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落在晨色里-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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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道:“的确是有期的,十天就回来了。”
……
唐恢弘掉转马头,一言不发地策马狂奔。
很快,路上只剩下滚滚黄尘。
杜纷纷担忧道:“唐掌门他……没事吧?”
叶晨道:“以唐掌门爱马如命的性格来看,宝马失而复得,天大的事都没有关系了。他刚才的表现应该是……太高兴了。”
……
“呃,那我先走了。”经过此事,她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试问连唐门掌门都要夹着马尾巴逃,她何德何能留下来做最后的殊死搏斗?不,没有搏斗,根本就是闭目等死。
“哦,对了,”叶晨缓缓露出一丝微笑,“有件事差点忘记说了。刚才给你吃的药丸虽然可以解毒,但是……还有小小的不足之处。”
杜纷纷心里咯噔一下,颤声道:“什么不足之处?”
“就是十天之内如果不吃解药的话,它就会变成剧毒。”
“……有多剧?”
“大概就是、‘问君几多愁’的程度吧。”
杜纷纷只觉眼前一黑,半天才抖着手道:“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放在身上备用?”
“纷纷啊。”叶晨眨着眼睛道,“你说过会趾高气扬地达成任务……应该不是敷衍我的吧?”
“呵呵,怎么会?”她如果现在右面镜子,一定会发现她此刻的笑容比哭更难看。
“那就好。”叶晨朝她招了招手,“我会拿着解药等你……凯旋而归的哟。”
“……”杜纷纷无声地掉转马头。
她终于知道刚才唐掌门走的时候是何种心情了。
——沉痛啊。
送走杜纷纷,叶晨顺便逛了逛外城。
一如既往的热闹。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连走入民居也不自觉。
正午日头渐晒,他走到一处篱笆前停下。
“谁啊?”屋主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他微微一愣,“请问你是……”
“路过,想向这位大哥借碗水喝。”叶晨温煦一笑。
屋主憨厚道:“请进就是。”说着转身回房取碗倒水,出来时,却见他站在一处木碑前。
“啊,这是我家大黄。”他将碗递与他,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哦,我家大黄是条神狗。”
叶晨把碗拿在手里,并不喝,“我知道。”
“你知道?”
“嗯,因为我就是它的原主人。”
……
“啊?”屋主嘴巴张大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
“它当初就是因为太贪吃,不小心吃了王母娘娘的寿桃,所以才被贬下凡。”
“……啊?”
“如今它在凡间受尽九九八十一难,所以才得以重归仙界。”
屋主不服道:“你说,它在我这里是受难?”他和他家那口子明明把它养得壮壮的,不愁吃,不愁喝。
叶晨连正眼都不瞧她,“你每日喂它吃什么?”
“鸡骨头拌饭,或是我们吃剩的……不过它每次都吃得很香啊。”
“那是因为不吃会饿死。”
“……”好吧,话是这么讲没错,但是至少没饿死啊。
叶晨傲然道:“在天上,它只吃太上老君炼制的金丹。”
“……”屋主使劲咽了口口水。太上老君的金丹……那东西别说给大黄吃,他自己连见都没见过,不,根本是连听都没听过。
“它平时睡哪里?”
屋主这时已经懂得了谦虚,很不好意思地指着木碑不远处的小草屋。
叶晨摇头叹气,“在天上,它非织女织出的彩云不睡的。”
彩云?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时他们看到的,在天上飞的那一朵朵都是神仙的床铺啊。
屋主汗颜道:“它果然是受难了。”
“它是什么时候死的?”叶晨话题一转,“我要算出它升天的正确时辰,才好去阎罗王那里把它接出来。”
屋主皱着眉头算道:“大约是二月十八日……傍晚酉时。”
“大约?”叶晨眉头一挑,“那我让阎罗王也把你的阳寿大约大约好不好?”
“我肯定是二月十八日酉时。”他说得斩钉截铁。
叶晨目光沉了沉,将碗还给他。“多谢你的水。”
屋主见叶晨要走,立即热情道:“你是不是要飞升啊,飞给我看看好不好?”
