧无心与他拉扯,心下踌躇不决,萤火这时闪出身,用手一托,把小孩挡在了一边。
“先生问你叫什么?”萤火板了脸道。
小孩大喜,“我是神荼,学易容四年,师父号苍溪老人,不知道紫先生听过没?”
萤火点了点头,把红漆大门一关。侧侧随他往里走,问道:“紫颜肯见他了?”萤火摇头。等到了屋里,萤火说完小孩的来历,紫颜沉吟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之后他依旧埋头翠绡丽锦,萤火无奈,只得由那小孩去了。侧侧放心不下,悄悄出去瞧了几回。那个叫神荼的孩子并没当真一直跪着,百无聊赖地在门外晃悠。
当夜,紫颜早早睡下。侧侧打发童子去门外看那孩子,回报说人已走了,便忘了这事。
第二日,神荼又在府门口吵闹。不料天色不好,赶上大雨,他撑了把伞在外面飘摇。萤火赶了几回,就是不走,生了根似的非杵在门外。
紫颜只当不知道,去到天一坞听曲。因了风雨急鸣,云渚楼外不能演,玉津堂里还有个小戏台,在那里摆上排场吹拉弹唱。那些伶人自知没几日可侍奉,分外逢迎,特意穿了侧侧绣制的霞衣,莺舌燕声地唱起来:“静里休作观,光中不见明,杳杳复冥冥。闻香不知异,对乐不听声,放下两无情,才是个真常小境。”
一时郁香呈瑞,玉管咽春,掩过了堂外萧瑟凄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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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一曲,侧侧进来在他身边坐了,婆娑秀影,婉转歌喉,声色总是不厌。紫颜道:“云游时可享不了这个福。”侧侧一笑,“你舍不得,我们不走也罢。”紫颜摇头,浮现出厌厌的神情,像是腻歪了京城这个腌臢地。侧侧心下明白,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萤火走近,一脸怒气,侧侧知他平时极有耐性,想是出了事,朝他使了个眼色,走过一边悄问:“是那孩子的事?”萤火道:“他扮成夫人的模样装疯卖傻,惹得路人笑话。”侧侧皱眉想,竟是个胆大妄为的主,情知这样的人紫颜更不会见,笑道:“我去瞧瞧,敢欺到我头上。”
她换上英气飒然的翠毛锦织金云狐皮箭衣,外罩了一件琥珀衫遮雨,沿穿廊到了府门。打开大门,神荼闪过一张酷似她的颜面,笑嘻嘻地道:“果然把夫人逼出来啦。”
“易容不是让你拿来胡闹的。”侧侧斥道。
神荼闻言冷笑,挂了一身雨水,抱臂道:“这紫先生架子好大,一天到晚打发你们做挡箭牌。难道他怕了我不成?我上门求教,他就该见我,哪有闭门谢客的道理。我不管,他就算病了残了,只要还能易容,就要和他比一比。”
侧侧又好气又好笑,“若不是长生不在,随便找个人就能把你这狂小子比下去。”
神荼傲然道:“忘了告诉你,你说的那个玉观楼我早就去过,里面的人本事不值一提,有个叫石火的,和我照面就输得一败涂地,连师门的信物也留给我了。”
不能任他无理取闹,侧侧此时竟想起了照浪,如果他在,哪怕易容术不及这孩子,也定能把他吓走。想到此,她心一横,缓缓从发髻里摸出一根针,悠悠地问:“你想清楚了,到底走不走?”
侧侧刺出绣针时,神荼如风掠出一丈开外冲入雨帘中,身手异常灵敏。侧侧稍一迟疑,这孩子窜到石狮子后躲起,扮了鬼脸道:“你这姐姐好凶!不和你玩啦,我走就是了。”说完当真转身离去。
侧侧疑他有诈,过了一支香辰光再去,雨停风歇,巷子空寂如睡,他果然去得远了。
第三日,侧侧未听到门外有喧哗,想那孩子终肯放手,一念也就忘了。没多久车马喧哗,侧侧疑心神荼捣鬼,立即带了萤火出门去看,不意来了熟悉的客人,竟是文绣坊的占秋。
久别重逢,侧侧喜出望外迎上去,牵了她的手。两人边走边寒暄,侧侧问她所来何事,占秋道:“宫中绣院命绮玉坊主进宫任职,文绣坊现下无首,奉前坊主令,请七师姐回去接管。”
自侧侧到了紫府,六师姐绮玉继任文绣坊坊主之位已逾两年。见到师门来人,侧侧蓦然惊觉她想念在绣坊和众人相聚的日子。金织玉绣的彩帛给了她太多力量,而今远离了那番热闹,心内说不寂寞是假的。
“姐妹们好么?”