……
“好啊。”叶晨微笑答应,然后挥袖,“我飞。”
……
屋主眨眨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本该像风筝一样飞到天上的人从容地拉开他家篱笆,悠悠然地走了。
敷药一次问三次
百毒居外大树成荫,在熊熊烈日下,辟出一片清凉。
唐葫芦的身影慢吞吞得从门洞里走了出来,走到最大那棵大树下时,脚步微微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大树下,叶晨倚着树干,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微笑道:“又被你爹打屁股了?”他说这句话的表情就好像在问‘今天又是个大晴天’一般和蔼可亲。
唐葫芦身体微僵,停下脚步,转身冷冷地看着他。
叶晨将剩下的瓜子随手扔在地上,掸了掸前襟道:“因为纷纷有事要出去几天,所以她特地交代我有空来看看你,顺便帮你上药。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热心又善良的好人。”
唐葫芦眸光沉了沉。
“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如此友善的帮助吧?”
唐葫芦依然无动于衷。
叶晨走到他面前,摊手道:“不过,我没有推荐信。如果你一定要的话,请给我点时间让我去假造一份。”
“如果我拒绝呢?”
叶晨笑得灿烂,“那我就去内城外城多找些人来帮你。我想……总有一个你看得上眼的吧?”
他无声地望着他半晌,才缓缓道:“走吧。”
叶晨看着他兀自远走的背影,半天才摸着下巴道:“识时务是种美德。”
‘习毒居’。
叶晨默默地看着唐葫芦把药给他,然后三下五除二把上半身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趴在床上。
“你每次脱衣服的动作都这么干净利落……而且彻底?”叶晨把弄着手里的瓷瓶。
唐葫芦侧头望着他,“你脱衣服会留半块布料在身上?”
叶晨勾起嘴角,“我从不在陌生人面前脱得精光。”他走到床前,眼睛在接触到他背上触目惊心的新伤旧疤时微微一沉。
“三条鞭伤,两下砸伤。”他嘲弄道,“你杀了那人的爱马,还是偷了那人的爱妾?”
唐葫芦扭头埋入枕头中。
叶晨打开瓶塞,将粉轻轻洒在他的伤口上。
轻烟弥漫。
唐葫芦浑身的肌肉都因忍痛而绷得死紧,汗珠随着光滑的肌肤落在床单上。
烟渐渐散去。
伤口结疤。
叶晨眼睛微微眯起,“黄泉粉?”
唐葫芦抬起头,眉睫犹湿,虚弱道:“你,知道?”
“我还知道,如果把它和鸡蛋放在一起,它就是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毒药。”
唐葫芦微微吃惊。
叶晨做了个嘘的手势,“当今天下知道这个秘密的,本来只有两个人。恭喜你,成为第三个。”
唐葫芦道:“那个人,是唐门的人。”
他用的是肯定。因为黄泉粉只有唐门有。
“不是。”叶晨回答得更加肯定。
唐葫芦沉默了下,“杜姑娘拿走很多。”希望她不会嫌鸡蛋没味道,而把他们伴在一起吃。
……
叶晨皮笑肉不笑,“你真是慷慨。”
“这是回报。”
“为何?”
“敷药。”
“哦,那你对我的回报是什么呢?”
“你说。”
叶晨望着他,微笑着道:“诚实地回答三个问题。”
唐葫芦眸光微动,缓缓将头转回正前方,“问。”
“你知道杀死贾琼的真凶是谁吗?”
窗外的风一阵一阵。
落叶沙沙。
更显得屋内静极。
唐葫芦两肩的肌肉缩紧,半晌才道:“知道。”
叶晨又道:“是楚越吗?”
或许有了上次的经验,或许有了准备,这次唐葫芦停顿的时间并不长,“不是。”
叶晨挑眉道:“最后一个问题可不可以换成要求?”
“……说。”
“如果你下次需要换药,一定要找我。”
“不行。”
叶晨表情维持了一定得耐心和友善,“原因?”