占秋挑诸人的近况说了。夜笳的织锦被异国皇帝钦点为贡品,纱麟将生意做到了海外的岛国,仙织的麟儿与瑶世的爱女结了娃娃亲,珠锦终于安定下来开了绣院。诸姐妹唯一牵挂的就是侧侧,寄望她有个好归宿。
“绮玉坊主说,若是七妹无心织绣,不来做坊主也无妨。但若有心将绣法发扬光大,不如带了心上人一起来文绣坊,共同操持。”
侧侧俏面飞红,心想紫颜已说要离开京城,不如一齐去文绣坊。她心思流转,瞥见萤火在一边听着,想起神荼的事来,悄言吩咐了几句,萤火拔足而去。
打发走萤火,侧侧拉占秋去了她的裁玉筑。经历锦绣一事之后,紫颜做主把朵云小筑的名改了,手书了那么个匾额,又拆了间隔的高墙。占秋见了,只觉侧侧好事将近,暗自为她欣喜。
到了午膳时分,侧侧安排酒筵招待,占秋稍用了饭菜,问她意下何如,想要早早回去复命。
侧侧踌躇半晌,未几,紫颜也来相见,听到占秋的来意呆了一呆,笑道:“这是好事。”侧侧凝眸浅笑,“你准不准我去?”紫颜随口道:“你去自然大好,可怜我要一个人浪迹天涯。”侧侧呵呵一笑,欲语还休,偏没把绮玉那句话说出口。
占秋冷眼看这两人,侧侧在旁人面前何等洒脱,见了他不免拘泥不自在,想是用情过深的缘故。她是过来人,不由暗生感叹,细细打量紫颜的容止,笑靥里仿佛有一丝霜天般的冷,不易察觉地郁在眼底。
待要再端详仔细,紫颜的电目直直射来,占秋一畏,缩回目光不敢对视,心里反复想着那抹清华之色,像是连她的心也要一起冻住。
她不便对侧侧明说,又不宜拿继任的事催逼,遂笑道:“这事慢慢再说。我初来京城,一要为绮玉坊主进京准备,二要为姐妹们选些土仪带回去,有什么去处能让我好好玩几日?”侧侧想了想,说出一串地方,要带占秋去见识。占秋推说有几个婆子跟着采办,不必她陪同,好说歹说侧侧才应了,另备一份大礼恭贺绮玉。
忙忙碌碌后占秋去了,侧侧从府门送行回来,走到半途见有早梅绽放,几簇娇黄惹人心怜,在廊上伸手拈起一枝细赏了片刻。花影间有青衣闪过,侧侧叫道:“站住!”
那童子只在东角门行值,侧侧操持家务多时记得清楚,因问他可是有事。童子转身答道:“那小子又来了,好在被我赶走。”侧侧道:“既如此,不必通传。”童子应声欲走,侧侧忽觉不对,定睛看了看,冷笑道:“果然是你易容进来,只是个头差太多。”
那孩子叹道:“明明垫了鞋,仍是不够,折腾身形真是麻烦。”
侧侧当即摸针,神荼逃开几步,躲在花树里用手止住她求饶说:“好姐姐,我这三顾紫府诚意已够,你就通融一下。”侧侧啐道:“事不过三,今次闯到家里来了,简直是强盗!”神荼苦笑道:“你家先生真是难见,不知我要费多少工夫才能……”他忽然滚出一大颗泪,“才能见到他,以慰我师父在天之灵。”
神荼索性蹲下大哭,地里泥泞未除,他个子又小,直如泥娃娃一般。侧侧起了恻隐心,问道:“你师父过世了?”神荼眼泪汪汪地道:“我从小侍奉他老人家,可是……可是……还没学尽他一身本事,他就……”
侧侧想起沉香子去时的情形,有了同病相怜之意,口气一软,道:“要见紫颜不难,要比易容就……”神荼抹去泪,仰起头自负地道:“我到他面前,就有法子激他动手,只求姐姐成全。”
侧侧低头思忖,神荼见她意动,只管捡那些怨泣悲伤的师徒遗恨说了,侧侧越听越是难过,咬了唇道:“你且换回衣衫容貌,我带你去见紫颜。”
香雾萦风缥缈,披锦屋里燃了绝好的香,远远走近恍若踏足仙山,醺醺然轻了骨骸,酥了心神。侧侧知紫颜在焚香疗伤,特意嘱咐神荼不可擅近,将他留在屋外的桐月亭里候着。
一进屋,香气如策马冲泥逐身而上,侧侧蹙眉张望,见数只掐丝珐琅鱼耳炉里火光大盛,连忙用香灰压了下去。整座屋子悄无声息,她疾步走到东屋,紫颜倚了莲心枕睡去,身子歪在罗汉床边。
侧侧手拉锦被,轻轻一动,紫颜张开双眼,四目赫然相对。侧侧窘得逃开,紫颜昏沉间仍在迷糊,眼神空荡荡地望了她,问道:“我睡着了吗?”侧侧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