“你会离开。”
“好吧,我换个条件。”他顿了顿道,“永远不再让杜纷纷帮你换药。”
……
唐葫芦缓缓道:“你不问我凶手是谁?”第三个问题,本可换取更多。
叶晨将黄泉粉放在桌上,走到门边,“破案这种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走捷径的话,就太缺乏乐趣了。”
“乐趣?”
“看凶手在黑暗中因为害怕和慌乱而颤抖的乐趣。”叶晨顿了顿,转头道,“当然,一个昂藏七尺,却连毒打都不敢反抗一下的男人……是绝对感受不到这种乐趣的。”
“……”
推门出来,叶晨却没有离开‘习毒居’,而是走到走廊的转角,朝正贴着墙壁的唐夫人含笑道:“唐夫人。”
唐夫人显然吓了一跳,半天才道:“你是……”
“叶晨。”
从走廊走到花园,唐夫人已经恢复了镇定。
“听说叶大侠在查贾琼之案。”她状若不经意地问起。
叶晨不置可否道:“夫人要告诉我凶手是谁吗?”
唐夫人掩口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这种事情。”
“这正是我的问题。”叶晨抱胸望着她,“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凶手是谁?”
唐夫人怔了足足三眨眼的功夫,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哦?”
“叶大侠不信我?”她眼帘微垂,泫然欲泣。
叶晨沉吟片刻道:“唐夫人,有没有人劝过你最好别哭?”
唐夫人微微一楞,抬头道:“什么?”
“一个人长得难看不是错,跑出来晃悠也不是错。可是一个人长得难看,还要跑出来晃悠到别人面前哭,”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就实在是太让人……”
唐夫人扭头就走。
速度快得好像有什么猛兽在后面追赶。
十天。
当杜纷纷骑马直入中心城时,正好十天。
不少人闻讯而来。
冲得最前的就是唐恢弘。
他看到眼前这幅情景时,脱口的第一句就是:“啊,马!”
幸亏当时旁边不少人在喊“杜姑娘”,才使得他的声音不那么独树一帜。
杜纷纷趴在马上,整张脸惨白如纸。马一停下,她的人就摇晃着掉了下来。
唐恢弘下意识地伸手要接,却被人狠撞了一下,踉跄着退到一边。
叶晨站在他原先的位置抱着杜纷纷,朝他微笑道:“唐掌门老胳膊老腿的太脆弱,这种粗活我来就好。”
……
他老胳膊老腿?
厨房粗活最多,怎么不见他抢着去干?!
唐恢弘狠狠地腹诽。
杜纷纷醒来。
叶晨正靠着床柱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紧张道:“这是第几天?”
他叹了口气,“很不幸,第十一天。”
“……那我死了没有?”
“没有。”
她舒出口气。
叶晨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还没有。”
“难道……”
难道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还是迟了一步?
她望着他,眼神是那样的绝望,就好像饿了几个月还没死的小狗突然看到一根骨头,但那居然是铁做的一般。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他双眼充满真诚。
她嘴唇微微地抖动着。
叶晨放缓声音诱导道:“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是你舍不下的?”
眼泪刷刷得从她脸颊两边流下来。
……
“或者,你有什么心愿没完成想要完成的?”叶晨嘴角轻轻扬起,“比如……压抑很久的心事一直没有机会说?”
杜纷纷哽咽道:“你能出去一下吗?”
“……”
“我不想我死的时候还是带着噩梦一起死的。”杜纷纷用手背擦去泪水,悲愤地握拳道,“我不想死不瞑目啊!”
“死……不……瞑……目……?”
声音是从牙缝里渗出去的,叶晨脸色骤然阴沉如乌云密布的夜空。
黑沉沉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即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杜纷纷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纷纷啊。”
杜纷纷闭上眼睛,拳头猛地捶在床板上,“我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泻药、迷药、毒药统统放马过来,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叫杜纷纷!”
四周陡然寂静下来。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